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很快就到,是欽天監親自選的好日子,宮中安皇後雖然表明了態度,不管這樁婚事,但對於安家該有的尊重,卻是一樣不曾少,賜下了頭抬嫁妝的玉如意,琉璃樹,還派了兩名掌事嬤嬤親自觀禮,再加上掛在她名下的六公主親自到府,這樁婚事,其實比一般貴女出嫁還是要尊貴,風光的。


    再加上李府雖沒什麽實權,但皇上縱著呀。


    一方是皇後的娘家,一方是皇上寵信的勳貴侯府,不管這門婚事是怎麽得來的,但最起碼如今,帝後都給了麵子,前來觀禮道賀的肯定是少不了,便是有那不想和兩府走動的,也多是派人送上得體的禮物,再三的致賀雲雲,在這諸般的賀喜聲中,吉時,一點點的臨近,最後,到來。


    承恩公府的喜轎停在安府大門外,前來迎親的承恩公府的三公子一身大紅郎服,坐在馬背上倒也不失英俊瀟灑,隻是那眉眼裏總是不時閃過的不耐煩讓有心人看了內心裏會心一笑,這位李三公子,果然是不喜歡這門親事的!


    有小丫頭傳話到了二門內。


    安大夫人一臉笑意的看向喜娘,“快快,去看看三小姐可好了沒有,再給三小姐補補妝,新郎子馬上就要到了,趕緊去。”


    喜娘被催的腳不沾地,臉上的笑都木了,屋裏屋外的跑著,安大夫人進屋看了一眼,笑著叮囑幾句,便被自己的貼身丫頭尋了出去,坐在椅子上由著丫頭補妝的安三小姐冷笑了兩聲,看看,這就是親娘和後娘之間的區別!今個兒這是她出嫁,若是換成五妹妹,安大夫人會這般的事事敷衍,時時敷衍麽?


    肯定是不可能的嘛。


    她看著鏡中一身紅衣的自己,心裏冷笑著,長長的睫毛輕顫,掩去眸底那一抹複計。


    院中,有小丫頭歡喜的聲音響起來,“新郎來了,來接新娘子嘍……”


    喜娘趕緊進房間去扶,而安大夫人則和安大老爺端坐在了前院的正中位上,他們夫妻兩個人在這裏是要接受新娘子對他們行的跪拜,表示今日辭別爹娘,嫁入李府——即是對爹娘十餘年的養育之恩的感謝,表示自己依依不舍的心,在這裏,新娘子是要哭的,這就是所謂的哭嫁,不然,就要被人說成是恨嫁,新娘子和女方家人都是要受到觀禮客人們的嘲笑。


    容顏等人也是在觀禮眾人之中。


    得益於六公主的身份,容顏還在廳裏有了個座位。


    隨著廳外一聲小丫頭的通傳,喜娘扶了一襲大紅嫁衣,鳳冠霞披嫋嫋而來的安三小姐入廳,一步一步,前後各四名小丫頭,一行人走的極慢,最後,在喜娘的攙扶下,安三小姐跪在了安大老爺夫妻兩人的跟前兒,一個頭兩個頭,三個頭磕下去,新娘子的淚水嘀嘀嗒嗒的滴落在地,簡直就是淚水掉的,小河似的,泣不成聲呐。


    最後還是喜娘看著不是個事兒,隻能幹笑兩聲圓場,“三小姐這是難過的說不出聲來呢,還請安大老爺安大夫人見諒。”


    安大夫人隻是扯了扯嘴角,沒出聲——


    這個繼女從她嫁過來之後就不用她管,直到現在,別看她坐在這裏,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倒是一側的安大老爺眼中多了抹傷懷,他端起手邊的茶盅輕輕的握了一口,掩去眼底複雜和悵然,暗自吸了口氣,慢慢的開了口,“今個兒是你大好的日子,爹也不多說什麽,日後且記李府就是你的家,嫁過去之後切記相夫教子,好生服侍相公,孝敬公婆,不得,不得妄為,不然,不然我也不容你。”


    明顯人都曉得,這一刻,安大老爺是真的舍不得安三小姐。


    可是,安三小姐還是被喜娘攙著,站在那裏不言不語,如同一個木頭樁子,這讓此刻心中覺得大拗的安大老爺眼裏多了抹怒意,這個死丫頭!他知道這門親事不合她的意,可這眼看著都到了這個地步,她再不甘心還能反盤麽,他前些時侯交待她的話都白說了不成,生氣之下,安大老爺的語氣就淡了兩分,擺擺手,“行了,李暉你日後好好待她,有什麽不妥當的你隻管和我說……”


    “嶽父放心,小婿會的。”


    一番客氣話之後,李暉掃了眼不遠處的喜娘,讓她去扶安三小姐,自己則是轉身向外走。


    身後,喜娘一臉帶笑的去攙安三小姐,可不知怎的,安三小姐卻是猛的掙了一下,差一點摔在地下。


    喜娘臉色大變,笑意都僵了兩分,“我的好小姐,這個時侯可不能耍性子,大家都看著呢,乖啊……”說罷這話,喜娘朝著大家笑了笑,特別是對上安大老爺眼中隱隱的怒氣之後,她眼中閃過一抹冷意,瞬間這抹冷意就轉換成了帶兩分諂媚的討好笑意,安大夫人本來是在低頭喝茶,感受到身側安大老爺身子緊繃的氣息,她挑了下眉,抬頭,看到不遠處的安三小姐不禁怔了下。


    隨即就她慢慢的笑了起來。


    自己這眼神,怎麽看的呀,她剛才竟然恍惚間覺得眼前這出嫁的是安五小姐!


    她的小五呀,日後一定會風風光光的出嫁,才不可能會嫁給李暉這種人!


    “好了好了,你們走吧。”安大老爺擺了擺手,有些心煩意亂,這個女兒是元妻所留,但他自認這麽些年來也對的起她,為了讓她開心,高興,他對於安五小姐這個嫡次女都有所疏忽,引來現在這位妻子的抱怨他不是不知道,如今看來,或者真的是他錯了?


    “嶽父嶽母放心,在下會好生待她的。”頂多外人麵前給她嫡妻的禮遇,如此,而已。


    安大老爺再次擺了擺手,率先轉過了身子。


    新娘子好像有些不相信安大老爺的表情,身子僵著不肯走似的。


    喜娘一臉帶笑的低勸,“我的好小姐,快走吧,誤了拜堂的吉時,可是會不吉利的。”


    ——嗚嗚,唔——


    眾人隻以為新娘子是在哽咽,可聽在耳力靈敏的容顏耳中卻是讓她眼神陡然一凝。


    這個聲音?


    她心中有所疑慮,對於新娘子自然就有所注意,審視的眼神對著新娘子看去,這一看,她心頭愈發疑惑了起來,犀利如電的眼神落在被喜娘攙扶著的安三小姐身上,她笑了笑,突然開口道,“這位喜娘倒是做事很周全呢,又生的喜氣,富態,不知道安大夫人是從哪找來的?”


    這話問的,就連六公主都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管人家喜娘做什麽?”


    容顏微微一笑,“我樂意呀。”她氣的六公主鼓起了腮幫子,恨恨的看著她,容顏卻是悠悠一笑,仍是繼續問道,“不知道安大夫人之前可認識這位喜娘子?”


    安大夫人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容顏,雖然也是覺得容顏這話問的突兀,可還是極有禮貌的笑道,“這位喜娘是管家嬤嬤推薦的,我倒是不知道從哪找的,不過即是容三小姐說她生的喜態,富氣,那肯定就是的。”她說到這裏,扭頭吩咐身後的嬤嬤,“你記得一會迴去和管家說,再給這位喜娘加兩成的賞。”


    “是,夫人。”


    喜娘一臉驚喜的笑,“多謝大夫人。多謝您——”


    門外,傳來李暉極不耐煩的聲音,“還走不過啊,趕緊的……”


    喜娘略提高聲音‘來了’,方笑著對屋中眾人做了個團輯,方伸手去扶安三小姐。


    可就在此時,變故突的發生。


    安三小姐身子一晃,竟然避開她的手,似是腿軟了一樣,身子晃了兩晃,整個人朝著地下栽去,門外,好似是一陣風旋過來,好巧不巧的,吹起安三小姐頭上的鳳冠,隨著安三小姐身子摔在地下,鳳冠叭的一聲摔在地下,咕嚕嚕滾出去老遠,而地下,新娘子滾了兩滾,一個狼狽的姿勢跌在地下,眾人一聲嘩然之際,卻在看清地下之人的時侯都變成了扼然,震驚!


    主位上,安大夫人更是一聲尖叫,“小五——”


    小五,安五小姐!


    安大老爺震驚,盛怒,觀禮之人錯扼,隨即便是意味深長的笑,偶爾有幸災樂禍的眼神閃過。


    “我的兒,這是怎麽迴事?”安大夫人撲過去,抱住摔在地下口不能言,連眼皮都不能眨一下的安五小姐,一臉的慘白,“這是怎麽迴事,你的丫頭呢,婆子呢,為什麽三小姐變成了五小姐?”安大夫人盛怒之下哪還顧得及麵子,三五兩下扯了安五小姐身上的嫁衣,接過丫頭拿來的披風給她包裹在身上,又命兩個嬤嬤抬了安五小姐是軟轎,“快去,把五小姐抬迴院中,再去請禦醫。”


    安大夫人一臉怒意的走人,竟是看都不曾看安大老爺一眼。


    而留在原地的安大老爺臉色鐵青,眼底隱隱閃著暴怒,眼看著安大夫人把安五小姐抬走,他勉強朝著大家一笑,草草拱了拱手,對著站在門口同樣臉色不善,眼中全是陰鷙的李暉苦笑一下,“賢婿別急,這事,我這就去查個水落石出,不知道是哪個歹人趁亂鑽了空子,竟然劫持了三兒……你放心吧,我定會給賢婿一個公道的。”


    歹人?


    這個歹人他可真的要好生的瞧上一瞧!


    想到這裏,李暉似笑非笑的勾了唇,“嶽父請自便,至於這婚期嘛,改日也罷。”


    被李暉這麽一說,安大老爺整張老臉都是熱的。


    可他卻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硬著臉皮笑了笑,又吩咐管家去請了安二老爺或安二夫人幾人來這裏善後,他自己則腳步匆忙的向著後院趕過去,為了以示公平,安三小姐和安五小姐兩人的院子是相鄰的,此刻院中氣氛一片肅穆,帶著壓抑過後的沉寂,安大老爺一路大步而來,對著行禮的小丫頭婆子視而不聞,一腳踹開安三小姐的院門,踢翻行禮的小丫頭,“你們小姐呢,在哪?”


    如同臨走時安大夫人的猜想一般,此刻,安大老爺也是恨極了安三小姐。


    夫妻兩人是想也不想的同時把這事的主謀定到了安三小姐的身上。


    雖然吧,這事也的確是安三小姐所為,可不得不說,有了後娘,是真的就有後爹的啊,就比如今個兒這事,若是換成有親娘在的話,第一個念頭絕對會是想著,哎呀,我的女兒她如何了,可是有出了什麽意外,不然好端端的新娘子怎的就變了人?可是安大夫人不是親娘,她隻是個繼母,平日裏在外人麵前表現的再好,再有氣度,真的臨到事上,她關心的是自己的女兒。


    至於安大老爺,這段時間被安三小姐惹出來的一波又一波的禍事給鬧騰的,早就是頭疼至極,再兼之前安三小姐便一心一意的不想嫁入李府,如今新娘子在臨上花轎時突然被掉了包,這主使人是誰,還用想嗎?


    肯定就是這個逆女!


    “迴,迴大老爺話,三小姐不知道呀,奴婢也正在找——”被他一腳踹翻的剛好是安大夫人派過來找人的,沒辦法,安五小姐雖然被她安排人抬迴了後院,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躺在榻上就如同成了一個提線的木偶!這讓安大夫人心慌又心驚,連著催人去請禦醫,可給駐在府裏的大夫看了,卻個個都說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等待禦醫的當,安大夫人是越想越氣,盛怒之下自然就想起了她心裏頭的罪魁禍首!


    不找安三小姐找哪個?


    小丫頭一臉的惶恐,“大老爺息怒,大夫人這會也正派了人在找三小姐呢。”


    身後有婆子一臉凝重的行禮,“大老爺,整個院子老奴都找了,不見三小姐——”


    “屋子裏可有異常?”


    “不見半點打鬥的痕跡,也沒什麽不對勁兒——”那婆子是安大夫人身側的貼身婆子,素日裏極是得安大夫人的青眼,便是在安大老爺跟前也頗有兩分的不亢不卑,恭敬的行了禮,她垂著眼皮道,“五小姐這會的情況極是不妙,大夫人又憂心三小姐,所以才派老奴過來看看,沒想到三小姐果然不在屋子裏……這事,還請大老爺定奪才是。”


    安大老爺眼神一閃,閉了下眼,他對著那婆子擺擺手,“你先迴去,和大夫人說,這裏我會善後,讓她好生看著五兒,我一會就過去。”待得那婆子恭敬的福身退下,安大老爺眼中怒氣一閃,一聲輕哼,“把整個府給我封了,翻遍整個院子也要找出三小姐。”


    他到是要看看,這到底是怎麽人迴事!


    前頭,客廳。


    六公主翻了個白眼,有些索然無味,眼珠一轉看向身側端茶輕啜的容顏,“你說,這好端端的新娘子怎麽就換了人?而且還是安三小姐換成了安五小姐,嘻嘻,這可真真是一樁新鮮事兒,等到迴頭——”


    “我要是你,迴宮之後絕不會在皇後娘娘麵前說上半個字。”容顏放下手裏的茶盅,看著六公主是一臉的無語,“娘娘好歹也是出自這裏吧,你這樣把安府的事當成笑話說出去,你就不怕皇後娘娘惱了你?”


    “本公主才不怕呢,再說,皇後娘娘何曾又喜歡過我?”她最後一句是小聲嘟囔著說出口的,便是容顏坐在她身側,也不過是看她嘴角嗡了兩下,有些含糊不清罷了,她挑了下眉,正欲出聲,六公主卻是突然看著她,低低開口道,“你剛才,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公主這話可不能亂說,臣女和您一樣,什麽都不曉得。”


    “得了,你不曉得就不曉得吧。”六公主對著容顏勾勾嘴角,隻是那眼底的笑意卻是愈發的意味深長,看的容顏不禁心都跟著跳了兩下,難道說,剛才自己悄悄彈了兩顆珠子出去,竟然被六公主給發現了?下一刻她便搖了頭,不可能的,她觀察過,六公主是真的不會武功,也沒有半點內力的。


    可惜,她觀察的六公主是觀察對了,卻是忽略了六公主身後一名不起眼的嬤嬤身上。


    在容顏低頭喝茶的當,那低垂著頭的嬤嬤抬頭,犀利的眼神在容顏身上瞬間掃過,她悄悄的對著六公主投去一個眼神,六公主輕輕的瞥了她一眼,再迴頭,看向容顏時,那眼底卻是多了幾分的打量,以及探究——嬤嬤說,剛才果然是容顏做的手腳,她可是就坐在自己身側的,她是何時動的手?


    挨在她身側的人,自己竟然不知道她做了什麽。


    這讓六公主想想都覺得一身的冷汗。


    下意識的,她想起之前宮中一些隱隱的傳言——華妃的弟弟幾個人,可是被容顏狠狠的收拾過的。


    雖然當時的那幾個人都不肯承認被一個女人給收拾,直言動手的另有其人。


    可背後卻也不乏有人說是容顏動的手。


    難道,當真是容顏動的手,她,會武功嗎?六公主心底有些雀躍不定,她很想立馬就證實這件事,可抬眼看向剛才那嬤嬤,卻發現那嬤嬤低眉垂眼竟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六公主不禁就有些掃興,是了,嬤嬤隻會說,這是在外麵,請六公主自重!她垂頭喪氣的撇了下嘴,有些沒意思的起身,“走,咱們去後院看看安五小姐去。”


    容顏坐著沒動,“這樣不好吧?那可是安府的後宅呢。”


    “有什麽不好的,咱們又不是男的。再說,本公主肯去她們的後院,那是看的起她們!”


    “公主若是擔心安五小姐,可以自去,至於我,還是先告辭好了。”雖然安府出了這麽大一場風波,並沒有即時就送客,但有點心的可都是立馬就提出了告辭,又不是缺這一頓飯,迴家吃還自在些呢,再說,容顏本身對於安府就不怎麽感冒的,隻是她的話才說完,手臂就被六公主給抱住,她張揚的語氣透著屬於天子之女的霸道,“你急什麽呀,即是本公主帶你過來,自然是會帶你走的。”


    “公主——”


    “走啦走啦,羅裏羅嗦的,本公主比你都爽快。”


    “……”


    六公主的力道雖然大,但也不至於大到讓容顏掙不開,隻是大庭廣眾之下,容顏一來不好對六公主無禮,二來,她實在是不想在外人麵前表現出點什麽異常來,隻能對著身後的兩名丫頭使個眼色,主仆三人隨著六公主一行浩浩蕩蕩向著安府後院走去,一路上自然是有丫頭婆子行禮的,六公主直接擺手,甚至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你們家三小姐可找到了?你們家五小姐可好了?”


    “迴六公主話,三小姐下落不明,至於五小姐,人還躺在榻上不能動呢,我家夫人正在請禦醫。”


    “真的還沒找到呀,真好。”


    啊?六公主剛才說,人找不到真好?


    小丫頭疑惑的眼神中,六公主似是也發覺自己說錯了話,一瞪眼,“看什麽看,本公主這不是擔心三小姐和五小姐,所以找你來問問嘛,再敢看本公主,本公主剜了你的眼!”她一聲冷哼,對著那小丫頭怒喝,“還不趕緊給本公主滾?”


    “走走走,咱們去後院看看去。”


    身後,容顏嘴角抽了抽,想了想念在此刻眾人眼中自己和六公主是一行的份上,還是決定提醒一下六公主,她輕咳兩聲,湊到六公主耳側低聲道,“六公主,不管您是怎麽想的,是何居心,但是現在是安府,您是出宮來給安府道賀的公主,所以,您剛才這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能不能麻煩您稍稍的收斂那麽一丁丁?”


    “本公主哪裏有?”


    “嗯,我知道公主是好人,是擔心三小姐和五小姐,六公主是擔心的合不攏嘴角,我知道了。”


    六公主,“……”


    安三小姐的院子自然是沒什麽好看的,站在院外隻掃了一眼院內影影綽綽的身影,六公主就撇了下嘴,抬腳拐向了一側安五小姐的院子,小丫頭看到她們一行過來,趕緊上前行禮,“見過六公主,容三小姐——”


    “起吧,本公主過來看看安五小姐,大夫人可在?”


    “迴公主話,我們大夫人正在裏麵陪著五小姐呢。還有一名禦醫——”


    這名禦醫是被安府的人快馬加鞭請過來的。


    隻是很可惜,人是請過來了,可人家進屋搭了下脈,便直接搖了頭,“五小姐這是毒,而且被人用獨門手法封了氣息,這般模樣要是不動也罷,若是別人不知道的胡亂救治,說不得就會送了五小姐的一條小命……”說罷這話,禦醫歎著氣對著安大夫人擺手,“還請安大夫人恕罪,在下,無能無力。”


    “錢禦醫,錢禦醫——”


    不管安大夫人如何的訴求,錢禦醫隻是搖頭告辭——


    真不是他不治,術業有專攻,無能無力!


    迎頭和六公主對上,錢禦醫趕緊行禮,“見過六公主,給六公主請安。”


    “起來吧,本公主可曾打擾到你?五小姐的病情可有法子?”到了眾人麵前,六公主倒也是適時的擺出一副擔心憂慮的模樣,那眼底深處的真摯甚至連站在她身側,素來自認有兩分識人之明的容顏都不曾看出有半絲做假的成分來!


    當然,這前提是容顏之前在路上不曾見過她幸災樂禍的表情。


    站在六公主的身側,容顏對著安大夫人行了禮,自己即是來了,自然是不好什麽都不說的,隻好上前輕聲勸慰,“大夫人放心吧,五小姐福大命大,不過是人生一劫罷了,過了這一關,必有後福的。”


    “多謝容三小姐的吉言,隻是,隻是這孩子挺不挺的過都是難說——”安大夫人說著話忍不住的就紅了眼圈,哪怕,此刻麵對著的是容顏,是原本她沒有兩分好印象的容顏,可擔心安五小姐的心占了上風,被容顏這麽幾句話說到心坎裏,再迴頭看看自家躺在榻上不能動的女兒,安大夫人眼淚就唰唰的掉了下來,“我可憐的孩子,你說這好好的是招誰惹誰了,真真是禍從天上降!”


    容顏暗自翻了個白眼,招誰惹誰?


    你們母女招的惹的自然就是今個兒那位新嫁娘了……


    不過對於安三小姐使出這種手段,容顏還是覺得挺奇怪,同時表示震驚和不能理解的。


    她知道安三小姐嫁給李暉不甘心,之前使出渾身的解數就想著敵去這樁親事,可礙於容顏對她們做的一些事情,安李兩府包括皇後娘娘在內,隻能是捏著鼻子認下這門親事……容顏卻是萬萬沒想到,這馬上就要上花轎,洞房的安三小姐,還真的能折騰出點妖蛾子來!而且還是這麽一種損敵一千,傷已八百的類似於同歸於盡的手法!


    站在屋子裏看著不能言不能動的安五小姐,容顏隻一眼便看出,被人封了穴,下了毒……


    其實,她完全可以一針下去就能了事。


    隻是容顏卻是麵色平靜,絲毫沒有半點要上前出頭的意思。


    哪怕,安大夫人的眼淚讓她心有所動。


    她為什麽要救安五小姐呢?


    隻是她不出頭,六公主身側的那位禦醫卻是眼尖的發現了她,麵色微變,他又看了容顏兩眼,最後索性直接開口道,“敢問六公主,您身側這位,可是容府的那位容三小姐,是周醫正的徒弟?”


    “她是容府的三小姐,至於她是不是周禦醫的徒弟,你問本公主啊,本公主問誰去?”六公主對著錢禦醫翻個白眼,卻是扭頭看向容顏,“哎,問你呢,你自己來和錢禦醫說說,你到底是不是周禦醫的徒弟呀,感情,你還會醫術?”說這句話的六公主心裏對於容顏的印象又加深了兩分,有身手,長的好,又會醫術……


    或者,她也不是那般傳說中的一無是處?


    容顏微微一笑,對著錢禦醫行了福身禮,“正是小女,我師傅經常說起您的,錢禦醫好。”


    “哈哈,好好好,有容三小姐在,這事就好辦了。”他在那裏捋了胡子大笑,不顧安大夫人薄怒的臉色,突然上前兩步,對著安大夫人開口道,“大夫人,令千金的病情若是想要盡早或是完全恢複,您現在就可以開口去求這位容三小姐。隻要她肯出手,老夫敢保證,令千金的表況定會好轉的。”


    “這這,這可是真的?”安大夫人有片刻的不敢置信,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呀,還沒她的女兒大呢,能有多大醫術?可誰知,錢禦醫卻是對著她重重的點了下頭,語氣裏帶著滿滿的敬服,“我知道安大夫人不信,可是你有所不知,容三小姐是周醫正的關門弟子,她還曾獨自一人醫好過程小將軍,而且,陳老駙馬的病情你知道吧,也是容三小姐醫好的!”


    這話一出口,便是六公主都忍不住對著容顏側目起來。


    她眼神閃了兩閃,“你的醫術很好嗎?”


    被人擠兌到了這個地步,容顏自然是不會再推脫,再說,她和安五小姐也的確沒什麽深仇大恨。


    要說排得上號的,還得是安三小姐。


    再說了,今個兒她治好安五小姐,不管怎樣都是給安三小姐豎了個強敵!


    不是有句老話說的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麽?


    她這裏還在腦海裏轉著,對麵,安大夫人已是紅著眼圈對著容顏福身一禮,“之前都是小女有眼無珠,老是誤會了容三小姐,是我這當娘的教女無方,在這裏給三小姐陪禮,如今還請三小姐看在我這當娘的一顆心上,出手救救我這可憐的女兒。”要說安大夫人也還是眼光毒,一句話隻撿軟的,隻往情理上轉,又是陪禮又是請求,卻是絲毫不提別的。


    容顏趕緊側身避開,福身迴禮,“大夫人無需這樣,我也不過是和師傅學了皮毛罷了,五小姐這種情形我雖略知一二,但也不是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剛才才——”她頓了下,看著安大夫人的眉眼裏一片凝重,“若是我出手自然是好的,隻是我提前有三個條件,還請大夫人應允,不然的話——”


    “你說,你說,隻要能治好,什麽我都應你。”


    “第一,我的診金很貴——”


    “這個不用說,您直接出個數就好。”


    好吧,她這次安府真心來的好,值了,容顏對著安大夫人點點頭,略過第一條,“第二條,治金先付,不管我治不治的好,我總是出手了,不過你們可以預付一半。第三條,我和安府三小姐有舊怨,我知道你們不放心我,但是,我治病的時侯不喜歡有人守在一側,所以,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不治,但你隻要讓我治,不管我做什麽,不得中間打斷!”


    安大夫人咬了咬牙正欲出聲應下,門外,安大老爺一臉鐵青色的走進來,對上安大夫人紅腫的雙眼,他方臉色稍霽,“別擔心了,小五肯定會沒事的,我聽錢禦醫說小五是中毒和被獨門手法封了內息?我把平西王身側的樓先生請了過來,你放心吧,樓先生出身武林世家,又精通醫術,一身傳承驚人,定會治好小五的。”


    “老爺說的是真的?”安大夫人眼中驚喜閃過,看到安大老爺身後一襲布衣的中年男子,一臉激動的上前行禮,“這位便是樓先生是吧,小女的事就托付給您了。樓先生您請——”她這話說罷,猛的想到自己剛才和容顏的對話,不禁臉一白,略帶幾分歉意的看向身側不遠處的容顏,“容三小姐,您看這事,實在是抱歉——”卻是絕口不提剛才讓容顏出手的話。


    容顏微微一笑倒是沒什麽介意——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任是誰有了名氣大,而且能相信的大夫,也不會選一個和自家府上有些恩怨的人。


    就是她在這種情況下也會第一時間選擇相信安大老爺帶來的人。


    更何況,她剛才還聽安大老爺介紹時提了一嗓子,這人,是平西王府的人。


    就憑著這個,她也不好多說什麽的。


    容顏微微一笑,“無妨,大夫人快去看五小姐吧。”


    六公主卻是撇了撇嘴,語氣有些不善,“大夫人,過河拆橋也沒您這樣的吧?剛才明明答應的痛快,這會反悔的卻是更痛快,也真真是讓本公主見識到了。”若不是她始終在心裏記得這是皇後娘家,估計還會再說出點什麽來,饒是這樣,安大夫人也不禁是老臉通紅,幾乎都下不來台,“六公主,是我的不是,待得五兒好了,我再給六公主和容三小姐親自請罪,六公主看可好?”


    “本公主可不敢受安大夫人的禮。”


    容顏站在一側直捂臉,這抽風的,又來了……


    好在六公主抽風來的快,去的也快,對上安大夫人一意服軟的嘴臉,有些無趣的擺擺手,示意讓她去忙自己的,然後,她直接讓人搬來了椅子,端了茶,又招唿著容顏坐下,竟然坐在一側看起那位樓先生治病來,待得她一盞茶罷,那位樓醫生還在那裏雙眉緊鎖的把脈,六公主不禁吃的一聲笑,她低語,“你說,那什麽樓先生的,真的能治好安五小姐的命嗎?”


    容顏想了想搖搖頭,“我看不見得真能治好。”


    六公主啪的拍了下手,“咱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容顏,“……”這詞兒,是這樣用的,是用在這個地方的嗎?


    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她們兩人在低語,好在兩個人都是湊在對方的耳側,安大夫人等人又一心都盯在安五小姐身上,所以並不曾聽到六公主兩人的話,可容顏卻是覺得,那位正在診脈的樓先生卻是聽到了耳中的——自打他隨著安大老爺進來,容顏便分出了兩分的注意力在他的身上,剛才六公主和她的話甫一出口,她就敏銳的感覺到那人眼底一閃而過的怒意!


    這是在對自己說他有可能會治不好人的話生氣呢。


    不過容顏也隻是聳了聳肩,沒在意。


    “樓行生,小女她,您應該有把握救治吧?”安大夫人站在一側,小心冀冀的盯著榻上的安五小姐,不時朝著樓先生投去期盼的一眼,她這句問話剛好是在容顏兩人的低語罷,本來樓先生心裏就存了一股子火,不過是兩個黃毛丫頭,竟然敢質疑自己的醫術!此刻一聽安大夫人的話,不禁臉一沒,輕輕一哼,“若是大夫人不信樓某,樓某告辭便是。”


    “不是不是,是我心急了,我這就給樓先生陪罪。”


    安大老爺也擰了眉,一臉黑色,“婦道人家,再多嘴擾了樓先生的救治,你就給我出去。”他扭頭才發現容顏和六公主,以及那位之前過來的錢禦醫都還在屋子裏,不禁皺了下眉頭,臉色陰霾的看向一側的管家嬤嬤,“為何不請六公主去客廳?真真是胡鬧。”他又一臉溫和的看向六公主,“下人無禮,還請六公主見諒,隻是今個兒事多,請六公主移駕正廳稍侯——”


    “你不必理我,我擔心五小姐,在這裏看著就好。”


    容顏翻了下白眼,趁著沒人對六公主瞥了一眼,明明是想看熱鬧,愧你說的這麽冠冕堂皇!


    要你管!


    兩人在那裏眼神交鋒,對麵,樓先生已經在略一沉思之後凝神提筆,寫了一連串的藥名,提起紙吹幹墨跡,他看向一側的安大老爺,“還請大老爺馬上派人去把這些藥抓迴來,然後小火煎上,三碗熬成一碗,一會我會在適當的時侯給五小姐服下去。”


    “我這就去安排。”安大夫人親自接過藥方子,出去外頭吩咐心腹去抓藥。


    屋子裏,安大老爺看著樓先生凝重的眉眼,不禁也有些心發沉。


    難道,小五的情況很不樂觀?


    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低聲問出來,“樓先生,小女的情況——”這一放,他完全忘記剛才安大夫人因為心急,擔心,一時問出了口,卻被樓先生和他兩人共同甩臉子,斥責的事兒,不過樓大夫可以對著安大夫人一個婦道人家甩臉子,對安大老爺這位皇後娘娘嫡親的兄長卻是帶著三分的恭敬,“情況是有點不妙,但大老爺放心,有我在,令千金定會平安無事的。”


    “嗯,那就有勞了。”安大老爺語氣低沉,心裏有股邪火在竄——任是誰家喜宴突變,兩個女兒一生死未卜,一下場不明,好好的好事說不得就得變成白事,換成誰也會有火,想發飆!想著翻遍整個安府都不見人影的安三小姐,安大老爺眼底終於多了抹為人父的擔憂——之前他盛怒之下都有心想一巴掌拍死安三小姐,你自己不想嫁,你就可以李代桃僵,讓你嫡親妹妹嫁?


    你不樂意嫁,這婚事是誰造成的?


    可經過這半響的緩衝,安大老爺心裏自然就多了另外的想法,萬一,三丫頭當真被人劫持了呢?


    他還在這裏走神,耳側就聽到安大夫人一聲尖叫,安大老爺下意識的就想低喝,可他迴神,一眼看到不遠處榻上的情景,不禁魂都弄了,臉色大變,一步上前低聲怒喝,“樓先生,這是怎麽迴事,你若是不給我個解釋,今個兒這事可沒那麽輕易了結!”


    榻上,安五小姐麵若金紙。


    胸前,身子兩側,全是她噴的血,如泉湧噴濺,鮮紅豔麗,刺眼。


    ------題外話------


    我家娃好像是受了驚,八點多睡,一會就哭醒。哇哇哭了一個多鍾。抱著哄,摟著哄,各種哄。哎。我現在還在擔心她半夜會哭醒過來…養個孩子真心各種愁。淘氣的時侯想抽她,哭或不舒服的時侯又心疼她。真心各種糾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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