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衝!衝……”


    “駕!駕!駕……”


    “兄弟們,殺上去!”


    一時間,校場之上塵土飛揚,一架架戰車殺入陣中如入無人之境,雙方騎兵趁機跟在戰車後擴大戰果……


    脫魯忽察爾明白朱權這迴是要真刀真槍的打了,他是在鏟除異己,校場上這些流血而死的人,都是效忠建文皇帝的,是先前朝廷在削藩的時候打進大寧內部的釘子。


    脫魯忽察爾也同時明白了,朱權表麵上是在清除建文皇帝的人,實際上,他又何嚐不是在震懾自己?


    脫魯忽察爾把頭低下,不敢與朱權對視,背叛朱權的風險雖然極大,但他實在受不了燕王府開出的誘惑,大寧啊大寧,有了大寧,自己也能成為朱權這樣的一方藩鎮!


    鮮血清洗完畢後,已是申時末,天色已經有些黑了,朱權剛邀請都司將領與朵顏三衛一眾人前往王府用膳,卻見一騎快馬疾馳而來,身穿黑甲的騎士翻身下馬,快速向朱權稟報,說是燕王朱棣率領十萬燕軍,已然出了鬆亭關,正向大寧而來。


    朱權聞言不禁皺起眉頭,暗自忖道:李景隆的三十幾萬大軍,不日便要北上討伐北平,此時四哥不在北平看住老窩,倒有閑情逸致前來大寧尋我?


    ……


    燕王於二十裏之外留下大軍,隻率領朱高煦以及十名護衛來到大寧城外。他心知朱權眼見自己率軍到來,心中難免顧慮重重,勢必不會允許自己帶兵入城,索性將兵馬盡皆留在城外二十裏處,以示自己對大寧沒有任何惡意。


    “四哥!我還以為我們兄弟再也沒有機會謀麵了呢!”


    “哈哈,十七弟!俺真擔心朝中的那些奸佞也會你下手啊!”


    朱權在城外迎接,兩人相見甚歡。


    “十七弟!俺總算是突破重圍來了你這裏。李景隆、楊文、平安的兵馬加起來都快四十萬了,俺們那皇帝侄兒,他,他是想要致俺於死地啊!你可得救俺,你要是不救俺這個四哥,四哥必將被奸人所害!”燕王“激動”得眼中含淚,說話時嗓音都有些顫抖。


    “四哥受苦了!”


    望著神形消瘦的燕王,朱權是好一陣安慰。不管怎樣,他與燕王都是親兄弟,而且寧王府與燕王府的關係也比其他王府親厚很多。正是有這樣的情誼在,朱權看著一向雄偉昂然的燕王露出的含淚委屈之態,也不由得心懷悲憫,言語間頗有幾分激動,哪怕朱久炎多次提醒過他要提防四哥。


    兩人絮叨了好一陣,燕王的情緒才平複下來,他抹掉眼下的淚花,笑道:“十七弟,有你這句話,哥哥心裏就踏實一半了。”


    朱權一揮手:“四哥,快別這麽說,你來了小弟這裏,就是到了自己家一樣。小弟已在府內備下酒菜,為四哥與高煦侄兒接風洗塵,來,快隨小弟進城!”


    燕王也不推辭,命令十名護衛留在城外,挽著朱權之手,隻帶了朱高煦一人,就跟隨朱權進入大寧城。


    寧王府裏大擺筵席,朱權盛情款待遠道而來的燕王父子,與燕王把酒言歡。


    席間兄弟二人敘談得十分暢快。酒過三巡,見時機差不多了,燕王突然長歎一聲,麵露戚容說道:“十七弟,此番四哥前來,一來是求你庇護;二來……哥哥也是有一事相求!”


    朱權眼角驀地一跳,旋即又麵露微笑道:“四哥與小弟說話,怎麽還用上求字了,咱們兄弟之間,有什麽話都可以直說!”


    燕王聽聞朱權這般直言相問,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沉聲說道:“朝中奸佞如黃子澄、方孝孺者,早將俺們這些藩王視若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正所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這般形勢便是哥哥不說,你自了然於胸。哥哥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響應湘王府,一起舉兵靖難。”


    朱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頷首道:“四哥不用再多加解釋,小弟是認可你們的靖難之舉的。四哥到底要小弟做什麽?”見燕王猶自顧左右而言他,不涉正題,朱權忍不住目光灼灼,直盯著燕王問道。


    “是這樣!”燕王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冷然道:“俺雖則勝得長興候耿炳文,可是皇上仍受奸臣蒙蔽,不僅不就此罷手,反而變本加厲,又派李景隆率大軍挾泰山壓頂之勢而來!俺實在勢單力孤,若俺兵敗身死,朝中一幹奸佞也不會坐視十七弟你坐擁重兵,在大寧當一個逍遙王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禍不遠矣!與其坐以待斃,不若十七弟你也加入靖難,咱們幾兄弟聯手,合兵一處,和李景隆這小子分出個上下高低!”


    聽燕王娓娓道來,朱權一直麵帶微笑,洗耳恭聽。待燕王說完,朱權思索一番,慷慨笑道:“四哥奉天靖難,乃是吊民伐罪之義舉,小弟雖不才,也願隨四哥、十二哥一齊討伐奸佞,匡扶我大明社稷!”


    見朱權如此痛快,燕王當即大喜,正欲出言讚賞,不料朱權話鋒一轉,滿臉憂戚地道:“隻是小弟受父皇之封,鎮守大寧。大寧孤懸塞外,乃是大明的前線,若小弟就此率軍南下,恐大寧被北元所侵。若大寧失陷,小弟不僅對不起父皇的在天之靈,也對不起大明的億萬百姓了。”


    見燕王麵前微變,朱權心中一笑,接著說道:“小弟這些顧慮還請四哥體諒,大寧這祖宗之地,實在不能被北元韃子趁虛奪去!所以,小弟思量再三,卻實在不能這樣放心離開。還請四哥容小弟為大明暫守這一方疆土!待四哥與十二哥靖難成功,四海平定,小弟必第一個赴京,賀兩位兄長建此擎天護國之大功!”


    燕王猶如盛夏被人當頭潑下一盆冷水,心中寒涼一片。


    半晌之後,他才擠出一絲笑容勉強說道:“十七弟守土有責,誓全祖宗之地,恪盡職守,為兄佩服!可是,事有緩急之分,今李景隆兵臨北平城下,不僅是燕軍將士的家小,為兄的妻兒老小也是危在旦夕!不怕十七弟笑話,若無你的兵馬相助,為兄此戰必敗無疑。若為兄戰敗,靖難大業雖說不至於諸流水,但包括為兄在內,燕王闔府皆會被奸人所害呀!為兄是你親哥哥,為兄的王妃是你的親嫂嫂,高熾、高煦、高燧可都是你的親侄兒,其間輕重,還請十七弟三思!還請十七弟看在血濃於水的份上,救俺一家性命!”


    “對啊,十七叔,高煦給您磕頭了!求十七叔救侄兒一家性命!”


    隻聽“撲通”一聲,朱高煦巨大的身軀已然跪在朱權的腳下,隻見他含淚哭泣,不住磕頭懇求。


    朱權是個十分注重感情的人,雖然他心裏明白眼前的燕王父子有演戲的成分在裏麵,可是正如他們父子所說,血濃於水。幾十萬兵馬壓境,燕王即便再厲害,朱高煦再如何驍勇,也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若是他們戰敗,徐王妃與行動不便的朱高熾必定死於非命。


    “高煦快快請起。”被朱高煦搞得心頭亂成一團麻的朱權伸手將朱高煦拉了起來,長歎一聲道:“四哥所說在理。但大寧乃祖宗之地,小弟終究不敢輕棄……”


    說到這裏,朱權眼角一瞄,見燕王臉上又現哭喪之色,淡然一笑:“小弟卻也不能坐視李景隆胡來!這樣吧,大寧境內城中的毛整、允中二將皆為四哥舊部,此番小弟便讓他們率領麾下兵馬跟四哥迴去。如此一來,燕軍多了兩萬助臂,以四哥的本事,得此兩萬兵馬,定可擊敗李景隆!小弟在大寧亦可恪守責任,率所剩兵馬盡力抵禦北元與可能產生異動的遼東兵馬,替四哥守住後方。這是小弟苦思之下,才想出的兩全之法,不知四哥可還滿意?”


    兩萬兵馬就想打發俺走?哼!況且毛整、允中二將手下兵馬隻是大寧戰鬥序列當中戰力最靠後的,以為俺不知嗎!?燕王臉色數變,過了好一陣,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十七弟思慮周全,一心為國,俺朱棣遠遠不如矣!”


    “四哥與十二哥舉兵靖難,護我大明社稷,這才是大義之所在,小弟遠遠不如!”見燕王並未反對,朱權心下安定,舉起案上酒杯道:“小弟也就能為四哥打打下手,四哥能加體諒,小弟感佩之至。小弟便再敬四哥一杯,提前祝賀四哥捷報頻傳,一舉擊破李景隆!”說完,朱權也不待燕王作答,脖子一仰,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旁邊的朱高煦心中有一團烈焰在熊熊燃燒,幾乎當場就要迸發出來。


    知子莫若父,燕王早已察覺,為了避免朱高煦衝動之下壞事,他伸手輕拍額頭佯裝酒醉,唿朱高煦過來攙扶,父子倆踉踉蹌蹌地向朱權告辭。


    朱權吩咐貼身太監張讓帶燕王父子前去歇息,自己轉身走出大殿,朝書堂行去。


    寬大的書堂之內,燈火通明,王妃張妙珂,典韋、張泰、竇嶽以及三護衛指揮同知以上軍官皆環坐堂中。


    自打燕王突然率軍來到大寧,朱權雖然表麵上波瀾不驚,其實暗自早已有了防備,朱久炎對他的多番鄭重警告,他可沒忘。


    朱權一麵在府中宴請燕王父子,一麵遣手下兵將布置好了一切,朱高煦剛才若果真暴起發難,即便他再如何厲害,也隻能飲恨當場。


    竇嶽聽得朱權訴說酒宴之上燕王所言,不禁微笑道:“王爺,朵顏三衛指揮使剛率領族中大股兵馬而來,說是護送族人前來大寧貿易,不想一會兒工夫,燕王父子便率大軍前來,這也未免太巧了。”


    竇嶽說的可不是朱權校兵之事,脫魯忽察爾這次不僅帶來了校兵的人馬,更是帶來了大批族人押運大量牛羊牲口來到大寧,這些個普通牧民別看不是正式朵顏三衛兵馬,可也都是青壯,他們都是馬背上長大的,根本就不需要訓練,拿起武器就是最好的戰士,所以竇嶽才有此言。


    朱權聽竇嶽這麽說,心中也不禁再度提高警惕:雖然剛剛才震懾過朵顏三衛,但他們確實是和四哥前腳後腳來到大寧,而且還帶了眾多族人前來,莫非脫魯忽察爾真敢私下和四哥勾結?


    旁邊的將領將此事細細想來也是頗覺蹊蹺,紛紛出言附和竇嶽。


    竇嶽心知朱權對於朵顏三衛首領以及燕王父子起了疑心,便即不再多言,思忖片刻後沉聲說道:“燕王雖是居心叵測而來,所言倒是並非沒有道理,燕王麾下雖有十餘萬眾,比之朝廷大軍依舊是兵微將寡,勝算無多。目下咱們和燕王還是有共同的敵人,若是燕王一敗,李景隆的大軍怕是會馬上南下,迴援南京。”


    “這麽說,本王該當和燕王合兵一處,共同打擊李景隆?”朱權說到這裏,迴想燕王適才酒席上所言,目光情不自禁掃了一眼頭發花白的嶽父張泰,他是大寧的騎兵統領。


    張泰緩緩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兩軍合兵一處,雖然勢力頗壯,但燕軍忠於燕王,寧軍忠於王爺,互相猜忌之下,反倒互相掣肘,極易為敵人所乘。既然燕王勾結脫魯忽察爾心懷不軌,以屬下愚見,咱們應該先下手為強,拿下燕王父子,進而進軍北平,脅迫朱高熾與燕王妃等就範,以王爺為主,號令統一之後,再和李景隆決一死戰!如此,一則不會讓燕王一家陷入覆滅之危,全了王爺的兄弟之情;二則也算是幫了湘王府大忙,成全了王爺與湘王父子的深厚情誼。”


    朱權聞言也不禁怦然心動,他已經明白燕王父子絕非善男信女,若是自己不肯遂了他們的意願,借大軍給他們靖難造反,隻怕燕王就要和朵顏三衛裏應外合對付自己了!


    反正自己的行動是一直在幫助湘王府的,隻差沒有公開舉起旗號反對建文朝廷了,嶽父張泰所言之策能夠掌握主動權,無異於對自己最為有利。


    典韋跟隨朱權最久,聞言便知道有仗可打,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狂熱之情,當即站起抱拳躬身說道:“末將身受王爺提拔知遇之恩,無以為報,願效犬馬之勞以為王爺驅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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