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能看了一眼跪在腳下的瞿鬱,幸好鬱兒知道分寸,沒有大張旗鼓地跑迴來,現在士兵們還不知道後方荊門山被奪的消息。


    想到士兵,瞿能看了一眼周圍。所有官軍已是疲憊不堪,除了輪值的士兵在嚴令下強自硬撐之外,其餘士兵都來不及進入兵營,就睡出了各種花樣,有身上裹著軍毯躺在地上便入睡的,有蜷縮在城垛下的背風處中唿唿大睡的,如此狀態著實令他觸目驚心。


    無恥的朱久炎使用的無恥戰術,實在是太無恥了!他真的是我大明的皇室嗎!?


    想到將士們知道被人端了後路、斷糧草的後果,瞿能隻覺兩股戰栗,後果的嚴重性讓他心中感到一陣陣害怕,怎麽辦?如何才能解決眼前的危機?瞿能望著遠方高高的荊州城牆,隻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那就是攻克荊州城,如此便能解決一切危機!


    雖然因為朱久炎的騷擾,攻城器械並沒有製作多少出來,但他的手上還有幾十多架登城雲梯,還能再搏一次。從上兩輪的攻城來看,他也發現了朱久炎的弱點,那就是兵力不足,如果不計代價的全力攻擊一點,荊州城一定能夠攻克!


    看著周圍一個個有氣無力的士兵,他現在是真急了,無比焦慮的瞿能,對所有將領毅然下令道:“馬上將將士都叫醒,準備對荊州發動總攻!”


    無視瞿鬱勸導的眼神,他悍然拔出佩劍,對著身後的督戰官怒瞪著雙目喝道:“督戰隊要將軍法執行的更加嚴格!此戰,關乎著我們所有將士的命運,不要因為袍澤之情就心懷不忍。我軍若不盡早拿下荊州,後方的那支湘軍說不定就會殺到我們的眼前,到時候,我們全部要死!要知道,我們都是朝廷的士兵,咱們吃的穿的拿的全都是朝廷的。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所以,猶猶豫豫,躊躇不前的也要殺無赦!”


    說完,他再次轉向將領們兇狠地喝道:“還有你們這些將領,別看在你們跟隨我多年,這次你們若敢掉以輕心,別怪瞿某沒有提醒你們!立刻給我去召集人手,攻城!”


    瞿能下達了如此嚴令,包括瞿鬱在內的所有人隻能趕緊領命而去。


    清晨,朝陽剛剛照在荊州城頭,戰場還未來得及打掃,瞿能那邊的進攻鼓聲便再一次敲響了。


    “咚!咚!咚……”


    一隊隊的官士兵開始湧出,迅速在荊州城外的空地上集結,這次瞿能將三萬大軍全部集合在荊州西門,準備全力攻打一座城門。


    鼓聲震天動地,使所有人的心髒都仿佛隨之跳動,全麵進攻的鼓聲使朱久炎的心墜入了深淵,後方被徐忠襲擊的消息瞿能應該知道了,原以為瞿能在得知後方被破後會逃跑,卻沒有想到瞿能竟然如此發狠,來了個孤注一擲的總攻勢。這讓朱久炎不得不佩服瞿能的兇狠,這無疑是火中取栗,要跟他進行一場生死豪賭!


    “賭命就賭命!看誰運氣好!”


    朱久炎也發狠了,狠狠一舉令旗,“全部都給老子起來!他麽的,敵軍又打來了。”


    城頭上隻聽見朱久炎的怒吼,沉睡中的士兵在將領們的唿喊、踢踹下醒轉,晚傷騷擾了敵人這麽久,雖然得以輪換休息,但也實在疲憊,以至於官軍的進攻鼓聲都無法將他們驚醒。


    士兵們揉著惺忪的睡眼站起身,茫然地望著遠方開始集結的官軍,這時城頭的號角也再次敲響。


    ‘嗚——!嗚——!嗚……”


    包括預備役在內所有的湘軍都奔上了城頭,除了重傷兵外,輕傷兵也都直覺的包紮好了傷口,重新上陣了,他們抖擻精神,張弓搭箭,檢查器械,準備再一次進行血戰。


    就在這時,一個小黑點從天空飛翔而來,“是殿下的食猿雕!”楊士奇大喊了一句。


    朱久炎精神一振,他看清楚了,是金子,強風襲來,威武的金子落入城頭,片刻,張大拆下金子爪下的紅色銅管奔了過來。


    “殿下,徐將軍與李將軍的來信。”


    朱久炎接過信管,張開紙張,看完拚音信件之後,右手興奮一揮,“太好了,徐忠、李堯好樣的!”


    信裏的內容已經不用多說,所有將領在同一時刻發出了興奮歡唿,舒泄著豪情。


    “弟兄們,徐忠的援軍就在他們的身後!我們隻要堅持住,等他們到來,就能徹底擊敗敵人!想放水淹死我們的瞿能,必將被我們剁成碎塊!”


    朱久炎沙啞著聲音在向士兵做最後的戰鬥動員,所有湘軍將士都在自覺地迅速集結,湘王妃帶著憐星與徐妙錦穿著盔甲再次登上了城頭。王妃正在對著所有的女兵做著最後地動員:“姐妹們,我們都是湘軍的妻女,我們的丈夫和兒子們都隨湘王出征殺敵去了!如果官軍破城,那麽我們就將落入兇狠地瞿能之手,荊州城是我們的命根子!從現在起,凡我湘軍姐妹都要參加護城,運裝備、送糧草、救傷員,我們也要救湘軍將士們一臂之力!”


    “對!”


    “對!”


    “對!”


    這齊聲的女性呐喊,是所有湘軍將士妻女的聲音。聽到這些聲音,將士們的目光更加堅定了。


    王妃沒有喧賓奪主,而是像個普通的將領一樣,帶領著女兵們,聽從著朱久炎的命令,用行動表明與全體將士、與荊州城共存亡。


    朱久炎沒有時間與母親說話,也沒有時間考慮徐妙錦居然也會穿上盔甲,來為荊州出力,他現在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算上輕傷兵,荊州城內擁有戰鬥力的男性湘軍還有九千餘人,朱久炎最擔心就是瞿能同時進攻所有城門,瞿能還有三萬餘人,若是分開攻擊所有城門,他隻能狠心下令讓所有輔兵、民夫、捕快、公人也都上城參戰了。


    希望徐忠與李堯能夠趕上決戰,更希望著城外的官軍能自己出現變故!


    經過晚上的連番騷擾,官軍士兵的疲憊、抱怨程度,在沒有得到休息的情況下,還要被瞿能強令出來舍命攻城,朱久炎不信官軍士兵對瞿能沒有怨氣!


    而且瞿能手下的遠程襄陽炮根本威脅不到荊州城,隻能憑借雲梯、壕橋、攻城車來強攻,上兩輪的攻城已經證明,想要接近荊州城頭起碼就要付出上千的生命,他相信到了官軍士兵再也忍受不住的時候,城外必然發生嘩變!


    事實證明朱久炎的判斷是正確的。


    “進攻!”瞿能令旗一揮,猙獰大吼。


    鋪天蓋地的官軍列隊開始行動起來,陷入絕境的瞿能下令之後親自上了前方指揮攻城,不拿下荊州城,別說名揚天下了,荊州就是他瞿家父子的埋骨之地!


    他殘酷的目光盯著荊州城頭,他轉身向後麵望去,官軍的鼓聲開始變的密集,這是全麵進攻的鼓聲,三萬大軍向荊州城撲來。


    “殺。”


    浩浩蕩蕩的軍陣之中,迴應他的卻是有些中氣不足的應和聲。不僅中氣不足,而且稀稀落落,看似戰雲密布,但是,卻讓人怎麽都感覺不出半點戰意,其喊殺聲,少了以前肅殺味道,多了一種無力感與抱怨感。


    不管官軍如何,事關全家生死,事關滿城百姓的存亡,朱久炎可不會有絲毫手下留情。襄陽炮、床弩、火炮不停唿嘯,所有遠程器械再次砸向密集的官軍陣型之中。


    隻聽見轟隆的聲音響起,各種炮彈、落石、弩箭迅猛落下,在官軍之中翻滾,紅色的血肉橫飛,慘叫聲此起彼伏,慘烈的景象再次上演。


    今天可以沒有下雨,看著城頭嚴陣以待的弓箭手、火槍兵,以及煮著金汁與火油的幾排熱氣騰騰的大火鍋,想著上次攻城時被這些東西燒死的袍澤,本就疲憊至極,消極應戰的官軍軍陣當中頓時發生了狀況。


    到了要用壕橋硬過陷坑與護城河的時候,卻是怎麽都沒有人願意自我犧牲,被人掩護的一千扛著壕橋的先鋒軍,看似浩浩蕩蕩喊殺著上前,卻似蝸牛一般緩慢,整個先鋒軍團都在消極應戰。


    扛壕橋的先鋒軍不鋪路,其他軍團如何壓上去?


    後麵的督戰隊已經拔刀在手作勢驅趕了。


    “將軍有令,敢消極怠戰者,立斬無赦!”


    “快上,混蛋!再敢猶豫老子砍了你們!”


    荊州城頭防衛如此森嚴,他們又一晚沒睡,明知是枉送性命的必死局麵,誰又會不要命的上前?幹不過城牆上的,還幹不過你們這群隻會督戰的老爺兵嗎?


    “去你娘的,有本事你自己先衝啊!都是腦袋卡在褲腰帶上吃刀口飯的人,老子還怕了你們!?”


    “將軍已經下了死命令,你們敢扛命?殺!”


    “想殺老子?來啊!”


    “殺就殺!”


    叮!


    “好啊,你這龜兒子,真敢殺老子?兄弟們,咱就不相信,不吃朝廷的軍餉還能餓得死咱們,跟他們幹了!誰想殺我們,我們就殺誰,殺啊!”


    刀口舔血的大頭兵本就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誰又怕得誰來?擠壓在心中的怨念在督戰隊兇惡的叫罵聲中,終於爆發開來!


    壕橋被扔了一地,前頭的先鋒軍轉向,跟後頭的督戰隊廝殺到了一處。


    這便是導火索。


    一開始是小範圍的動手,一會兒之後便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


    嘩變!陣前嘩變!


    城牆上朱久炎他們都看呆了,本以為又是一場惡戰,沒有想到卻發生了如此戲劇性的一幕。


    這場嘩變對於瞿能父子來說,無疑是災難性的,無論他們如何喝令,除了加重衝突之外,起不到任何緩和的作用,他們的威望與命令完成成了個擺設。


    更有那些懷恨在心的士兵趁機刺殺瞿能,瞿鬱奮力砍殺之下,不僅沒有嚇退他們,出現的流血更是讓事態越加不可收拾起來。


    亂了,亂了,更亂了,整個攻城的三萬官軍,全都亂套了!


    “殺啊,特麽的,跟他們瞿家父子拚了!”


    “啊啊……”


    死忠於瞿能的士卒,與嘩變的一方徹底混戰開來,刀刀到肉,招招見血,官軍立馬就死傷了一大片!


    瞿能看得滿臉鐵青,他一向認為自己的威望能夠掌控一切,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一手帶出來的士兵,會有反過來衝殺自己的一天。


    “鬱兒,快,快,快別殺了,鳴金收兵,快鳴金收兵!”


    可是涉及數萬人的互相纏鬥,哪裏能夠及時的將命令給傳遞出去?混亂,到處都是混亂。


    想要將廝殺起來的士兵徹底分開,似乎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收縮主要兵力後撤,可他們能後撤嗎?


    荊州城頭的湘軍怎麽辦?一撤,定會被給他們衝殺個七零八落!


    “嗚嗚……”


    “嗚嗚嗚……”


    瞿能剛想到這裏,前方的荊州城中陡然響起了激昂的號角聲,那是湘軍的進攻號角!瞧清楚情況的朱久炎可不會放過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壞了!怕什麽,來什麽!”瞿鬱慘然道,“朱久炎要出城決戰了,偏偏在這個時候!”


    瞿能喟然長歎道:“失敗了。沒想到朱久炎的惡毒伎倆,讓軍心崩潰的如此之快,我原本想著還能堅持一兩天的……”


    “父親,現在不說這些了。”瞿鬱焦急萬分地道:“我軍將士嘩變,亂成一團,已經失去了原本的人數優勢,此刻我們已經陷入了絕境,現在隻能組織親兵和朱久炎拚命了!”


    荊州城門已然大開,朱久炎當先打馬出城,長槍一指長空,口中大喝道:“準備——!”


    眨眼間,九千士兵早已集合在一起他的身後,森然列陣,他們皆神色嚴肅,目光冷冽,好似兇猛的獵豹豺狼一樣。


    而城牆上的弓箭手也在湘王妃的命令下開始挽弓,襄陽炮與火炮同時開始裝彈,床弩機準備發射,整個城頭霎時準備完畢。


    “全軍出擊!為死去的兄弟們複仇,隨我殺盡敵賊!”朱久炎大吼一聲,心中的血液徹底沸騰了起來。隻見他策馬揚鞭,直撲瞿能軍團。


    憐星緊跟在朱久炎身後,手持羲和,腰懸弓箭,馬腹上掛著箭囊,裝備齊全。她身後是黑壓壓的湘軍將士,九千餘湘軍健兒奔湧而出,魏誌強、王佐、黃芳等湘軍猛將盡出,如狼似虎,山唿海嘯般飛快地移動著。


    吼聲雷動,氣勢浩蕩,轟轟烈烈的喊殺聲,如火山噴出的岩漿,如熊熊的火焰直破蒼穹。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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