迴到家,容顏和沈博宇兩人在屋子裏說話。


    容顏接過沈博宇遞來的茶,挑高了眉,“你怎麽看?”


    “按兵不動吧。”


    容顏笑了笑把這個話題給略過——


    關於那個所謂的丘嬤嬤,她能做的已經全部做了。


    一路到現在,是她自己在往刀尖兒上撞!


    若是日後真的查出點什麽來。


    容顏嗬嗬了兩聲,直接轉開話題,“北漠的人竟然真的不攻城了,我娘又不想離開,要不,送他們離開的事情過了年再說?”


    “嗯,再看看也好。”


    對於宛儀郡主,沈博宇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她是容顏的娘親。


    是他的顏兒在意的人,所以,他也會在意她。


    若是兩者沒有關係……


    沈博宇嗬嗬兩聲,不再去想這些,隻是與容顏隨意的閑聊了起來,看著容顏巧笑嫣然的眉眼,沈博宇覺得自己焦躁的心態不自覺的就平和了下來,他幫著容顏續了杯茶,不動聲色的看向她,“要是那個奶娘有問題,你準備怎麽做?”


    容顏蹙了下眉,“等先證實了再說吧。”


    這話聽的沈博宇不動聲色的閃了下眉眼——


    他的顏兒就是心軟!


    想想上次,那個蠢嬤嬤害的樂哥兒生天花,她自己陪著累了多少天?


    結果被那個嬤嬤一哭一求的。


    這丫頭竟然就真的心軟的隻把人給趕了出去……


    是,趕出去,發賣了的確不是什麽好事兒。


    但在沈博宇眼裏,這種根本就算不上什麽懲罰好不好?


    他們本來就是當人奴才的呀。


    換一家,依舊是給人當奴才!


    所以,直到現在容顏都不曉得,沈博宇在發賣那一家嬤嬤的中間動了些手腳。


    他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敢對他的女人動手……


    那就等著他的報複,算計吧。


    ——


    北漠邊疆。


    軍營。


    宮中素來是有軍妓的,北漠男兒又向來崇尚血性,軍營中有軍妓是很自然的事兒。


    此刻,一位三十多歲,半老徐娘的婦人正被幾名軍人拖著往房中去。


    嬤嬤唬的臉色發白,一個勁兒的求饒。


    眼看著就要被幾個男人拖進屋子,她一發狠,低頭咬到一個男人的手背上。


    那人疼的啊的一聲驚唿。


    隨即一腳踹了出去。


    把那嬤嬤踹了個四腳朝天。


    有男的就轟笑,“你可別把人給弄壞了,咱們這裏弄個女的也不容易——”


    “這倒是,這女的雖然看著老了些,但好在還有些顏色……”


    幾人索性也不把人往屋子裏弄,直接就地解決。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


    暈死過去的嬤嬤睜開眼,感受著身上被拆了一般的疼,她一口血噴了出來。


    整個人再次頭一歪,暈死了過去。


    這個人,赫然是當初在土固城容顏的院子裏待過,陷害過樂哥兒的幫兇之一。


    還有幾人,得到的下場都是大同小異。


    容顏並不知道這些。


    都是沈博宇的手腳。


    沈博宇也不會讓容顏知道。


    他知道容顏不是什麽心軟的一踏糊塗的尋常女子。


    必要的時侯,容顏也是能下狠手。


    並且,她還曾為了活路,親自出手殺過人。


    可饒是這樣,沈博宇還是盡量的把這些事情遮掩過去。


    在他的心裏頭,容顏,就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這些坑髒的事情,都由他來!


    ……


    土固城。


    丘嬤嬤的生活的確是挺淒慘的。


    當日她在那家小酒館裏頭打工,結果和客人起了爭執,被人打了一頓。


    丟了出來。


    她幾乎是逃一般的和容顏等人分開,然後,迴到她居住的一個小雜院。


    院子裏住了好幾戶的人家。


    都是些亂七八遭的人。


    她身上受了傷,又沒有銀兩,吃食,就那麽一丁點兒……


    不過是撐了兩三天,人就暈暈沉沉的有些不知人事。


    在外頭跟蹤和盯梢她的人實在是沒辦法。


    隻能迴頭把消息傳迴去。


    容顏和沈博宇兩人聽罷這話,都是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


    對別人狠也就罷了。


    對自己卻還這般的狠?


    要是她們猜的沒錯,這位丘嬤嬤現在明顯就是在用苦肉計。


    她這是在堵。


    用自己的一條命來賭。


    看看容顏是不是真的就這樣對她不聞不問……


    她在賭容顏,是不是一點都不顧忌樂哥兒。


    畢竟吧,她是樂哥兒生母唯一還活在這個世上的親人。


    是樂哥兒嫡親的姨母。


    這般的算計周全,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來下賭注……


    容顏的眉頭皺了皺,抬眸看向同樣眼神凝重的沈博宇,兩人眼底都多了抹警惕。


    這樣的丘嬤嬤,所圖,甚大!


    兩人都沒有說話。


    互看了幾眼。


    半響,容顏直接拍板,“把人接迴來。”


    “嗯,接迴來吧。”


    要是丘嬤嬤真的是一顆棋子。


    那她也是一顆被利用了個徹底的棋子。


    要是她這裏不起作用……


    直接的下場就是被人給拋棄。


    一顆棄子。


    即然那人這般煞費苦心的算計她們。


    要是丘嬤嬤成了棄子,對方肯定還會再圖謀別的。


    與其讓對方再派別人來,還得她們花費心思去把內鬼給找出來。


    還不如現在就把已經走到明處的丘嬤嬤給弄過來。


    容顏說做就做。


    迴頭就吩咐了白芷幾個,又派了婆子去接人。


    她自是不會給丘嬤嬤親自看病的。


    請了大夫,開了方子,小丫頭煎藥,喂下去。


    不過是半天的工夫。


    丘嬤嬤人就完全的清醒了過來。


    看到四周的環境,她一怔,接著,眼底深處閃過一抹濃重的複雜。


    這是,自己的苦肉計成功了麽?


    她才想著呢,外頭傳來腳步聲,丘嬤嬤趕緊閉上了眼。


    走進來的是山茶和玉竹。


    兩人是來看看丘嬤嬤清醒了沒有的。


    站在屋子裏,看著躺在榻上的人,山茶還是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丘嬤嬤是別有用心。


    當初在長安城的府裏,她對樂哥兒多好呀?


    現在,怎麽轉頭就成了別有居心,想要對付她們的人?


    不過想到容顏的叮囑,她還是把心思給收了起來。


    眼前的人,不是她能多想的。


    小姐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好了。


    “玉竹,你說,丘嬤嬤什麽時侯醒呀?”


    玉竹笑著看了她一眼,隨即就是輕輕一歎,“我怎麽知道呀,你之前不是也聽大夫說了嗎,嬤嬤是被人打的有了內力,營養跟不上,疲勞至極,氣血兩虧才成了這樣兒的。也幸好咱們小姐心善,上次碰見嬤嬤之後趕緊派人四處去尋,不然的話,這會嬤嬤不知道會成什麽樣兒呢。”


    “是啊,你說丘嬤嬤,怎麽落到這麽慘的境地?”


    “誰知道呀,不過這命嘛,誰能說的清?”玉竹輕輕的睇了眼榻上的丘嬤嬤,看到她眼睫毛輕顫,知道她已經清醒了過來,便故意壓低聲兒和山茶說,“咱們小姐可是很擔心丘嬤嬤的,聽說,她看到丘嬤嬤這般的情景之後很是生氣,要派人迴長安城去查呢。”


    “也是,小姐待咱們最是真心的。”


    榻上的丘嬤嬤一聽這話有些驚懼。


    容顏身邊有些人她是知道的。


    萬一那些人給自己弄的身份背景不堪查,漏了陷……


    她一個激棱,霍的一下睜開了雙眼。


    “呀,嬤嬤醒了,嬤嬤你醒了?”


    山茶就是個傻丫頭,饒是心裏對於丘嬤嬤存了偏見,戒備,這會兒看到她之前病焉焉的躺在榻上,突然人就活了過來,睜開了雙眼,小丫頭自然是開心的,她一臉歡喜的撲過去,伸手按了要起身的丘嬤嬤,“嬤嬤你快躺下,別起來,你身子太虧,傷的又重,得好好的養著。”


    “山,山茶,我這是,這是在哪?”


    “嬤嬤,您自然是在我們家呀。”玉竹笑嘻嘻的上前扶了她一把,語氣輕柔,“您也真是的,上次您跑什麽呀,害得我們家小姐難過擔心了好久,又費了不少的力氣才把您的下落打聽出來,嬤嬤,您怎麽到了這裏的?這一路可是沒少吃苦吧?”


    “哎,一言難盡呐。”丘嬤嬤看著兩名小丫頭的眼裏全是歉意,滿臉的自責,內疚,“我,我是不是又給小姐添麻煩了?我,我也不想的,上次,上次我隱隱瞧著好像是小姐,想到之前那些事情,覺得自己哪裏有臉去見小姐?所以,所以忍不住就跑了……”


    “沒想到,小姐卻再次的救了我——”


    丘嬤嬤半靠在榻上,淚流滿麵。


    “好了好了,嬤嬤你好好的歇著吧,我一會讓人給你送吃的過來。”玉竹笑著安慰了她一番,最後和山茶兩人起身告辭,“小姐已經吩咐過大廚房,不會愧待嬤嬤的,你隻管在這裏歇著,等到身子完全大好之後再決定下一步。”


    “那,那小姐呢?她,她是不是不想見我?”


    丘嬤嬤用了一副顫顫巍巍的語氣,眼神裏寫滿了祈盼。


    山茶嘴快,直接脫口而出,“嬤嬤你別多想,不會的,小姐她隻是有些事情,怎麽會不想見你呢,要是她不想見你,怎麽會派我們兩個過來看你呢,你呀,就安心的在家裏歇著,咱們有什麽事情呀,身子骨完全好了再說吧。嬤嬤說是不是?”


    “我,我知道小姐還生我的氣,我這就去求小姐,給她磕頭,請罪——”


    好歹的勸說著,山茶和玉竹兩人總算是把人給攔了迴去。


    走在院子裏,山茶是一臉的心有餘悸,“玉竹啊,幸好有你在,不然的話……”


    “不然能怎樣?”玉竹好笑的看著山茶緊繃了小臉兒,一副怕怕的表情,忍不住的好笑。


    “還能怎麽樣呀,我覺得我肯定能被她給忽悠的直接帶著她去見小姐!”


    玉竹,“……”這還真的有可能。


    山茶看著玉竹的樣子,自己也幹笑了兩下,“那個,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也知道丘嬤嬤這人有問題。


    可是看著這個樣子的丘嬤嬤,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她就覺得自己都想跟著她哭啊。


    頓了下,她瞅了瞅四周沒人,壓低聲看向玉竹,“你說,丘嬤嬤這人真的有問題嗎?”


    “小姐說是自然就是的。我相信小姐。”


    這話說的山茶有些急,“我也相信小姐呀,隻是我老是覺得不可思議,你看她那嬌嬌弱弱的,一陣風吹過來就倒了一般,她竟然是想著對咱們小姐不利?”


    請問,她能做什麽呀。


    龍二一根手指頭都能戳死她了好不好?!


    “你呀,別胡思亂想了,咱們還是趕緊去迴小姐話吧。”


    “對對對,咱們還是去見小姐吧。”


    別她什麽丘嬤嬤球嬤嬤的,她呀,隻要聽小姐的話就好!


    屋子裏,容顏聽著兩女的迴話,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丘嬤嬤這表情,反應,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玉竹小心的看了眼容顏,抿了抿唇,“小姐,您要不要去見她?”


    容顏掃她一眼,笑笑,“不見。”


    丘嬤嬤在屋子裏一待就進十天的工夫。


    眼看著一天天的時間過去,容顏卻是一麵都不露。


    丘嬤嬤的心是一天比一天的著急。


    容顏耗的起,她耗不起呀。


    想想自己的小兒子……


    她的心如同刀割!


    恨著那些人的同時,早就把容顏給怨恨了起來。


    要不是她。


    要不是那些人想要對付容顏。


    自己怎麽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她們母子分離,都是容顏的錯!


    眼底的厲色一閃而過,她卻在扭頭看向門口的小丫頭時露出一臉的笑,“你們兩個辛苦了,我這如今身子已經是大好,不敢再勞你們兩個了,你們一會就去和你們的主子說,我不用人服侍了……”不管是要把自己留下還是趕走,容顏總會見自己一麵的吧?


    不不,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容顏的身上。


    這麽想著的時侯,丘嬤嬤眼神一閃,直接在心裏就打定了主意。


    她這裏的動靜自然是不可能瞞過容顏半點兒的。


    當容顏聽到她有意無意的避開兩個小丫頭,去了後院小路時。


    不用想都知道她打的是誰的主意。


    她輕輕的籲了口氣,揉揉眉心,她這個娘呀……


    後院,宛儀郡主正抱著樂哥兒散步。


    小家夥最近又是懶得厲害,動不動就要抱。


    宛儀郡主心疼他之前的那一場大病,便也由著,縱著他幾分。


    這不,才走了那麽幾步路,小家夥直接抱了宛儀郡主的腿不走了。


    伸著小手,“抱,抱抱,娘,抱——”


    仰著的小臉裏透出的是絕對的信任,是完全的依靠,依賴。


    就那麽一眼,宛儀郡主覺得自己的心都溶化了啊。


    哪裏還想的到容顏之前和她說的話?


    什麽獨立,什麽鍛煉的。


    都完全的拋到了腦後。


    想也不想的彎腰把樂哥兒抱了起來。


    在他巴掌大的小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好,娘抱,抱抱我們哥兒呀。”


    樂哥兒學著她的樣子,在她右臉上印下一大口的口水。


    他自己還歪著頭咯咯的笑。


    母子兩人正玩的歡快,不遠處猛的衝出了那麽一個人。


    身著藍色裙衫,一頭青絲挽了簡單的發鬢。


    衝到宛儀郡主母子兩人的跟前兒,想也不想的就跪了下去。


    撲通一聲,宛儀郡主就覺得自己跟前兒跪了那麽一個人。


    她被著實的嚇了一跳。


    抱著懷裏的樂哥兒連著後退好幾步,“你,你是誰?”


    “夫人,夫人,是奴婢啊。”丘嬤嬤已經是背水一戰,所以,她絕不會讓自己失敗的,對於早就暗中打探過宛儀郡主性子的丘嬤嬤,她這會是把自己的姿態完全擺到了最低下,甚至把自己放到了地底下……


    她對著宛儀郡主連連磕頭,“奴婢是丘嬤嬤呀,以前,以前照顧過哥兒的。”


    “夫人,是那位丘嬤嬤……之前,小姐救了她……所以便留在了府裏……”


    宛儀郡主聽著耳側張嬤嬤悄悄的提醒,再定晴細看丘嬤嬤。


    不禁也把人給認了出來。


    知道是認識的人,她便也放了心。


    抱緊了懷裏的樂哥兒,她看著一個勁兒磕頭的丘嬤嬤皺了眉頭,“即是小姐救了你,你去謝恩的自然應該是小姐,做什麽來找我,你找我,怕是找錯了人啊。”說罷這話,她扭頭看向身側一臉警惕的張嬤嬤,抱穩了懷裏的樂哥兒抬腳向前走。


    “嬤嬤,你去和小姐說一聲,讓她看看這事兒怎麽處理吧。”


    她這一走,把她身後的張嬤嬤和跪在地下的丘嬤嬤兩人都給看怔了。


    張嬤嬤反應過來,眉開眼笑的點頭,“是是,老奴這就去和小姐說。”


    主子今個兒這事處理的最好了!


    就該這麽辦!


    同時,丘嬤嬤也反應了過來,看著抬腳走人的宛儀郡主,不禁一番氣苦。


    她這麽走了,自己費心費力的演了這麽一場。


    不是白演了嗎?


    她想也不想的膝行向前,一把抱住了宛儀郡主的雙腿。


    “夫人,夫人您是好人,奴婢也是沒法子,奴婢的男人是個渾的,差點幾次把奴婢給打死,還,還害了奴婢的兒子……又,又把奴婢給賣了……奴婢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一路至此,奴婢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卻又遇到了小姐……小姐和夫人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


    宛儀郡主被她抱著腿,走不了,隻能停下。


    她低頭,幽幽歎了口氣,“丘嬤嬤,顏兒讓你在家裏好好的養病,你不在屋子裏歇著,卻跑到這裏來找我,是想要做什麽?”她說到這裏,眼尖的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容顏,眼底笑意一點點的染上來,對著容顏招招手,“顏兒你來的剛好,丘嬤嬤要謝你的救命之恩呢。嬤嬤,救你的是顏兒呢,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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