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顏這邊的事情自然是很快傳到了宛儀郡主的耳中,李嬤嬤邊服侍著她用茶,邊小心的拿眼睇過去,“夫人,小姐這樣做,會不會讓人覺得有些仗勢欺人了啊?”倒不是說李嬤嬤有什麽想法,她是真心的為著容顏好,不想她有半點不好的名頭傳出去,可就是這麽一個心願,卻讓她想想都覺得憋氣——


    別人家的女兒,哪個不是循規蹈矩,乖乖巧巧的在家裏待嫁?


    偏她們家的這一個卻……


    外頭那名聲一樁又一樁的,光想想李嬤嬤都覺得頭疼。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卻得了平西王世子的眼,如今更是皇皇上賜婚,這眼看著就要出嫁的人,哪家小姐不是羞答答在閨房裏繡嫁衣,閑來累了到花園裏走走,賞賞花兒撲撲蝶什麽的?可自家這個小姐呢,哎,還是別想了,越想越頭疼!


    宛儀郡主看著她的臉色忍不住撲吃一笑,“好了,嬤嬤你就別想了,顏兒的事情她自己心裏有數的。”


    她這個當娘的一開始沒幫她,現在也不會去到她的麵前說三道四。


    省得那沒兩分的母女情份給消磨怠盡。


    如今她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她好,卻絕不是打著為她好的名義去阻三阻四。


    或者別人家的女兒是這樣的,但她看的清楚,顏兒絕不是這種由著人在身側胡亂出主意的人。


    這丫頭呀,心大著呢。


    宛儀郡主笑了笑,直接和李嬤嬤轉移了話題,“府裏沒什麽事兒吧?”


    “也不算什麽大事兒,就是侯爺和二老爺好像是又鬧了起來,具體為了什麽老奴還沒問——”李嬤嬤倒不是真的不知道容錦昊兄弟兩人為何起爭執,不過是覺得說了沒什麽用,還徒惹自家主子煩心罷了,幫著宛儀郡主打了扇兒,她輕笑了一聲道,“這麽長時間您還看不出來嘛,二老爺這是覺得侯爺沒什麽作為,又空擔著一個侯爺的爵位,他是不滿了呢。”


    所以,時不時的尋了借口鬧上一場。


    宛儀郡主眸光微微的閃了下,想起容顏很多天前和她提起的關於府中爵位的事兒,不禁輕輕的歎了口氣,“也罷,等到咱們迴府,就把爵位給了二房吧。”她這話聽的李嬤嬤臉色大駭,連手裏的扇子都差點滑落到了地下,“夫人,這可如何使得?”


    好好的爵位怎麽能說讓就讓呢?


    再說,這承爵的本該就是她們大房!


    如果說以前,李嬤嬤自然是覺得無所謂,反正大老爺不靠譜,自家夫人又隻有一個女兒。


    留著這爵位以後還不知道要便宜了誰。


    可現在,李嬤嬤卻是另有打算,她心裏略一思量,輕聲勸道,“夫人這話,可是小姐說的嗎?若是小姐說的,老奴卻是覺得小姐還是年輕了些,想的事情略有些淺了呢。”她看著宛儀郡主微蹙的眉峰,知道是不樂意自己去說容顏的不是,趕緊把話題轉下去,“老奴不是不曉得小姐一心為著您好,怕您操心這些瑣事,可是夫人,您現在還有樂哥兒呢,這爵位怎麽可以再讓出去?”


    如果二房是個好的也就罷了。


    她們得了這樁天大的便宜,日後定會照拂自家主子一二。


    日後主子再有嗣子傍身,加上小姐是未來的平西王妃,夫人的日子自不會差到哪去的。


    可這明顯的二房就是個白眼狼啊。


    把爵位給了她們,說不得還嫌她們家主子沒有早給呢。


    若是日後樂哥兒長大,再有誰在他耳側吹吹風什麽的,說夫人寧肯把爵位讓給二房,也不給他這個嗣子。


    屆時,如何讓他肯心無芥蒂的奉養夫人?


    不過她想的這些宛儀郡主自是不曉得的,隻是聽了她的話後微微一笑,對著她擺了擺手,“無礙,顏兒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她是我的女兒,還能害我不成?”瞧這話說的,人家一聽就是親母女,自己若是再多說什麽,可就是有挑撥的嫌隙了,李嬤嬤的嘴唇嗡了兩嗡,方笑著點頭,“老奴對這些也不懂,即是小姐說好,自然就是好的。”


    “那是自然,顏兒呀,是天下頂頂聰明的。”


    李嬤嬤,“……”


    莊子上的日子極是悠閑,閑閑逛逛,吃吃喝喝,偶爾陪著陳老爺子瘋鬧一場,轉眼間已經是八月中秋將近,不管怎樣,中秋節仍是要迴城中過的,容顏母女本來商量好的是八月十三再迴府——反正所有過節的東西有管家準備,該采買的采買,到時侯直接和容顏對賬,銷銀子就是,隨著容顏幫著宛儀郡主打理府中諸事一年多,重罰了幾個管家,一時容府諸人竟無人再敢鬆懈!


    八月初十這天,容顏一早起來就有些眼皮跳。


    由著幾個丫頭梳妝,換衣,挽了低鬢,她揉了揉跳個不跳的眼角,嘴裏念叨著,左,右,左……


    玉竹把一枝珊瑚珠磨製的珠釵給她插在烏壓壓的鬢發上,聽著她左右的話,不禁好奇的問,“小姐說什麽呢,什麽左右的?”


    “左眼跳災,右眼跳財,可我這眼來來迴迴的換著跳……”


    這算怎麽個迴事嘛。


    旁邊的山茶撲吃一笑,“先是災,然後又是財?”


    站在她身後的白芷伸手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隨即朝著一側的地下連淬了幾口,“她是隨口說的,有口無心,菩薩莫怪,莫怪。”言罷之後,狠瞪了眼山茶,“混說什麽呢,小姐好端端的在家裏,能有什麽災?”


    “我那不是隨口一說嘛,咱們小姐自然是好好的,就是有災也是她們的!”


    “這還像話。”白了眼山茶,白芷伸手扶了容顏起身,溫聲勸著,“小姐估計是昨個兒沒睡好,氣血不暢呢,您別擔心了,一會在外頭多走動走動,吹吹風就好了。”她扭頭嗔向山茶,“還怔在那裏做什麽?扶小姐出去用早飯呀。”


    “哎,來了。”


    玉竹和丁香兩女看著山茶挨訓,吐了吐舌轉身向外跑,“白芷姐姐,我們去擺早飯,再看看老太爺過來了沒有。”看著兩女抬腳走人的動作,山茶對著屋頂翻了翻眼皮兒,自己嘟囔一句,“沒義氣!”聽的她身側的白芷好笑不已,不過礙著容顏在,她也不好多說山茶什麽,再說,自家小姐實在是喜歡山茶這性子,她也不好說的太多,不然的話對山茶也不好。


    這麽想著的時侯,她便搖了搖頭轉開話題,“再過幾天就要迴府了,小姐可有什麽需要奴婢們收拾的嗎?”


    如果容顏沒有交待,自然就是她們幾個貼身大丫頭收拾的。


    問這麽一聲是怕容顏有什麽貴重或是有意義的物件兒,免得被她們給怠慢了。


    容顏笑著搖搖頭,“你們幾個自己收拾就好。”此刻主仆幾人已經坐到了小花廳,玉竹兩女已經擺好了早飯,陳老爺子則正在門外蹦跳著過來,過門坎的時侯他還要跳,看的隨時侯在他身側的馬嬤嬤心驚膽顫,“老爺子您慢點,慢一點兒啊——”直至老爺子一下跳過去,又拿著手裏從半路揪下來的花兒遞給容顏,祖孫兩人都坐在那裏笑嘻嘻說話,馬嬤嬤方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看著陳老爺子一臉大笑的樣子,馬嬤嬤心裏歎了口氣。


    要是老爺子能好好的?


    可轉而,馬嬤嬤便把心頭的那絲遺憾給拋開——這事上哪裏有什麽如果,假如呀。她要是想,也隻能想,去年,前年老爺子連生活自理都極差,更是連她這個貼身照顧的都不認得,她們主仆更是幾次瀕臨險境,如今呢,卻是生活無憂,老爺子能自己吃飯,打理簡單的吃食,還認得身邊的幾個人……兩相比較,如今不是在天堂上一般吧?


    做人,得知足!


    馬嬤嬤感恩的眼神落在陳老爺子身側的容顏身上。


    就是這個稚嫩的還帶著孩子氣,任是誰看了也絕不會信她一身醫術的表小姐,竟然給了她和老爺子再生的恩情!


    雖然她是自家主子的外孫女兒,幫陳老爺子是正常。


    但這一切,哪怕是親身經曆過的馬嬤嬤,如今想來還是覺得似是夢一般的不真實。


    陳府那兩家人那般的無賴,蠻橫,竟然在表小姐麵前變的乖的不能再乖?


    馬嬤嬤想著上次陳大奶奶親自來請陳老爺子迴府,卻被陳老爺子直接給推出門外,陳大奶奶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馬嬤嬤就覺得解氣!大老爺夫妻和二老爺夫妻實在是太讓人寒心了啊,老爺子給了他們多大的恩情啊,把整個陳府都給了他們,可他們呢,卻嫌棄老爺子是個拖累,是麻煩,不但不管老爺子,幾次三番的還欲要陷害老爺子,真真是良心被狗給吃了!


    她在這裏七想八想的,不遠處,容顏親自幫著陳老爺子擺飯,又對著山茶等人擺了手,“隻留一個人就好,你們幾個都下去用飯吧。”又笑著看向馬嬤嬤,“嬤嬤,你也不用在這裏守著了,有我在就好,今個兒就讓白芷她們幾個丫頭也服侍嬤嬤您一迴。”


    馬嬤嬤笑,“這可不敢當。”不過還是看了眼陳老爺子,在發現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麵前桌上的吃食上時,她搖頭一笑,轉身被山茶玉竹兩女半攙半扶的走了出去,“嬤嬤您還不放心我們家小姐嘛,再說,老爺子可是最愛和我們家小姐在一起呢,在她在,又有吃的,老爺子一定會很安靜的。”


    馬嬤嬤聽著這話倒也完全放下了心思。


    一頓早飯吃的歡快而輕鬆。


    飯罷,容顏本來是想著去看看樂哥兒的,這孩子前些天被奶嬤嬤喂的太多,吃撐了好幾天,到最後終於受不住,腸胃不好最後導致演變成了拉肚子,水泄,幸好容顏是早有防備,早早把藥給他備好,讓丫頭給熬了一點點的摻在米湯或是米糊糊裏喂,當然了,這中間的難度就不用多說了,總之最後折騰的李嬤嬤都有點脫形,累的。


    好在小家夥總算是好了。


    雖然瘦了足足一大圈,可當看到小家夥一臉天真甜笑抱著宛儀郡主脖子不放手的時侯,容顏還是心頭大慰。


    這個孩子,養的好!


    “顏丫頭,顏丫頭,你看這裏,這裏是天鵝吧,哈哈,戲水的天鵝——”


    陳老爺子指著莊子邊上湖水裏戲水的幾隻大白鵝拍手大笑。


    容顏聽的卻是額頭上一排的黑線浮起來,“外公,那是鵝,不是天鵝。”不過容顏看著陳老爺子那一臉歡快的樣子,她也就閉了嘴,反正,她再多說幾次也沒啥用,前段時間陳老爺子鬧著讓她講故事,在她講了一篇醜小鴨變成美天鵝的故事之後,老爺子直接就把莊子裏的鵝都當成了天鵝,特別是幾隻純白色的,他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在後頭追著它們跑。


    用老爺子的話說就是,他要看天鵝飛!


    容顏勸了幾迴勸不住呀,反差點被老爺子給鬧騰的頭疼,最後索性不管了,由著他去鬧。


    當然,暗中派了人守著的。


    她怕那些鵝被老爺子給追的急了,萬一迴頭啄他一下傷到了可如何是好?


    所以,這會被陳老爺子直接反駁迴,她也不以為意,睜著眼睛說瞎話的點頭,“嗯,這就是天鵝。”


    “看嘛,我就說這是。”陳老爺子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兒,看的一側的馬嬤嬤忍不住歎了口氣,“小姐您再這樣由著他,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天天除了吃就是玩兒,偏還由著性子的鬧騰,如今在這莊子上還好,可若是以後迴了陳府,大老爺和二老爺那些人怎麽可能會由著老太爺這樣鬧騰,折騰?到時侯吃苦受罪的還不是自家老爺子?


    “無妨的,那個陳府不迴去就是。”容顏咪了下眼,似笑非笑的睇了眼馬嬤嬤。


    讓老爺子過的好不一定就非得迴那個陳府吧?


    馬嬤嬤一聽這話有些著急,“小姐,大老爺和二老爺可是老太爺的嗣子,他們是要給老爺子養老送終的。”


    容顏吃的一聲笑,“你覺得他們那兩家的德性,能給老爺子送終嗎?”


    馬嬤嬤張了張嘴想說可以,可她抬頭對上容顏黑幽幽的眸子,又把嘴給閉了下來。


    那兩家人,真的靠不住!


    看著馬嬤嬤這般的模樣,容顏吃的一聲笑,她抬眼看了眼正在一側河邊拿了長長的竹竿對著大白鵝捅著玩,幾隻白鵝被陳老爺子東趕西趕的弄的極沒脾氣,一側幾名婆子盯著,暗處還有護衛,她便也放了心,由著老爺子自己去鬧騰,收迴視線,她一臉正色看的看向馬嬤嬤,“您瞧,您自己都曉得那兩家是靠不住的,您想想以前的生活,你說,我還敢讓外公迴那個府嗎?”


    可是,他們就是老太爺的嗣子啊。


    容顏自是看的出馬嬤嬤眼底的糾結,淡淡一笑,“所以,我準備讓他們滾蛋。”


    “啊,滾……”蛋?馬嬤嬤才想說女孩子不能說這般粗魯的話,可下一刻,她慢半拍的反應了過來,瞪大了眼,“小姐您的意思是,是,要把他們趕出陳府去?”這樣不是不行,但是,那些人可是陳家的族人,背後牽扯著不少的關係,要是容顏真的把那兩家人趕出駙馬府,陳家族人,還有陳家族長肯定不會同意!


    容顏看著馬嬤嬤一臉震驚的樣子,吃的一聲笑,“嬤嬤,他們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我外公,現在即然他們連我外公都照顧不好,吃著我外公的,用著我外公的,享受著我外祖母和我外公的一切,卻不履行屬於他們自己的義務,嗬嗬,嬤嬤,這世上,沒有這麽好的事兒!”早就想收拾他們了,礙於一些原因,她一直拖到現在,明年就是她和沈博宇的婚期,這些事情一定要提前解決掉!


    馬嬤嬤張了張嘴,看著容顏歎了口氣,“小姐您心裏想清楚就好。”


    容顏的強勢她是一路看在眼裏的。


    即是她想通了主意,不是她能說的通的,再說,她對那兩家人也真是沒有半點的好感。


    毀了,就毀了吧。


    容顏收迴眸光,是被陳老爺子的歡唿聲給打斷,她抬眸看過去,老爺子手裏捧了枚鵝蛋,一路大唿小叫的似是捧了個寶貝,歡唿著朝她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喊,“顏丫頭,顏兒,蛋,天鵝蛋——”他捧到容顏跟前兒,一臉看寶貝的依依不舍,“顏兒,她們說這可以吃呢,中午你煮,吃,好吃——”


    “好呀,我讓她們中午給外公煮了吃。外公真棒,顏兒都找不到呢。”


    “那是,我也覺得我最厲害啦。”


    容顏抿了笑又陪著老爺子晃了一會,早後看著老爺子玩興正濃,她便讓馬嬤嬤幾個陪在這裏,自己則轉身迴屋。


    院子裏,宛儀郡主正在柳蔭下抱了樂哥兒嬉鬧,小家夥眼尖兒的很,遠遠看到容顏過來,伸了雙手朝著她夠過去,嘴裏伊伊呀呀的說著不知名的話兒,看那意思應該是要容顏抱,容顏先在一側的水盆裏淨了手,拿了小丫頭遞來的帕子擦幹淨,方轉身接過早就等的不耐煩,伊伊呀呀跳個不停的樂哥兒,伸了一隻手捏捏他的小臉蛋兒,“壞家夥。”


    ——伊呀——


    宛儀郡主看著容顏和樂哥兒嬉鬧,眼底笑意閃過,隨即就想起了一件事情,她蹙了下眉,“顏兒,你說樂哥兒這孩子怎麽還不開口說話啊?”這和他同齡的孩子,人家可是都開口喊人了呢,這孩子現在放在床上他能自己躺半天,除了看到身邊的這幾個人,他都一聲不吭的,這也是宛儀郡主鬆口氣的原因,要是樂哥兒看到她們也是一動不動,沒個孩子的活潑勁兒,估計她早就擔心的要死了。


    容顏笑著捏了捏懷裏樂哥兒的小胖手,順勢把他要扯自己耳環的手給拍開,看著他不餘遺力的又要繼續,她趕緊從荷包裏拿出一塊棗糕塞到他嘴裏,看著他伊伊呀呀的啃,容顏忍了笑坐在宛儀郡主的身側,“娘,我不是和您說過嘛,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樣的,有些說話早有些說話晚,再說,樂哥兒還小嘛,現在也不過一周零幾個月啊。”


    對於樂哥兒不怎麽喜歡走路,總是要抱著,而且不出聲叫人這件事情容顏真的沒多大擔心。


    因為她早就仔細檢查過,樂哥兒是正常的,不過是屬於說話遲的一類孩子罷了。


    她在前世,還見過二歲多的孩子不會說話的。


    多年後人家不照樣健康,正常的很?


    宛儀郡主卻是不曉得她這些心思呀,隻是一臉的憂慮,“哪裏還小呀,這眼看著都要一周三四個了,竟然一個字兒都不會,顏兒你說,要不要娘親改日帶著他去法嚴寺請位大師來看看?”宛儀郡主嘴裏說起了法嚴寺,她抬頭看了眼容顏,心裏卻是猛的咯噔一聲響,臉色也跟著微微一變,“顏兒,你還記得咱們上次和你趙姨去法嚴寺那次嗎?”


    “知道呀,娘您那次是想著幫女兒說親的吧,嗬嗬,就是害的趙姨白走了一趟。”


    宛儀郡主看著容顏的雙眸,搖搖頭,神色滿是凝重,“娘說的不是這個。”她擺手示意李嬤嬤幾個退的遠遠的,又吩咐李張兩位嬤嬤,“仔細守好,我和你們小姐有話要說。”待得張嬤嬤幾人都退的遠遠的,便是有人偷聽也會被張嬤嬤她們第一時間發現,宛儀郡主方扭了頭,一臉憂色的看向容顏,“那次的事情,你當真不記得了?”


    容顏有些失笑,“娘,您想說什麽啊,我就記得這些啊。”不過她又恍然,“娘是想說那次遇刺的事情?沈博宇不是說已經找到了那夥人,是一夥慣犯嗎?雖然沒有找出幕後主使人,但那一夥人都被沈博宇的人給滅了,即是幫咱們報了仇,也算是順便幫著這附近的老百姓除了害,您是說的這件事情嗎?”


    宛儀郡主搖搖頭,“不是,娘說的是那個大師說的話,你再好好想想。”


    “什麽話?”容顏一頭的霧水,她那天和好幾個和尚都說了話呀,到底是哪個大和尚讓她娘這般的印象深刻?


    她在這裏苦思冥想,旁邊宛儀郡主卻是坐立不安,看著容顏姣好清麗的麵龐,心裏頭的擔驚受怕越來越多,最後似是要把她整個人都給淹滅!她的耳邊迴蕩著的全是法嚴寺大師的那幾個字兒——鳳命,何為鳳?宛儀郡主是先大長公主的女兒,自然不會連這點知識都懂得,可是,她的女兒嫁的隻是一個親王之子呀,怎麽可能會是鳳後命格?


    還有,這話若是傳出去,顏兒焉有命在?


    當初聽到那句話,宛儀郡主的確是提心吊膽了好些天,最後還是容顏給她喝了月餘的安神湯,剛巧她們從寺裏迴府不是遇了襲麽,真真是生死一絲,這種生死邊緣的刺激之下,宛儀郡主竟是真的也慢慢把那話給壓到了心頭最深處,似是給忘了,直到這會,剛才她自己提起法嚴寺,那被她直接沉封的記憶似是決了堤的洪水,一瀉而不可收拾。


    那句話直接就跳到了宛儀郡主的腦海裏頭。


    差點沒把她給嚇的暈過去。


    原來,自始至終她都沒忘過那句話,不過是基於自我保護,她選擇了自我遺忘!


    “娘,您到底怎麽了?”


    宛儀郡主看著一臉無辜的女兒,又氣又急,伸手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傻孩子,你的心怎麽能那麽大,那大師說你,說你可是鳳……命格……這話若是傳出去個一線半點兒的,別說你,就是咱們整個府上,還有沈博宇都會跟著沒命!”


    “娘,原來您是擔心這個?”容顏吃的一聲笑,眉眼彎起來,“娘,那都是大和尚騙人的。”


    說什麽命不命的呀。


    她呀,從不信命!


    宛儀郡主大急,“你不信,自然有人信!”她看著容顏一臉的不以為意,恨不得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麵都裝了些什麽,又以為她是年輕,不曉得這些屬於皇家的忌諱,或者就是知道,也會因為不明白這其中的嚴重性而不在意,隻擰著眉頭道,“娘親之前是糊塗了,以為自己忘了這事兒就不存在,卻不知那大和尚還在,當時說話的時侯還有兩個小丫頭——”


    容顏看著一臉擔心的宛儀郡主,笑笑,“娘,大和尚已經被沈博宇尋了理由送去了邊境,沒個幾年時間不會迴來,那幾個小丫頭,我都已經把她們放到了莊子上,”是屬於她自己的莊了,有人特意看著她們,不會有事的,宛儀郡主一聽這話,臉色才好看了些,可下一刻她又唰的站直了身子,伸手顫顫指著容顏,“你,你,你把這話和沈世子說了?”


    “說了啊,我當時要善後,自然是要人手的。”


    宛儀郡主坐下來,緊緊的抿著唇,看著容顏眼神直閃——


    沈世子即是知道了這事兒,那麽,他娶顏兒,有幾分的真幾分是為了這個命格兒的事?


    容顏自是一眼看出宛儀郡主的心思,隻笑道,“娘,我信他。”


    “嗯,剛才是娘多想了,那個孩子是個好的。”她伸手把吃了兩塊糕點的樂哥兒抱迴來,拿了帕子給他擦拭了嘴角,又小心的喂了他些水,把他交給一側的奶嬤嬤抱下去,“咱們十三迴府,沒什麽問題吧?我明個兒讓李嬤嬤先迴去收拾,你這邊呢,要不要提前派個人迴去看看?”


    “就讓玉竹和丁香先迴去吧。”她們兩個屬於心思,做事沉穩的人,收拾,整理屋子正合適。


    宛儀郡主點點頭,“好,那我明個兒就讓她們迴去。”


    這事就這麽說定了,宛儀郡主看著容顏明媚的笑,心情慢慢也跟著鬆快了起來——隻是這種鬆快卻是建立在幾絲的陰霾之上,雖然容顏再三和她保證,當日的事情已經處理好,而且,沈博宇也把寺中相關人員都給遠遠的打發了,可是,孰知皇家殘酷,天家無情,甚至親眼看過皇權更迭的宛儀郡主實在是放心不下呀。


    就那大和尚的幾句話,容顏就絕不可能會嫁給沈博宇!


    要麽,嫁皇子。


    要麽,就隻有死路一條!


    想到最後這條路,宛儀郡主激棱棱打了個冷顫——這事兒,她絕不會允許出現!


    因著這個念頭的突然出現,隨後母女兩人的相處雖然氣氛溫馨,可宛儀郡主的眼底深處總是多了抹憂色,容顏看著也沒多勸,這種事情她勸也勸不了,再說,她心底何嚐不壓著一份的擔心?宛儀郡主以為她不曉得這件事情的嚴重,她又哪裏不曉得呀,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好不好?可她能怎樣?難道說,主動退了沈博宇的婚,自己孤身一人縮到大山裏卻生活一輩子?


    她腦子抽了吧。


    再不然,難道自己進宮和皇上坦白說,你看看你信任哪個皇子,打算立哪個皇子為儲,你就把我嫁給他吧,因為法嚴寺的大和尚說了,我是鳳皇天命?皇上估計得把她直接給關起來,事後若是把她嫁給皇子則是好的,萬一不成,說不得她腦袋都得跟著搬家!


    重生一迴,她可不想就這麽掉了腦袋啊。


    容顏也覺得憋屈啊。


    她好端端的招誰惹誰了,不過是去了一趟法嚴寺罷了,竟然招來了殺身之禍!


    可她還不敢多說,萬一宛儀郡主鑽了牛角尖兒,要是從心裏自責起來,她還得勸不是?


    午飯罷,宛儀郡主便焉焉的對著容顏擺了手,“你且迴吧,我咪一會兒啊。”


    “嗯,娘您歇著,女兒晚上再來陪您。”


    走在院子裏,容顏抬頭看了眼頭頂上的太陽,她咪了下眼,一滴淚落下來。


    嗯,陽光太刺眼,害的她眼都開始落淚了。


    迴到屋子裏,白芷山茶幾女輪流打扇,屋子四角鋪了冰盆,容顏隻覺得有股子火氣往上竄,邪火,她用力的壓了兩下,最終帶了幾分煩躁的吩咐道,“去,給我再添兩個冰盆來。”抬頭看了眼一臉詫異的白芷,她有些懊惱的拍了下腦門,擺擺手,“算了,別再折騰了,一會傳到娘的耳裏又是麻煩。”即是不添冰盆,她便扭頭吩咐山茶,“再去給我端碗新榨的冰糖梨汁水來。”


    “是,小姐。”


    “小姐可是有什麽心事嗎?”


    “我就是突然覺得挺累的,白芷,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半靠在軟枕上,容顏咪了眼,聲音裏都帶了兩分的軟綿無力,聽在白芷耳中心疼極了,她抿了抿唇,輕聲的勸著,“小姐您是累了吧,奴婢早就勸您了呢,您看看您,一做起事情來就連飯都要忘記吃,看賬寫東西,哪樣不是要用腦子的?您偏不聽,還不許奴婢和夫人和沈世子說,現下知道累了吧?”


    “嗯嗯,好白芷,你就別嘮叨我了,讓我靜一會呀。”


    “嗯,小姐您歇著,奴婢給您打扇。”


    容顏點了點頭,索性整個人都躺了下去,咪了眼小憩——腦海裏的場景亂的很,一會是前世的,一會又是這一輩子的,還有,她竟然做夢夢到自己和沈博宇成親,十裏紅妝,風光無限,可是,就在她們要拜堂的時侯,突然從天降下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對著她和沈博宇當頭打了下來,沈博宇想也不想的往外推她,自己則被那棍子打中……


    她嚇的大哭,抬腳往人群裏頭衝過去。


    可是,天空飛來一隻鷹,竟然伸了長長的利爪,把她給抓起來飛遠……


    她又急又氣,使勁的掙紮,甚至使出銀針去刺那鷹兒。


    半空中風聲唿嘯,那鷹兒一鬆爪子,她從空中往下墜,嚇的她驚醒。


    原來是滾到了地下,全身劇痛。


    她揉揉有些發脹的眉頭,手扶了腳蹋起身,外頭侯著的白芷幾個已經聽到了動靜,挑簾進來,看到容顏這個樣子不禁唬的臉都白了,“小姐,您這是怎的了?可有摔壞了哪裏?”山茶卻是已經轉了身子,拔腳朝外跑,“奴婢去喚大夫——”


    “山茶迴來,不用去,我不過是跌了一下,好著呢。”


    “可是小姐,您是從榻上跌上來呢,還是讓大夫仔細瞧瞧吧?”


    萬一跌壞哪裏呢?


    “不用,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來著,我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她說著話已經扶了玉竹的手在一側的椅子上落坐,伸了伸手腳胳膊,“你們看,真的沒事。”


    山茶小聲的嘟囔著,“不是有句話說啥,醫者不自醫嘛。”


    容顏似笑非笑的嗔她一眼,“你說什麽?”


    “沒什麽,奴婢去給您打水梳洗。”山茶一溜煙的跑出去,屋子裏幾女都笑了起來。


    重新淨了麵,挽了個家常的鬢發,容顏這會的心情已經好了不少,剛才隻是被宛儀郡主的緊張情緒感染,站在院子裏她就突然而然的湧上一股子委屈,她好好的現代不待,做什麽非得讓她穿到這裏來啊,這裏沒有空調冰箱風扇都沒有,空氣倒是新鮮,可能當飯吃嗎,夏天一動一身的汗,稍一不慎要捂出痱子來了,冬天則是滴水成冰,把自己包裹成桲子還凍的直打哆嗦。


    這樣的鬼地方,她到底是為什麽來的?


    她覺得委屈!


    可瞬過一覺,被那場惡夢一攪合,容顏卻不知不覺得拋開了心頭的紛雜,隻擔心起和沈博宇的婚事來。


    她夢裏可是婚事沒成的呀。


    難道說,兩人的婚事還要起波瀾?


    不過轉而她就笑了,有經驗的老人家不都說,夢是反的麽,嗯,她做了惡夢,這證明和沈博宇的婚事是好的!


    半下午的功夫轉眼而過。


    晚上用過飯,容顏哄了老太爺迴到院子,自己也歇了下去。


    翌日一早,李嬤嬤便過來喚了玉竹和丁香兩女,幾人帶了些東西,一行有十幾名丫頭婆子趕在中午前迴了城,容顏覺得自己沒什麽精神,就著人把樂哥兒抱過來逗著她玩兒,小家夥仍是不出聲,隻朝著她伊呀的笑,逗的狠了便急眼,朝著容顏手上,臉上的拍過去,有了之前的那一迴,容顏可不會由著他抓中呢,她伸手便也在他胖唿唿的手背上拍一下。


    小家夥以為容顏和他鬧著玩呢,坐在容顏的懷裏咯咯直樂。


    宛儀郡主在不遠處的竹編滕椅上和幾個莊子上的管事婆子說話,大後天就是十三,她們要迴去,可這莊子上的人也是要過節的呀,所以,宛儀郡主趁著這個時間把一些過節的章程都定好,每家每戶二斤肉,三斤白米,五斤白麵,另有一個五兩的紅封,當然,管事的還會更多些,就這些,讓莊子裏的人是各各對著宛儀郡主感恩戴德,甚至有幾戶人家在她們母女住的院門口磕了頭。


    容顏也不管這些,隻懶懶的和樂哥兒玩鬧,等著用午飯。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日頭漸漸移到了正頭頂。


    宛儀郡主對著幾名前來迴事的婆子笑道,“這些事兒就到這吧,有什麽事情明個兒再說。”她笑著擺擺手,讓她們退下,自己則端了丫頭遞來的茶抿了兩口,遠遠的聽到有樂哥兒銀鈴似的笑聲傳過來,她扭頭,看到院中另一個角落的葡萄架下,容顏和樂哥兒兩人在那裏正玩的高興,自家的女兒和個孩子似的拿了塊糕點在逗樂哥兒,眼看著樂哥兒伸手夠到,她卻抬手送到了自己的嘴裏。


    來迴幾次的反複之後。


    樂哥兒不幹了,氣唿唿的坐在鋪了薄錦墊的木桌上不動了。


    容顏則是哈哈大笑,用著得意的眼神望過去,“來,樂哥兒喊聲姐姐,這些點心都是你的哦。”


    樂哥兒看著自家姐姐那沒啥形象的傻樣兒,翻了個白眼兒。


    “好了,你又欺負樂哥兒。有你這麽當姐姐的嗎?”身後,傳來宛儀郡主溫柔的嗔怪聲,容顏嘿嘿一笑,伸手把糕點塞到樂哥兒手裏,一臉的理直氣壯,“娘,我這是教他說話呢。”


    宛儀郡主+樂哥兒,“……”您說瞎話可夠說溜滴。


    母女一塊用過午飯,樂哥兒已經在奶嬤嬤的懷裏睡著,被抱了下去,宛儀郡主覺得精神還好,便和容顏說些過節的事兒,又把京中各府諸事,以及哪府哪位太太的性情,各家奶奶的忌諱,各王公貴族家的親戚關係,誰和誰家不對付等一一的和容顏述說了一遍,其實這些事情她以前都和容顏說過,但她一想到容顏年後就要出嫁,宛儀郡主就覺得心裏堵的慌。


    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剜出來讓容顏一塊帶過去!


    容顏一臉受教的聽著,母女兩人正說的仔細,外頭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還沒等宛儀郡主有所反應,簾子掀起來,莊子上的管事並府裏的內院管事嬤嬤一並出現,看到宛儀郡主母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夫人,三小姐,兩位趕緊迴府吧,侯爺,侯爺怕是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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