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河鄉。


    四名裝扮樸實的江湖客縱馬而來,待至村落旁邊,勒緊韁繩,平視著眼前簡陋的村莊。


    牌匾梁柱之上鐫刻著某種長條形生物,仿佛遠古部落的圖騰信仰,每家每戶門前都統一懸掛著竹篾編織的物件。


    幾人下馬,剛一靠近。


    幾個手持魚叉的青壯男子湧了出來,中間簇擁著一名頭發胡子發白的老頭,手上雖然拄著拐杖,但步履穩健,明顯會上幾手莊稼把式。


    “幾位有何貴幹?”


    有些過分警惕啊...


    張麟抱拳上前,將先前的一套說辭再度搬了出來。


    “我們隻是路過此地的江湖客,想要在貴寶地修整一些時日,具體花銷可以折算成銀兩支付。”


    老頭見幾人衣衫襤褸,麵帶風霜之色,與尋常的江湖散人別無二致,當下也放下心來,笑嗬嗬道:


    “權河鄉不太歡迎外地人,若是幾位隻是討口水喝,或者飽餐一頓,我們自然歡迎,至於留宿...恕我們不能招待!”


    他話中的語氣很堅決,旁邊的青壯年也攥緊了手中魚叉,仿佛若是張麟幾人不答應,他們便要一擁而上,亂棍叉死!


    帶刀的江湖客雖然不好惹,但不代表他們就怕了!


    “...好吧!那就有勞老丈為我們幾位兄弟準備一些可口的飯菜!”


    張麟拱手迴道。


    身後的齊曉航眯了眯眼,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這些村民反應未免也太過於強烈了吧?又不是什麽山寨土匪,留客...和留宿有什麽區別嗎?進了村子敵寡我眾,四個人還不是任人拿捏的份?


    哪有放著白花花的銀子不賺,反而往外推?


    強壓下心中的疑惑,幾人跟在村民們後麵,在老頭的安排下住進了村子邊緣的一戶人家。


    “幾位既然來了我們村子,自當守我們這裏的規矩,每日正午時分,村子不允許任何人隨意走動。”


    將張麟幾人安頓完畢之後,老頭告誡了一句,出門後又對這戶人家的主人叮囑了兩句。


    以張麟他們的耳力,輕易就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無非就是將他們盯好了,絕對不能離開視線範圍之內。


    “那老頭應該是村長一類的角色。”


    鄒恩明做出判斷。


    “這是把我們當犯人一樣看管啊...”齊曉航嗤笑一聲。


    越是禁止的,就越說明有問題,區區幾個村民,還攔不住他們!


    若是這群家夥,暗地設立淫祠,勾結山野邪神殘害人命,可就別怪他們繡春刀下不留情麵了!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法不責眾在他們這裏可是半點行不通!


    當然,前提是他們打得過對方。


    張麟和他們對視一眼,三人都極有默契地靠攏過來,一道元神從頭頂飄出,穿過屋頂,附身進入大榕樹上的一隻鳥雀體內。


    扇動著翅膀,張麟鳥瞰著整個村莊,穿梭在房屋之上,警惕地偵查一切不同尋常的東西。


    既然特意囑咐不讓他們在此時外出,必定是有什麽東西不能讓他們看見,即便不是衙門中人。


    不一會兒,張麟聽到鼎沸的人聲,哭哭啼啼的喊叫,以及之前帶路老頭的說教聲音。


    他振翅一飛,停留在一戶蓋著茅草砌著黃土塊牆壁的人家,隻見院子門口,敲敲打打奏著奇怪的音律,成團的青年手持鋼叉鐵鍬將院牆包圍,最前端的是幾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秀萍,你要理解大家的難處,要不是今年不景氣,也用不著讓你家的小孩去侍奉河神大人!”


    “是啊,女童倒是好辦,男童家家戶戶都是當個寶貝,尋常哪能輕易買到?”


    “秀萍,張二!你們兩口子別不識好歹,要是惹怒了河神大人,大家都沒了飯吃,你們在村子裏也過不下去!”


    他們一人一句,或唱白臉,或唱紅臉,但院門始終緊閉,惹得門外的眾人也有些不耐煩了,當即就有提議直接破門而入,將人帶走不就是了。


    “張二!先前我們可是說好了,你把孩子交出來,我們明年每家每戶多勻上一份魚獲給你。


    反正孩子沒了又不是不能再生,你若是這般固執,可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了!”


    終於,哭哭啼啼中,院門還是被打開了半邊,一個黑臉漢子抱著一個孩童出來:


    “村長...”


    不等他說什麽,老頭劈手將孩童奪過,臉色驀地一沉:“你說你這娃咋就不懂事呢?你家孩子有幸被選中給河神大人當童子,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


    權河鄉背靠權河,靠打漁為生。


    年景若好,倒也餓不著人。


    年景不好,餓死個把人都不稀奇。


    說句靠天吃飯,全看命數也不為過。


    然而,當河神大人來到他們村子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隻要獻上一定數量的童男童女,河神就會保證他們一網下去必有所獲。


    開始他們是用村上人家的孩子,等家家富裕起來,有了餘錢之後,他們開始把主意打到外村孩童身上。


    也就是人口買賣,甚至於偷拐孩童的事情也沒少幹。


    都是為了能夠打到更多的魚獲,他們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隻不過最近河神的胃口有些大,去年的收成也一般般,實在舍不出多餘的錢糧購買價值高昂的男童。


    這才又把目光轉向了同村的孩子身上。


    張二家是村上最窮的人家,又無兄弟姐妹幫襯,村長提議得到了全票通過。


    提前‘商量’一番之後,便敲鑼打鼓地來到張二家門口迎河神童子。


    駐足在茅草屋上聽了一會兒,張麟也大概明白了前因後果,豆大的眼睛裏頓時冰冷無比。


    人知妖魔恐怖,妖魔也知人心狠毒!


    這麽多年來,這河神以及權河鄉村民不知道殘害了多少無辜孩童。


    該殺!


    看來當初城隍的確是為了追查此事,這才與那河神做過了一場。


    隻是不知道為何沒有敵過...


    在香河縣地界,六品日遊的城隍有香火願力加持,連五品都敢碰一碰!


    “想必其中還有我不知道的隱情!”


    正思索間,村民們也在敲敲打打中,將孩童送上了八抬大轎,徑直往河邊的方向趕去。


    張麟看了一眼,撲棱著翅膀往來時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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