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鬆返迴成都時,已經是秋後了。


    與他同時抵達成都的,還有護軍龐羲所統領的敗兵。


    劉璋迫於壓力,派兵攻打漢中。


    龐羲的三萬大軍卻被霍峻嚴嚴實實地擋在陽平關外,在進攻兩個多月都沒能取得成效後,龐羲不得不請求劉璋退兵。


    劉璋見此情景,也隻能先讓龐羲迴師。


    當然,劉璋願意迴師的前提,乃是因為他在劉基奪漢中的事件中並非一無所獲。


    得益於劉基逐走張魯,原本被張魯奪占的巴郡各縣邑,如今都迴到了劉璋的手中。


    收複巴郡,難免讓劉璋有些沾沾自喜,所以對於龐羲出師不利一事,劉璋也就沒有追究。


    隻是劉璋不追究龐羲的責任,自然會有人找茬。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當上臥底的張鬆!


    在劉焉修築的、宛如皇宮一般的州牧府內,別駕張鬆向劉璋進言道:


    “明公,張鬆本已說動曹丞相,請他派兵夾擊漢中,可惜某人督戰不利,曹丞相的援軍還未至,他便先退兵了,以致我軍錯失良機,還請主公嚴懲戰敗之人!”


    劉璋左手捏著右手食指,尷尬地說:


    “子喬,龐護軍雖然沒能攻下陽平關,但允許他撤兵的乃是本牧,這錯不在護軍,而在本牧,你就不要怪他了!”


    說罷,劉璋給了龐羲一個放心的眼神。


    龐羲見狀,老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反倒耀武耀威地環視群臣。


    別看龐羲現在仗著劉璋的支持這般神氣,但他其實也曾和劉璋有過嫌隙。


    不過在建安五年趙韙發動的叛亂中,龐羲立過功。後來龐羲想擁兵自重,但在同僚程畿的勸誡下作罷。


    劉璋和龐羲的嫌隙也就此修複,但恃寵而驕是難免的。


    總之二人的關係很是複雜,並非一般的君臣。


    劉璋一邊要倚仗龐羲的統兵之能,一邊又要提防他,但又不能讓龐羲懼怕而擁兵自立。


    劉璋看似軟弱,最終卻能將他父親留下的驕兵悍將都拿捏住,該殺的殺,能收服的也都收服,所以絕對不是後世常人眼中的愚蠢無能之輩。


    而且劉璋軟弱的性格,有可能也是他給自己刷上的一層外衣。


    當初趙韙擁立劉璋,就是看重劉璋在人們眼中軟弱的形象。後來龐羲能夠放棄擁兵自立的想法,也與劉璋向來溫弱的性格分不開。


    劉璋確實比不上曹操、劉備、孫權這些人,但絕對要比普通人強很多。


    並且劉璋的家世不俗,其父劉焉出任過刺史、九卿,還擔任過宗正,在皇族中的影響力絕對不低。劉璋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絕對受到過公卿子弟的係統教育,政治手腕肯定不生疏。


    所以不要把劉璋當做傻子,能坐穩一州之地的人,那都不簡單。


    眼下張鬆進言追究龐羲的責任,劉璋下意識地就是先維護龐羲,穩住這位統兵大將。


    然而張鬆可是有備而來,今天他一定要把龐羲先給收拾了,幫劉基把劉璋手下唯一有方麵之能的將領給剪除!


    張鬆複言道:


    “主公,龐羲居功自傲,蜀中人盡皆知。今又戰敗,卻恃寵而驕,不思臣道。主公用這等人統兵,豈非自取其禍邪?我知主公仁義,念他有擁護之功。隻是兵者,國家重器,不可托於廝人,望主公褫奪龐羲兵權,以忠義之人掌兵,方可免禍!”


    劉璋聽完,心中果然動了奪去龐羲兵權的心思。


    其實他早就想這樣做了,隻是苦於沒有機會,而且也不敢激怒龐羲,所以一直忍耐。


    而今張鬆鐵了心要跟龐羲杠上,他正好作壁上觀。


    於是劉璋沒有再為龐羲開脫,默默盯著下方,繼續看好戲。


    龐羲出列駁斥,為自己據理力爭。張鬆也各種找茬,指責對方。二人一番唇槍舌劍,矛盾徹底爆發。


    但如果隻有張鬆一個人發力的話,想要扳倒龐羲還差點意思。


    不過張鬆很自信,他其實是在等,等其他蜀中豪族出身的官員站隊!


    果不其然,當龐羲和張鬆爭執得不分上下之時,益州從事鄭度站了出來:“明公,龐羲有劣跡,不可再使其操持兵權。”m.cascoo


    鄭度,廣漢郡人,蜀中名士。


    他的話可以代表益州士人的態度,顯然益州士人是要抓住這個打壓東州派的機會。


    “既然鄭君都這麽說了,那龐羲,你交出兵符吧!”劉璋宣判道。


    龐羲不可置信地望向劉璋,他不敢相信那個人畜無害的劉璋竟然真的敢發難!


    龐羲還想抵抗,但左右大臣這時全都站出來斥責他,就連同為東州派人士的軍司馬吳懿也袖手旁觀。


    吳懿不出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吳懿雖然和龐羲一樣都是東州人士,但卻和劉氏是姻親,即便脫離東州派,吳氏也能立足。


    “龐羲,把兵符交出來,本牧可保證你無恙!”劉璋麵色有些難看了。


    勢單力孤中,龐羲隻能將兵符上繳。隨後劉璋將龐羲打發到犍為郡任縣令,徹底將此人踢出了朝堂。


    收迴兵符後,劉璋又問眾臣,該怎麽對付劉基。


    鄭度諫言道:“稟主公,劉敬輿據有漢中、荊州。若他來攻,一定兵發南北二路,使我軍首尾不能兼顧。但隻要主公提前分兵駐守川蜀各處要道,劉基就不能得逞。”


    鄭度說完,劉璋麵露欣喜,而張鬆卻如臨大敵!


    這個鄭度,要壞我主大事!


    張鬆立馬開動腦筋,想著怎麽誆騙劉璋。


    “主公,鄭從事之策未免過於呆板,隻顧防守,不思進取。依在下之見,還是得主動出擊,與曹丞相合兵夾擊漢中。待奪取漢中,主公北可圖取關中,南可直下南陽,如此方可成就大業啊!”


    張鬆的腦瓜子還是機靈,馬上就想出了說辭。


    鄭度有些疑惑,張鬆那麽聰明,怎麽會說出這種愚蠢之見呢?


    但鄭度一時想不通,隻是勸劉璋聽自己的。


    劉璋想了想,終究沒能忍住拿下漢中的誘惑,於是又下令讓張鬆去關中聯絡曹操。


    鄭度見勸不住,隻好先退到一旁,免得惡了興致勃勃的劉璋。


    接著,劉璋又讓眾臣推舉能夠統兵的將領。


    鄭度眼神一亮,機會!


    他趕忙站出來舉薦一人:


    “稟主公,巴郡嚴顏,曉熟兵法,忠勇守誠,可堪此大任!”


    張鬆這時又來攪局,向劉璋推薦自己的好友孟達。


    但劉璋剛剛才駁了鄭度,這會兒自然不會再采納張鬆之言,那樣未免會讓朝局失衡。


    因此,劉璋招來嚴顏,將兵符交於嚴顏,任命其為護軍,在綿竹集結兵馬,為北伐漢中做準備!


    張鬆也沒有執著於統兵的人選,反正他已經將劉璋的大戰略攪混,誰統兵不重要。


    之後,張鬆假裝前往關中聯絡曹操,實則前往襄陽通知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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