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腳步放慢,走在後頭,雙眼卻是不時輕閃。


    前麵,容顏已經推門走了進去,她輕柔的聲音自屋內傳出來,“山茶,山茶你在哪?”


    外麵的院子中。


    燕兒眼看著那房門咣當一聲閡上,她輕輕的咬了下唇。


    而後,就聽室內一聲輕咦,而後咣當一聲響。


    不知道是摔落了什麽還是誰跌倒在地。


    燕兒的眼珠轉了兩轉,扭頭,撒腿朝外就跑……


    沒一會功夫,容蘭帶著幾位小姐笑盈盈的走了過來,一行人邊說笑邊打趣,偶爾聊一些各家小姐的琴棋書畫雲雲,一行人容蘭是走在最前麵的,她今個兒著了件粉色的裙衫,發上一枚珍珠碧玉簪,此刻眉眼盈盈的淺笑,精致的麵龐在陽光映襯下,整個人倒是比平時多了些許的清新,婉約,乍一看,真真是若出水芙蓉,隻是可惜,眼底那不時閃過的算計,破壞了這一切!


    “咦,前麵那是誰呀,好像是我三姐姐的丫頭?”容蘭眼珠轉了轉,突然一聲輕咦。


    有位姓陳的小姐便抿唇一笑,“蘭姐姐說的三姐姐,可是我們府上的容三小姐?”


    “是呀,正是我那三姐姐。”容蘭一副憂心,擔心的橫樣,輕輕歎了口氣,“我那位三姐姐呀,色色都是好的,就是這性子,也實在是……”她搖搖頭,把話頭在這裏頓下,眸光微閃,看到一些小姐們眼底閃過的好奇,疑惑,容蘭心裏的得意愈發的明顯,隻恨不能在臉龐上顯現出來,饒是這樣,她的語氣也帶了幾分的歡快,“幾位妹妹,我實在是有些擔心我三姐姐,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聽聞容府三小姐生的是絕色傾城,咱們是該過去看看。”


    有一位小姐吃的一聲笑,“生的好有什麽用,可惜,是個豬腦子。”


    聽聽外頭那些傳言,哪一樣不是說容府這位三小姐囂張跋扈,頂撞祖母,算計姐妹……


    這諸多種種,哪一樣是正經的閨閣小姐能做出來的事兒?


    不過嘛,這容府,也不就那樣兒?


    幾位小姐隨在容蘭的身後,眉眼一閃,輕輕一笑垂下了眸子。


    容蘭徑自走到剛才容顏走進去的那間房,扭頭朝著眾人微微一笑,“幾位妹妹,我這位三姐姐實在是愛靜,剛才我瞧著她過來,也是有些不放心,幾位若是隨我進去,我怕我三姐姐不高興,所以……”她一臉歉意的笑,語氣滿含自責,“就勞煩幾位妹妹在門外稍等等,我進去看看,馬上便出來,幾位妹妹說可好?”


    陳小姐嘻嘻笑,“蘭姐姐自管去,我們在這裏等著你就是。”她眨眨眼,笑的嬌俏,“蘭姐姐,你那位三姐姐無端的來這做什麽?”


    “這個,我也不清楚,得看到三姐姐才能知道呀。”


    容蘭笑了笑,拈了帕子抬腳向屋內走去。


    麵上看似平靜,實則心裏恨不得是得意的大笑幾聲——


    容顏啊容顏,事到現在,你還不是上了我的當?


    想到屋子裏這會的情景,她眼底多了抹猙獰,以及大仇得意,多年鬱悶得以抒解的快意!


    腳下步子加快,她伸手掀起珍珠簾子,直接往榻上看過去。


    “啊,怎麽,怎麽是你——”


    容蘭的失聲驚唿讓外頭的幾位小姐一挑眉,眼底多了幾分疑惑。


    這是出了什麽事?


    有那膽大的便笑著開口,“蘭姐姐還在裏麵呢,要不,咱們進去看看?”


    “這,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咱們隻是在門口看看蘭姐兒罷了。”


    有人抬腳往屋內走去,有人自然是要跟著的。


    隻是這一跟……


    一刻鍾後。


    本該是在前頭悠然聽戲的容老太太臉色鐵青的被人請過來,她手裏的拐杖往地下一杵,眼神帶著幾分淩厲的看向一臉慘白的容蘭,“說說,這是怎麽個迴事?”眼角餘光看了眼不遠處眼神閃爍的幾位年輕的小姐,容老太太心頭就是一沉,這是,難道說是這些小姐出了什麽事不成?容蘭想著裏麵的情景,恨不得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可現在她若是暈了……


    她用力的咬了咬舌尖兒,才欲出聲,就聽到宴息室一屏風之隔的內室,傳來一道女子尖銳的怒喝,“容蘭,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陷害我,你給本小姐等著,我,我們安家和你沒完!還有我六姐姐,你等著,她不會就此罷休的!”


    容蘭一聽這話,小臉兒更白了,眼底多了抹惶恐,“我,祖母,我——不是我,和我沒關係。”


    容老太太是何等人啊,人老成精。


    隻一眼,有沒有關係她自然是瞧的清清楚楚,她深恨自家這個孫女惹事的本事。


    可現在不是生氣的時侯,她勉強一笑,對著身側的倚翠使眼色,“幾位小姐都出來時間不短,前頭的戲正好,倚翠,送幾位小姐過去聽戲。”說著話,她又看向幾位眼神一直閃爍,或垂眸不知在想什麽,但臉色都同樣不甚好看的小姐笑了笑,“今個兒的事,讓幾位小姐跟著見笑,都是些小孩子家家的事,蘭兒性子嬌,又任性,幾位小姐向來和她交往,難怪你們是好姐妹……”


    老太太這話說的顛三倒四的很,幾位小姐一聽卻是心頭微跳。


    剛才她們還想著出去之後大傳特傳。


    容府的名聲關她們啥事?


    可如今老太太這幾句話下來,直接就把她們和容蘭栓在了一起。


    容蘭不好,她們能和容蘭交好,性子能好到哪去?


    “我們安樂侯府呀,雖說如今不複以前,但怎麽說也是得皇上,太後幾分恩寵的,幾位小姐可要著實想好呢。”聽著裏麵不迭聲的咒罵,容老太太的額頭都跳了起來,她實在是沒什麽心情再和這幾位小姐多說什麽,隻留下這麽一句半警告,半威脅的話後,揮手讓倚翠把人給送走,而後,淩厲的眼神直接落在容蘭身上,“說吧,你到底又惹了什麽事!”


    老太太這句話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以前她最疼的是容蘭。


    可如今,她最惱的也是容蘭。


    容老太太看著容蘭,眼中含怒,“裏麵是誰?”


    “祖母,裏麵的人是,她是——”容蘭不敢說,要是讓老太太知道她的打算,會如何對她?


    裏麵簾子霍的被人掀起來,走出一位身著淺綠色遍地撒花長裙的女孩,發上珠釵歪斜,姣好的麵容此刻隻恨憤怒,扭曲,她一看到容蘭,兩步過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容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竟敢對我——我,我今個兒不活了——”


    “快攔住她!”


    容老太太一聲驚唿,看著兩位嬤嬤把人給攔下,一顆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的心堪堪歸位。


    可也隻是迴到了嗓子眼而已。


    還是提著的。


    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女孩的樣子,衣衫不整,俏臉上含怒,卻也掩不下那一臉的春意。


    還有那脖頸處的痕跡……


    這諸般種種分明就是……


    老太太想到剛才那女孩說的姓安,又想暈了。


    她硬撐著咬了咬牙,看向容蘭,“你現在給我仔仔細細的說,不然,我今個兒就打死你這個孽障!”


    “祖母饒命,不關孫女的事,真真不關孫女的事呀。”


    “不關你的事你讓人把我叫過來,還說什麽讓我從後頭過來,別驚動別人?”


    “不關你的事,你讓你的丫頭把我帶進府,還讓我在這裏侯著你?”


    容老太太聽著這些話眼神一凜,正欲說什麽,門外又是一聲,“這是怎麽了,如煙,你怎麽會在這?”


    “唔唔,三姐姐,三姐姐她們容家欺負人,我,我不活了——”


    “好妹妹,有什麽話給姐姐說,姐姐給你作主。”安三小姐霸道的聲音盡是張狂,時刻不離手的馬鞭在地下啪的甩了一下,惡狠狠的盯向跪在地下的容蘭,“你不是說和容四小姐交好,過來赴她的約麽,這又是怎麽迴事?容四小姐,我妹妹這個樣子,請你給我個解釋,不然,哼哼。”餘下的話容三小姐沒說出來,可在場的人卻是自行腦補,哼哼,不說出來?抽你個滿臉開花!


    當然,這還是輕的。


    “姐姐,嗚嗚,她們容府,她們容府——”安如煙氣的全身直哆嗦,淚水流滿臉,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容蘭,我算是瞎了眼,怎麽就認識了你?”她把雙唇咬破,附在安三小姐耳側低語幾句,安三小姐的臉色更難看,如同化不開的濃墨般,陰的能滴下水,她霍的扭頭,眼神剛好對上門口幾人,不期然的撞上一雙似笑非笑,滿眼戲謔的眸子。


    安三小姐心頭微微的一怔,繼爾就是勃然大怒——


    容顏!


    這一切的意外,肯定是容顏!


    可事到如今,她再不甘心,也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握著馬鞭的手緊緊用力,指尖兒上全是青白之色,她惡狠狠的扭頭,“容老太太,我五妹妹說房間裏麵還有一個人,被她給打暈了,應該是你們府上的,你可以派人去看看。”她對著臉色同樣難看的容老太太咧嘴一笑,眼底全是冷意,“還有,屋子裏裏的香才點了一半,應該是有問題的,我希望你派個人送到我們安家去。”


    她竟然被人給反算計了去?


    不出這口氣,她就不叫安如慧!


    安如慧是越想越怒,直接把一腔怒氣發泄到容蘭的身上,對著她抬手一鞭,“你說,你對我五妹妹都做了什麽?”


    容蘭是死不認賬,“郡,郡主息怒,我真的什麽都沒做呀。”


    任憑安如慧如何的問,容蘭就是死不張嘴。


    站在門口悄悄看熱鬧的容顏眼珠一轉,眼角餘光看到不遠處一個身影,驀的笑了起來。


    她悄悄的抬腳向外走去。


    轉到一個人的身後,“吟香,你這是要去哪裏呀。”


    “三,三小姐,奴,奴婢沒去哪——奴婢在找我們家小姐,對,我這就去找——”


    容顏微微一笑,“我知道她在哪,走吧,我帶你過去。”


    “不,不用了,奴婢可以自己去找——”


    容顏卻是一聲冷哼,伸手拽住芸香的手,把人給拖到了門前。


    抬腿,直接一腳把人踹到了屋子裏。


    芸香驚的三魂六魄都丟了,被容顏這一腳踹的,撲通跪在了地下,“四,四小姐——”


    “芸香,對芸香,都是她做的,是這個賤丫頭做的,和我沒關係啊。”容蘭是真的疼的忍不住了,夏日本就穿的薄,鞭子抽在後背上,那是火辣辣的疼啊,特別是安如慧的鞭子是特製的,鞭梢帶著倒刺,抽在人身上,她隻要再輕輕一抖,那倒刺勾子似的勾在人身上的皮肉,雖不深,但那小傷口若是多,也足以要了人的半條命。


    更何況是容蘭這般嬌滴滴的大小姐?


    “祖母,是芸香,都是芸香背著孫女做的這些事,和孫女沒關係啊。”


    一側,被人自屋內拖出來,滿身是酒氣的孫家清也在一桶水潑過去之後完全清醒了過來。


    他猛的搖了搖頭,從地下坐起來,一頭一臉的水。


    整個人看上去滑稽多了。


    “姑,姑奶奶?這是怎麽了,我怎麽會在這,您怎麽也在?”他之前不是說喝醉了酒,讓小廝找間屋子歇會的嗎,怎麽會?他還皺著眉拚命在想,耳側唰的一道淩厲風聲響起,後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灼痛,疼的他嗷老一聲慘叫,“是誰,是哪個王八蛋打我,本公子非弄死他不成!”


    啪,又是一鞭。


    這次是安如煙自己動手抽的。


    就是這麽一個東西,竟然敢朝著她動手動腳?


    想想剛才自己差點被這個混賬東西沾了便宜,她就覺得惡心。


    還有剛才,外頭那些人一定都看到了吧?


    日後她哪還有什麽臉麵出去走動?


    都是這個該死的男人。


    還有容蘭。


    她都不會放過她們的。


    當然,還有那個最初的罪魁禍首,容顏!


    這些人都給她等著。


    容顏在外頭哪裏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安五小姐給算計,掂記上了?


    不過她就是知道,也隻會是一笑聳肩。


    你們巴巴的跑到人家的府上來算計,害人,還不許別人反擊麽?


    感情這天底下隻有你們是聰明的,別人都是傻子呀。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可惜,容顏不吃這一套!


    “臭女人,你找死。啊,姑奶奶,疼——”


    孫家清抱著頭到處亂竄,屋子太小呀,沒兩步就竄到了屋子外頭。


    外麵,容三太太容四太太等人其實早就到了。


    隻是礙於裏麵的情景,她們覺得尷尬沒好意思進去。


    容顏自然是隨在她們後頭看熱鬧的。


    胡氏因為是今個兒的壽星便沒有被驚動,至於宛儀,是容顏特意吩咐了張嬤嬤幾個,不管出了什麽事,都不用過來!


    宛儀自然是聽自家寶貝女兒的話,隻笑盈盈的坐在那裏看戲,和幾位太太說話。


    其實容三太太妯娌兩個隨著小丫頭過來後就覺得甚是後悔。


    這種情形下,她們過來可不是尷尬?


    可來都來了呀,難道放著容老太太一人在,她們當兒媳婦的轉身走人?


    這是沒道理的事。


    所以,就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在院子裏等。


    孫家清一頭竄到院子裏,嚇的容三太太兩人心頭一跳,看到孫家清後頭的安如煙舉著鞭子抽。


    容三太太幾個人看的是眼角直抽抽。


    容顏卻是眼底笑意一閃,這安家的女人,果然個個彪悍!


    她原本以為隻是那位受皇後寵愛的安三小姐性子嬌縱,霸道,沒想到這位安五小姐竟也不差!


    容顏咪了咪眼,容蘭呀容蘭,這下,你知道引狼入室的好處了吧?


    竟然要和安如慧勾結,準備汙了她的清白。


    那麽,她也沒必要再給容蘭留什麽情麵!


    若是都到現在還講什麽姐妹情麵,那也真真是可笑至極!


    得罪了安如慧,安如煙姐妹,日後她便是不出手對付容蘭,這整個長安城的貴女圈裏,還有她容蘭的站腳之地嗎?


    別妄想了!


    “啊——”


    幾名小丫頭一聲驚唿,包括容三太太妯娌兩個,都把頭瞬間扭了開去。


    容顏更是差點笑噴出來。


    前麵不遠處,孫家清的褲子掉到了地下。


    正追著他不放的安如煙卻是看也不看,兩鞭直接就抽了過去。


    “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下賤東西,敢對本小姐不規矩,本小姐今個兒非抽死你不可。”


    “我一定要廢了你!”


    孫家清又羞又疼,又氣,狼狽的提起褲子,這腳下的步子一慢,身上又挨了兩鞭。


    門口,孫老太太得了消息兒,氣喘噓噓的跑了進來,一眼就看到自家寶貝孫兒正在挨鞭子,也顧不得喘氣了,兩步跑過去,護在了孫家清的跟前兒,“清哥兒,清哥兒你怎麽樣?可有傷到哪裏?”老太太身上挨了一鞭,疼的她差點暈厥過去,可她卻仍站在孫家清的麵前,護著他,“這位小姐,你為什麽要打我孫兒?我孫兒好端端的哪裏惹到了你?這可是天子腳下,是有王法的。”


    “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你們就這樣看著清哥兒被打?”


    孫老太太極是不悅的瞪向容三太太妯娌,眼中滿是怒意——


    這果然是庶出的就是不靠譜!


    不是從自家姑奶奶肚子裏爬出來的骨血,他就不是一家人!


    她那眼神讓容三太太兩人苦笑不已,才欲開口辯解些什麽,就聽到身側容顏輕飄飄的一笑,“舅奶奶,您這位好孫兒,對這位安五小姐不軌呢,哦,對了忘了和您說,安五小姐是當今皇後的嫡親侄女,是嫡小姐哦,不是庶出的,您的孫兒,剛才差點冒犯了她哦。”


    “你,你這個老太太快點給我讓開。我今天非把他這個流氓打死不可。”


    安五小姐舉著鞭子,抬手作兇惡狀,可卻硬是沒把鞭子往孫老太太身上抽。


    就這麽一個動作,讓容顏看的眼神一閃。


    這位安五小姐,到是和她的姐姐有點區別……


    “不可能,清哥兒不會做這種事的,他,他一定是被別人算計的。”孫老太太直搖頭,她看著孫家清背上被抽的一道道的鞭痕,心疼的眼淚都要掉出來,可安家,剛才容顏可是說的清清楚楚,她惹不起!她深吸口氣,看向安如煙,“這位,安五小姐是吧,請您先消消氣兒,我,我先把清哥兒帶過去上藥?”


    “上了藥,你們就可以跑路,然後我就找不到人出氣了,是吧?”


    “不會的不會的。”


    孫老太太急的滿頭是汗,她求助般的眼神亂轉。


    可奈何容顏也好,容三太太兩妯娌也罷,沒有一個人接她的眼神!


    好在,容老太太被人攙著從屋內走出來,她眼前一亮,“姑奶奶——”


    “罷了,安五小姐,這事再鬧下也不是什麽好法子,你若是信老婆子,便給老婆子兩天時間,屆時,定給安家,給安五小姐一個交待可好?”容老太太揉揉眉心,心裏疲累的很,可眼前這事發生在容府,牽連到她的嫡親孫女,還有嫡嫡親的侄外甥,她不能不管!對上容如煙滿臉的怒意,她隻能采取柔懷,“安五小姐,這女兒家的名聲可是頂頂重要的,這事便由著老婆子私下處理,定不會讓它傳出去一丁半點,安五小姐覺得可好?”


    “哼,我量你們也不敢耍什麽花招。”安如煙咪了咪眼,輕輕的拉了拉安如慧,“姐,你說呢?”


    “這事你自己作主就好,有什麽委屈的,姐給你出氣。”


    安如煙得意的一笑,“謝謝姐。”她手中鞭子一抬,鞭梢直指躲在容老太太背後的容蘭,“還有她,是她把我請來的,也是她身邊的這個丫頭帶我來的,老太太,你可不能包庇啊。”


    “安五小姐嚴重了,來人,把這丫頭押下去,先關到柴房,不給吃喝的餓著。”頓了下,容老太太的目光落在小臉兒煞白的容蘭身上,這是她以前疼了十餘年的親孫女,如今雖是惱了她,可並非是半點感情都沒有的,隻是她今個兒惹的這事太大,大到自己或是整個容府都有可能被牽連,這麽想著時,容老太太眼角餘光飛快的掃了眼並排而立的安家姐妹。


    待看到安如煙一臉冷笑,杏眼裏全是怒意時,容老太太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她深吸口氣,徑自發話道,“把五小姐也關起來,沒我的允許,不許她出房門半步。還有,不許任何人探視。”


    “就這樣嗎?”


    就這樣……容老太太被這輕飄飄的語氣噎的,半天沒喘過氣來!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額上的青筋突突一跳,她閉了下眼,“安五小姐放心,若是事後查出這事真的和我家這孽女有關係,老婆子自不會輕饒她。”


    “不會輕饒又是怎樣的?老太太不妨說來聽聽。”


    安五小姐的語氣裏帶著咄咄逼人,如同刀刺容老太太的正心窩。


    可她卻什麽都不能說,隻能陪著笑,“若是當真和她有關,送她去家廟如何?”


    安如煙皺了皺眉,明顯有些不滿意這個責罰,可轉而不知想到了什麽,她便點了頭,“那就先這樣吧。”她扭頭,看向一直沒怎麽出聲的安如慧,“姐,咱們走吧?這容府忒亂了,沒的汙了咱們的腳和眼,日後呀,可不能再來這府做客了。不然,不知道會被算計成什麽樣兒呢。”


    “嗯,改日和皇後姑母說說就是。”


    容老太太聽著這一番對話,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雖然也曉得這事肯定瞞不過皇後,可親耳聽到安三小姐這般一說,老太太還是覺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顏兒,你代祖母送送兩位安家小姐。”


    容顏微微一笑,“安三小姐,安五小姐,請吧。”


    安如慧眼中淩厲一閃,“容三小姐,請——”


    眾人散去,容老太太惡狠狠的看向站在她身側,整個人縮成一團,小臉慘白,雙眼無神的容蘭,她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巴掌甩過去,“你這個孽女,隨我來!”老太太領了人徑自迴了自己的院子,進屋便是一聲怒喝,“給我跪下!”


    “祖,祖母息怒——”


    咣當。


    不知道是什麽被砸到了地下的聲音。


    屋子外頭,幾個伺侯的小丫頭連喘氣兒都輕了又輕。


    生怕自己哪裏惹到正在氣頭上的容老太太,被當成了出氣筒,替罰羊。


    胡氏二十八歲的生辰以一場鬧劇而終。


    她得到消息的時侯,正在滿臉含笑的送客,貼身小丫頭一頭是汗的跑過來,“太太,太太不好了。”


    “做什麽大驚小怪的,沒看到我正和王家太太說話嗎?”她警告般的瞪了眼小丫頭,搖搖頭對著王家太太歉意一笑,“都是我管教不好,讓王太太見笑了,多謝您今個兒過來,日後我再登門道謝。”


    “二太太別客氣,告辭了。”


    都是人精兒,看著那丫頭一臉焦急的模樣,哪不曉得是出了什麽事?


    三言兩語的告辭,把最後一撥客人送走,胡氏揉著有些發漲的眉心,挑起眼角看向身側一臉緊張,幾次欲言又止的小丫頭,“沒用的東西,盡知道給我丟人,說吧,到底出了什麽事讓你驚成這般模樣?若不是什麽大事兒,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二太太,四小姐出事了。”


    胡氏眼神一凝,“蘭姐兒怎麽了?”


    小丫頭欲言又止,最後隻是道,“四小姐在老太太屋子裏呢,老太太大怒……”


    “二太太,您還是過去看看吧。”


    “到底是怎麽迴事?”看著小丫頭隱隱的一臉懼意,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胡氏眼底閃過一抹怒意,可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兒如今正被老太太責罰,她也不禁有些著急起來,同時,也在心頭又多了兩抹對容老太太的不滿——今個可是我的生辰,是我大好的日子,有什麽事情不能過了今個兒再說,非得這麽著的打我的臉?


    可惜,她卻是不知道,不是容老太太非要打她的臉。


    這非要打她臉的,破壞她好心情的,是她的女兒!


    她轉身向著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腳步急而快。


    身後,不遠處,容顏攜了宛儀郡主笑盈盈的走過來,“娘,您定是累壞了吧,女兒扶您迴去歇著?”


    “顏兒,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和你有關嗎?”宛儀郡主不擔心別的,就怕這府裏的那些肮髒事會牽扯到自家女兒身上。


    宛儀郡主的護女心切,容顏看在眼裏,很是開心。


    她抿了抿唇,如花般的笑顏在巴掌大的小臉上綻開,“娘親覺得,您女兒我是誰都能欺負得去的嗎?”


    “可是……罷了罷了,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想到自家女兒這段時間的諸般手段,宛儀郡主也曉得如今母女關係看似融洽,溫馨,實則她心裏卻總是多了抹擔憂,生怕容顏還因為以前自己對她的疏忽,而在心裏對她有隔閡,所以,哪怕容顏對宛儀始終是孝順,親熱,且恭敬而尊敬,可宛儀心裏卻總是提著那麽一兩分的心。


    她怕自己哪天就又惹到自家女兒不高興。


    她怕,女兒萬一生氣,不認她,或是不和她親熱了可如何是好?


    基於這種心思,宛儀一聽容顏這話,立即便收了聲兒,“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有什麽事記得和娘說。”


    容顏笑嘻嘻的點頭,“娘親對我最好了。”


    那親呢的語氣,眼底閃著的孺慕,讓宛儀心頭一軟,差點落下淚來。


    ——這一輩子,她在女兒麵前都是內疚的吧?


    ——


    容老太太的院子裏。


    哪怕是跪在地下的容蘭一個字沒出聲,老太太已經問出了事情的真相——


    她雖把府中諸事交給了胡氏,但容老太太生性掌控欲極強,又素來是個多心的,怎麽能放心把這一府的權勢完全交出去?


    哪怕,胡氏和她沾那麽一丁半點的親戚關係!


    問過幾個粗使婆子,小丫頭,再加上打了服侍孫家清的小廝十大板子後。


    把一連串的事情用一根線牽在一起,容老太太心裏已經是有了數,可也正因為這份有數兒,老太太是氣的夠嗆,手裏的茶盅對著地下跪著的容蘭用力砸過去,“好你個孽障,你怎麽敢?你沒那麽大的本事,還敢和別人勾結著來算計自己的姐妹,現在好了吧,自食其果!”老太太深吸了口氣,冷笑著看向一臉慘白,身子搖搖欲墜的容蘭,“怎麽著,如今這結果,你可滿意了?”


    “祖,祖母,和孫女無關呐。”


    “和你沒關係?難道你還要和我說,這都是你身邊那蠢丫頭做的事,她背著你做下這場局,想要陷害顏姐兒?”


    “對對,就是這樣的,祖母,真不關孫女兒的事呀,都是那個賤丫頭!”


    容老太太被這話給氣的笑了起來,看著一臉惶恐,本來就大的眼這會瞪的溜圓,愈發顯的大,卻也顯的空洞而無神的孫女,她在心裏暗自歎了口氣,以前,她怎麽就覺得這丫頭是個乖巧,可愛的?看看現在,這都做的什麽事兒啊,她啪的一拍桌子,“你說你笨就笨吧,偏你笨還不承認,沒有半點自知之明,你和什麽人家合作不好,你偏找安家的人?”


    “……”是安三小姐找的她!


    容蘭不服氣的跪在地下,緊緊的咬著唇,“反正孫女不承認——”


    她就是死不承認,難道還能有人逼著她認下這事?


    容老太太突然就笑了起來,“蘭姐兒呀,你看著也是個聰明的,如今怎麽就糊塗了起來?安家那兩位小姐,可是好惹的?如今你得罪了她們,日後,你還如何在這城中貴女圈裏行走?你這一輩子,就毀了啊。”還說什麽算計別人,到頭來卻把自己的終身搭進去,偏到現在還沒認清形勢……果真真是個蠢貨!


    “不可能,安三小姐不會不管我的,是她——”


    容蘭的話脫口而出,可下一刻她就猛的閉了嘴。


    抬眼,看到椅子上容老太太戲謔,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一下子癱軟在地下。


    半響後,一個頭磕下去,“祖母救我。”


    ——


    安家馬車上。


    安如慧皺了下眉,語氣有些急切的看向安如煙,“你到底是怎麽迴事,好端端的為何被容蘭給算計了?沒事吧?”


    想想剛才的那一幕,安如慧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兩人出府,她卻好好的迴去……


    等到迴了府,不知道會是什麽麻煩等著她呢。


    “我怎麽知道,你別問了,煩死我。”安如煙猛的瞪了眼安如慧,頗帶英氣的小臉上滿是怒意,她冷冷的瞅著安如慧半響,冷聲道,“要去容府是你提的,我被人算計了,這其中,你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安如慧,別以為我剛才在外人跟前給你麵子,你就真的是我什麽姐姐了,還有,外人麵前是外人麵前,咱們兩個跟前,別用這種眼神和語氣和我說話,我和你,沒那麽熟。”


    “你,我隻是關心你,還有,我是你姐姐。”


    “抱歉,我可不敢當你的妹妹。”安如煙撇了撇嘴,吃的一聲笑,“有你這種姐姐,我會羞死的。”


    “你——”


    安如煙的手抬起,猛的拽住安如慧抬在半空的手腕,眼底冷意閃過,“怎麽著,姐姐也想和我動鞭子?”


    啪,安如慧用力的一揮手,甩開安如煙的手,瞪了她一眼,轉開了頭。


    安如煙吃的一聲笑,慢悠悠的聲音在車內響起,“今個兒這事,我希望你沒有插手。不然的話,”她頓了下,聲音淩厲,“別以為有皇後姑母給你撐腰,我就奈何不得你!”


    安如慧隻是重重一哼。


    半個時辰後。


    馬車緩緩停在安府二門前。


    “姐姐慢走。”


    “妹妹且迴去,我晚會再去找妹妹說話。”


    安如煙姐妹兩人各自攜了小丫頭的手下車,姐妹兩人輕盈福身,語氣親切而熱絡。


    哪裏有半點剛才車上劍拔弩張,水火不容的緊張氣勢?


    ——


    容府,老太太的屋子裏。


    看著自家女兒背上,手上的傷,胡氏當時就哭了,“我的兒,這是誰傷的你?”


    “娘,好疼,嗚嗚——”


    “不哭,蘭姐兒不哭。”胡氏心肝寶貝肉的喚著,把容蘭攬在懷裏一番哄,眼淚是大顆大顆的落下來,這可是她的心頭肉呀,她這一輩子就這麽一個女兒了,嬌嬌寶貝一樣的養大,她是半根手指頭舍不得碰,可如今看看這樣子,胡氏心疼的直抽抽,再開口,聲音便帶了幾分的怒意,“娘,您這是做什麽,蘭姐她犯了什麽天大的過錯,您要這般的打她?”


    “娘,蘭姐兒她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她可是您嫡嫡親的孫女,您怎麽下得了手?”


    容老太太看著胡氏這般模樣,慢慢的搖搖頭,“你以為她這傷是我讓人打的?老二家的,正如你所說,蘭姐兒她是我嫡親的孫女,往日裏我素來是最疼她,便是她做了天大的錯事,不過是我不喜她,又怎麽會對她這下般的重手?”


    “娘您這話是什麽意思,那蘭姐兒這身上的傷……”胡氏的語氣有些狐疑,更多的卻是憤怒,不是容老太太,那麽是誰把她的蘭姐兒傷成這般?眼底淩厲的眼神閃過,她定會把這人找出來,給她的蘭姐兒報仇,出這口氣!


    容老太太哪裏能不曉得自家兒媳婦的心思?


    坐在椅子上輕輕的呷了口茶,慢慢的開了口,“胡氏,你定是覺得我這個當祖母的心狠,蘭姐兒被人傷成這般,卻不去找那行兇的人,偏還要在這裏罰蘭姐兒,還要對她動用家法,你心裏,是怨老婆子我的吧?”


    “媳婦不敢……”


    是不敢,不是沒有,容老太太笑了笑,也懶得去想,徑自開口道,“蘭姐兒設計陷害人,沒想到卻被人反算計,害了安府的五小姐,她身上這傷,便是那位五小姐用鞭子抽的。你若是覺得不憤,可以,我這便讓人備車,送你去安府討這個公道。”容老太太看著胡氏瞬間慘白的臉色,慢慢的笑起來,“對,就是你想的那個安府,皇後娘娘的娘家。”


    “她今個兒得罪的就是皇後的嫡親侄女,安五小姐。”


    胡氏眼一下子瞪大,“娘,安家的人被算計,和蘭姐兒有什麽關係?”難道說,她們安家的人尊貴,她的蘭姐兒就好欺負不成?


    容老太太眼眸暗了下,一聲冷笑,“那,你就要好好的問問你的寶貝女兒!”


    ------題外話------


    昨晚寫到半夜睡著了,嗚嗚。我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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