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千戶又斬了一名攔路燕軍,眼看就要衝出包圍圈,擋在他眼前的燕軍隻剩最後下一人,隻要再殺掉擋路之人,千戶便可安全的跑去大寧。


    隻要到了寧王的地盤,燕軍就必定不敢再追了。寧王雖然態度曖昧,但還沒有公開舉起造反,寧王的部下肯定是兩不相幫的。


    不得不說,這千戶的逃跑思路清晰,若真讓他跑去了大寧,有很大的可能逃出生天。


    可攔路之人便是被燕王賜名的薛祿。


    此時薛祿緊緊握著斬馬刀,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向自己撞來的千戶。


    千戶連殺數人,氣勢強盛,哪把眼前的薛祿放在眼裏?隻見他大聲狂喝,將戰刀高高揚起,打定決心要將攔路的薛祿砍成兩半。


    薛祿卻是心無旁騖。等馬兒衝近,他才猛然一側,避開了千戶右手上的戰刀。千戶以為薛祿怯了,心中大喜,也不想和他糾纏,隻想著突圍而去。


    誰知,就在兩人側身而過的那一瞬間,薛祿居然平地躍起,抓住這一刹那的機會,竟成功地撲了上來。千戶猝不及防之下,被薛祿撲倒在地,暈厥了過去。


    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為了封鎖消息,所有的逃兵和俘虜一個不留,皆被燕王下令砍殺。


    丘福追過來,滿臉憤恨地將千戶一刀梟首。


    做完這一切後,丘福才將正坐在地上喘氣的薛祿一把拽起,親熱地拍著他肩膀道:“佩服,佩服,不愧是被王爺看重的猛士,如此危險之事你都敢為,而且還能成功,不僅膽大,更是沉著冷靜,難怪先前能夠生擒李堅駙馬,著實厲害!”


    說罷,丘福將自己腰間的水囊遞了過去,示意薛祿解渴。


    薛祿剛才那一撲其實極度危險,時機稍微把握不對,就有可能就被千戶撞上。憑著當時的馬速,薛祿即便身穿開獎,恐怕一撞之下也會當場殞命。


    此刻迴想起來,薛祿也是心有後怕,他不客氣,接過水囊猛灌了口水,擦擦嘴笑道:“丘將軍說笑了,王爺的命令,不準走掉一個,當時俺也是心急,顧不上許多了,如今俺想起來也十分後怕呢!”說完,他又是一陣憨憨地傻笑。


    眾燕將見他直爽,也都不禁莞爾。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之後,燕王便帶著渾身浴血的朱高煦飛馳而來。此時劉家口已告破,包括信鴿在內,所有能給李景隆傳遞消息的活物,悉數被燕軍所滅。燕王看著地上的千戶無頭屍體,喜上眉梢——奪取朱權兵馬的計劃,開了一個好頭。


    劉家口一破,燕王也不歇息,連夜率領大軍向大寧進發。盡管道路不好走,但因行蹤隱秘,攻下鬆亭關倒也順暢。三天之後燕軍就能抵達大寧城外。


    ……


    以全力進攻北平,正以燕軍激烈“交戰”的李景隆,此刻剛剛接管完吳高麾下的兵馬。南京告急讓他帶兵迴援的聖旨連發過來數道,李景隆也知道了事態的緊急,正要聽命迴援,卻又接到斥候報告,說在永平打轉的是燕王三子朱高燧冒充的燕軍主力,燕王實際上早已偷偷出兵攻破劉家口,前往大寧。


    這個消息將李景隆嚇了一跳,燕王這明顯是要去與寧王會師啊!!!一個燕王尚且夠自己喝一壺的,若是寧王也跟著造反,二王合兵一處,兵馬便超過了二十萬,而且都是精銳的百戰邊軍……他李景隆還能迴援京城?大寧的騎兵估計半路就能截住自己,要是在過淮水的時候,被寧王的騎兵半渡而擊……


    這種可怕的景象,將李景隆的冷汗都嚇了出來,他哪裏還敢猶豫,將他麵對的情形與其想法讓傳旨的大臣迴傳京城,言攻破北平後,必定率軍迴援,讓京城再堅守一陣。


    再堅守一陣!?傳旨的欽差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出來的時候,湘軍都已經快打到京城了,現在京城是個什麽情形還不知道呢。而且,他要是沒帶迴一兵一卒,皇帝憤怒之下,說不定會直接砍了他,他哪裏敢迴去?


    可眼前的李景隆也不是他能得罪的,不僅不敢得罪,還不能表達出絲毫不滿,甚至先前李景隆因為奪權,而欺騙朝廷的事情,他還要想辦法加以掩蓋,這讓傳旨的欽差好一陣無語。


    欽差默默地迴到桌案上開始絞盡腦汁寫奏疏,編造李景隆跟燕軍戰鬥的是何等的激烈,而且馬上就要跟燕軍決戰,在此關鍵時刻,不僅北伐兵馬迴不了援,他這個傳旨的欽差也因為兵荒馬亂而絲毫走不出去……


    打定主意的李景隆倒也果決,他果斷地命令山海關的楊文騎兵北上追擊燕王,令遼王率剩下的遼東騎兵兩麵夾擊,都督徐凱率五萬人於鄭村壩深挖壁壘以做後路,自己這率領三十萬主力大軍則朝著燕軍的老巢北平滾滾洶湧而去。


    由於燕軍主力都被燕王帶去了大寧,永平的朱高燧哪裏敢抵擋李景隆的大軍?一聞到訊朱高燧就放棄了永平,逃迴了北平。


    如此,李景隆的大軍所到之處,抵抗的燕軍無不被碾的粉身碎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他的前進步伐。


    捷報頻傳,途經的城池縣城紛紛被李景隆輕鬆收複,被朱高燧舍棄的燕軍也被李景隆毫不留情的殲滅,在李景隆如此強硬的軍令之下,最倒黴的還是燕地的百姓。


    燕兵可以逃跑,而這些個燕地百姓卻隻能承受戰火的洗禮,甚至有些個地方還不免發生些,殺良冒功的事情,要知道一個燕逆士兵的人頭可值十兩銀子!


    濫殺無辜以騙軍功的事情,雖然有風險,但架不住利益太大,而且這事若是做的隱秘一些,其他人也不一定能夠發現。這便是這些個士卒的僥幸心態。他們不傻,主帥一門心思都撲在北平上頭,哪裏有閑工夫了解這些狗屁倒灶的事?


    還好北平的門戶重鎮通州都被這些紅了眼的北伐官軍攻破之後,後麵的燕軍在朱高熾的命令下撤了個幹幹淨淨。沒有了目標,這些個**子也不敢做的肆無忌憚,沿途的百姓才躲過一劫。


    短短幾日之後,三十萬北伐大軍殺到了北平府宛平縣。


    李景隆親帥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跨過了聞名於後世的宛平盧溝橋,這條建於金代獨一無二的古橋乃燕京八景之一,曾被馬可波羅寫在了遊記裏因此享譽歐洲,譽為姿態各異的石獅子各個活靈活現,構成美麗的奇觀。


    盧溝橋自建成後即經曆了無數風風雨雨,是進入北平的必經之路,向來乃北方兵家必爭之地。


    刷刷的腳步,得得的馬蹄,隆隆的車輪,在凍土上響成一片,李景隆指揮大隊軍馬通過盧溝橋,在這樣的必爭之地,燕軍仍舊沒有任何抵禦,李景隆的大軍毫無阻礙地便通過了。


    平安有些疑惑:“朱高熾為何不守盧溝橋?”


    這也是盛庸所慮,但他知道李景隆可不怎麽喜歡自己,所以也就老實地呆在平安後麵沒有說話。


    對於燕軍先是棄守北平正東重鎮通州,又棄守門戶要衝盧溝橋的舉動,令騎在馬上的李景隆不禁露出了對燕軍的輕視之意,他抬起頭來,欣賞著橋上一個個姿態各異的石獅,輕蔑地答道:“守盧溝橋?朱高熾有多少兵馬?就他那胖樣,守得住嗎?敢守嗎?這一戰,本帥必定讓燕賊父子輸得一無所有。”


    說完,李景隆意氣驕盈,大笑起來:“傳令下去,全軍加速行進,直奔北平城。”


    傳令兵得令,快馬通知全軍。


    將領們轟然應諾,北伐大軍再次加快行軍速度。


    ……


    北平城內的大街小巷都湧動著人流,聲聲鼎沸,不僅是青年人,連老人、婦女和孩子都被朱高熾給發動了起來,有人挑擔、有人推小車,也有人肩扛,運送的全是石頭、磚頭、瓦片、木料,分別奔向各個城門城牆,到處都在施工,幹得是熱火朝天。


    北平城外也修起了羊馬垣。北平雖為三朝舊都,城寬且深,但兵馬實在太少,若不多想點辦法,實在是不可能守住三十天。


    北平的羊馬垣是修在城壕與城牆之間,通常的羊馬垣是敵軍攻城時,守軍一方遴選敢死之士固守於此,趁敵方剛越城壕,立足未穩之際擊之。不過眼下北平兵力十分緊缺,朱高熾隻能把各城門堵死,據北平死守,故這些個羊馬垣內並無燕軍。


    但朱高熾卻是別出心裁地在羊馬垣上纏上了鐵絲網,行動不便的人,一般善於思考,朱高熾以前就有此想法,利用尖銳的鐵絲網纏繞在羊馬垣上,敵軍攀上城時不抓鐵絲網就會掉下去,抓住鐵絲網,鋒利的倒刺就會刺穿手掌,同時還會遭受北平的打擊,如此就能起到非常好的守城作用。


    灰頭土臉逃迴城的朱高燧瞧著這場麵,吃驚地問:“母親,北平城哪來的這麽多磚瓦?”


    徐王妃指了指旁邊的街道,“你沒看見嗎?”朱高燧一看,有一隊燕軍士兵在扒門樓裏的磚,有的百姓房子也被扒了,燕軍士兵正在房上揭瓦。


    “這,這,這是兄長下的命令?”朱高燧有些吃驚,“這麽幹,會激起民變的……”


    “這是為娘的命令!”徐王妃橫了朱高燧一眼,冷然道:“為娘自會讓人統計補償,你馬上迴到你的府裏去呆著!別讓民憤弄到你的頭上。”


    “孩兒遵命。”朱高燧吃了個大癟,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老老實實地退了下去。


    徐王妃看著朱高燧離去的背影,黯然歎息了一聲:“唉,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耍這些小聰明。”


    百姓們在燕軍將士的指揮下抬著磚瓦、石塊沿著城牆向上攀登。朱高熾體態肥胖,行動不便,在兩個內官的攙扶下,滿頭大汗地在城頭上與顧成、張信等燕軍將官統籌、會議。


    徐王妃則是一邊鼓舞士氣,一邊帶領著宮女婦幼準備石頭,以做守城之用。


    李景隆一來到北平就開始了圍城,三十萬大軍先將占地寬廣的北平城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後李景隆再下令大軍於北平九門外砍伐樹林,環築堡壘,開挖壕溝等等。


    見李景隆如此謹慎,城頭上的朱高熾反而不那麽怕了,他對眾人笑道:“我這表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極度在乎自己的性命,打仗之前都要執著先把營寨修好,如果三十萬大軍馬上輪流晝夜強攻,估計不出三天北平就得被攻破。”


    顧成臉帶悲觀地說道:“三十多萬人,旦夕之間就可聚沙成塔,最多半天我們就得與他們死戰了。”


    朱高熾遙指著城外來迴奔跑的騎兵,問道:“諸位,可知官軍之中誰最善戰?”


    張信緩緩說道:“太多了。平安有萬夫不當之勇,能跟高陽王一爭高下;盛庸文武全才,可惜一直不得重用;何福驍勇善戰,其他諸將如馬溥、徐真、孫成等人也大多參與過水西蠻居宗必登之戰,他們都作戰勇猛不畏生死。”


    其餘燕將聽完張信的述說,臉上的悲觀情緒也多了起來。反而朱高熾卻是越聽越開心,最後甚至笑道:“諸位,高熾也認為平安他們都是虎狼之將,但——你們別忘了他們卻不是主帥,一群虎狼之士被一頭吃草的綿羊帶領,這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而我那表哥李景隆正是屬羊的,平安?盛庸?何福?他們再勇武也照樣沒有用武之地!”


    顧成頭一次仔細打量眼前這個超肥胖且帶有殘疾的燕王世子,驚異於朱高熾年紀輕輕居然如此鎮定,而且在燕軍之中也擁有著強大的聲望,諸將官不但毫不介意行動不便的朱高熾作為全軍之首,就連追隨燕王最久且享有盛名的金忠等文官都無不對他禮讓三分,這些下意識的態度,可肯定不是出於他的世子身份,而是朱高熾身上確有傲人之處。


    “世子殿下說得不錯。”顧成收起倚老自重的態度,變得恭敬起來。


    朱高熾報以和善的一笑,抬手緊了緊衣領,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色,道:“馬上就要起風了,也應該快下雪了,李景隆冬季前來北地,得到我父王北上的消息後,又匆忙進攻北平,已是未戰先敗,今晚我這個當弟弟的就先送給他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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