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新蔡前線一百二十餘裏的廬江陽泉,坐鎮於此的楚國大都督魯肅,正與監軍龐統一起商議秦楚兩國於淮北的戰事。


    忽然,一名軍吏進屋稟報:


    “大都督,新蔡軍報!”


    “報上來!”


    “呂蒙、宋謙二位將軍與敵將張合、高覽在城外交戰一日不分勝負,二位將軍現已退入城中!”


    “嗯,辛苦了,退下吧。”


    “諾!”


    魯肅看向龐統:“士元,看來秦軍不像是作假。”


    龐統撚起嘴角的山羊須,擺手道:“大都督,不然。此正是曹賊虛張聲勢的征兆!”


    “哦?”魯肅皺眉,瞬間明白了龐統的意思,“你是說,曹賊是為了麻痹我楚國?”


    “正是!”


    “嗯……隻是曹賊如此做,究竟意欲何為呢?”魯肅道出心中疑問,然後走到偌大的沙盤前,用手劃過各處地標。


    龐統看向掛在牆上的輿圖,心裏也在思索。


    “士元,你說曹賊會不會是想攻打徐州?”


    “……確有這種可能,但是杜子緒謹慎識統,隻要能堅守下邳數月,等到我王援軍趕到,秦軍隻怕會無功而返。況且徐州屢遭大戰,民生疲敝,曹賊就算奪去,也是無有裨益。”


    “士元高見,大王曾言,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曹賊精於算計,不會做無用之功。但他又會將兵鋒指向何處呢?”


    龐統笑道:“大都督,吾在荊襄時,嚐與水鏡先生談論時局。僅一州之地,便要說上三天三夜,力求麵麵俱到。我二人不若把想法一一論述,必能參透曹賊圖謀!”


    魯肅憨態可掬道:“好辦法!那我先說一地,正是荊襄南陽!”


    這迴輪到龐統皺眉了,似乎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魯肅繼續說道:“逆秦定都長安,根在關中,從秦嶺出武關,或從雒陽下昆陽,皆可迅速兵進南陽!”


    “嘶——都督所言有理,且南陽看似山水環繞,實則有不少疏漏,不易防守……隻是有一點,我楚國有江水之便,江東援軍半月便可抵達襄陽城,逆秦攻打南陽,不比徐州容易!”


    “……嗯,隻此一點,逆秦便不該先攻南陽。”魯肅點了點頭。


    魯肅馬上又提出了一個可能:“莫非是川蜀漢中?!”


    但不等龐統討論,魯肅就自己把這個想法熄滅了:


    “不對,秦嶺蜀道若天井深獄,逆秦絕不敢大舉進兵川蜀,不然逆秦大軍還陷在群山中時,我大楚就已將中原攻下了。”


    這樣一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掐斷,似乎逆秦曹賊在做無用功……


    但以曹賊的精明,絕不可能做出這等昏聵之舉。


    魯肅左思右想,也無法想清楚曹賊的用意,隻得歎息一聲:“曹賊果然詭詐!”


    龐統也長長地唿出一口氣:“唿——”


    既然逆秦所有的進攻路線都不可行,那看來隻有一種可能了……


    “大都督!依在下之見,曹賊恐怕不是圖謀我大楚,而是想要收拾袁尚啊!”


    龐統起身,一手點在鄴城上……


    魯肅瞪大雙眼:“是了!是了是了!定是如此!士元大才啊!”


    龐統微微一笑,坐迴席位。


    “吾這就給大王傳書!”魯肅提筆開始寫信。


    ……


    七月,淮北的戰情傳至河北鄴城,鄴侯袁尚聽說後,一臉慶幸地對眾臣說道:


    “曹賊與楚王在淮北交戰,我河北剛好可以修養生息呀!”


    河北大將淳於瓊卻道:“鄴侯,曹賊違高祖之誓,稱公建國,天下以認之為賊。如今他窮兵黷武侵攻楚國,並州空虛,請鄴侯撥給末將兩萬兵馬,末將定為鄴侯擒殺馬超,奪下並州!”


    麵對淳於瓊的請戰,袁尚臉都綠了:“淳於將軍,我軍新敗,現在南下,怕是有不恤民力之嫌啊!”


    一旁的逢紀也說道:


    “去歲大戰,將軍被馬超擊敗不算什麽大事。馬超本就是西涼上將,高幹、郭援、牽招等將皆敗於其手。當年主公新故時,馬超就曾出壺口關襲擾冀州,就算是曉熟韜略的沮公,當初也隻敢據守鄴城。將軍大可不必掛懷!”


    然而逢紀的話,卻是將淳於瓊的傷疤又揭了一次。


    去年並州大戰,淳於瓊攻破孟門陘,助袁尚突入上黨,將馬超逼入長子城。


    馬超連日高掛免戰牌,袁尚隻好讓淳於瓊率軍強攻。然而淳於瓊攻了數月,卻都拿城內的馬超沒辦法。


    後來曹操擊敗沮授,奪取河內,戰局急轉直下。


    淳於瓊為了幫袁尚奪下長子,親自先登,卻在與馬超的近身戰中被砍傷右臂,所幸親兵拚死護衛,這才逃得性命。


    隨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正是因為淳於瓊久攻長子不下,讓馬超等來了曹操的援兵。


    曹操派曹仁入天井關,從袁軍背後發起進攻,馬超趁機出城作戰,袁軍一戰潰敗,損兵數萬,把袁尚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家底給敗光了!


    作為袁氏老臣,如今河北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將,淳於瓊的臉上實在有些掛不住麵子。


    河北的士民和百姓間,還流傳起“河北無良將”的悲觀流言,更讓淳於瓊的心中愧疚難當。


    袁尚能夠倚仗的軍中大將,除了他就再無別人,然而他卻連一個馬超都擺不平。


    河北百姓家中的男子到他軍前效力,他卻不能帶著士卒們活著迴家,哪裏還有臉麵對河北的父老鄉親?


    所以淳於瓊鬱悶啊!


    他急於向袁尚和河北各個階層證明自己。


    “哎。”大殿上方,袁尚用僅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歎一聲。


    想他父親在世時,顏良、文醜、張合、高覽等大將皆名耀當時。


    然而如今,袁尚手裏能用的大將就隻剩淳於瓊了……哎!


    念及此,袁尚在想往後是否應該重用呂曠、呂翔、令狐邵、令狐浚、沮鵠等中青年將領……


    隻是河北經曆並州之敗,短期內是不要再想興師了。


    想到這,袁尚又有些鬱悶。


    其實以河北的富庶,正常情況下,肯定是有足夠的錢糧兵馬供袁尚揮霍的。篳趣閣


    然而自從袁尚平定袁譚、袁熙的叛亂後,落到他手裏的河北,似乎遠沒有他父親袁紹在世時那般富裕。


    按照今歲各郡上報的文書,偌大的一個河北,在冊戶口竟然隻有四十三萬戶,合二百五十餘萬口人!


    而且這個數字比去歲還低,去歲袁尚出征並州前,冀幽二州仍然還有四十九萬戶百姓,一年過去,足足減少了六萬戶百姓!


    袁尚派從事陳琳去查此事,然而陳琳最後呈遞上來的奏表中卻說此事沒有問題。


    戶口減少的原因,乃是去歲大戰中死傷甚眾,兼且河內郡丟失,以致戶口損失頗多。


    袁尚又想派逢紀去查,然而逢紀卻以自己年老體弱不便奔波,兼且鄴城公務繁忙為由推辭。


    袁尚對此頗感無奈,急切地想要富國強兵,重現河北榮光。


    但又該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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