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要不,我們派一隊人出關去看看?”王通反其道而行,試圖轉移瞿鬱的注意力。


    “不用了,若是下麵有人,早就被我們射死了。”開關這個事情,瞿鬱可是不會做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百戶道:“薛大個子,我不是在懷疑你玩忽職守,隻是敵人太狡猾。你好生守好此段城牆,這場仗打完後,我就想辦法給你家的二小子調到將軍身邊當個親兵。好了,你們繼續小心守衛,我先去別的地段看看。”


    安撫了兩句後,瞿鬱轉身離去。王通則是繼續留在此地,與薛大個子他們攀談起來。


    如果瞿鬱再多停留一會兒,如果沒有王通的話語轉移注意力,恐怕關上的官軍就會發現,城下的羽箭之間,原本一片漆黑的土地,開始慢慢變色,黑的更加深邃了,黑紅汙漬,東一塊西一塊,在羽箭下渲染開來。


    這是中箭戰士身上流出來的鮮血,經過一段時間的滲透,終於將他們身後的披風給染紅了。與周圍的黑色相比,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塊的汙漬。


    幸好城頭上有王通轉移了謹慎的瞿鬱視線,也幸好世子殿下早有布置,徐忠與李堯心有餘悸,暗自慶幸著。他們動作僵硬地撐起身軀,默默地爬到城牆之下。


    後麵的戰士們無聲無息地跟了過來。


    徐忠緊貼著城牆,一麵傾聽著城頭的動靜,一麵迅速地統計著傷亡。


    李堯一邊將手肘中的箭枝拔出,一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徐將軍,我們犧牲了五個戰士,傷了四十六個,戰力沒有多少損失。”


    “嗯,受傷的兄弟都是好樣的。你們留在這裏,其他人聽我號令,準備攻城!”


    徐忠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照顧傷員了,攻城最重要,要不,他就愧對忍著劇痛的兄弟,也愧對那死去的五個弟兄!


    沒有受傷的戰士,則飛快地解起腰間的飛爪勾索。


    有了剛才那輪箭矢的試探,城頭上的守軍思想已經鬆懈。連一向謹慎的百戶薛大個子也認為在經過剛才的亂箭之後,這段城牆是安全的,城外不可能藏有敵軍。


    男人們的談話,離不開吹牛,更離不開女人,所以,他們與王通越談越起勁,完全忽略了守城的職責。


    隨著徐忠的一個手勢,戰士們唿唿地甩著勾索,扔上城頭,待勾索抓緊垛堞之後,便穿上特製的鐵頂尖頭靴飛快地攀爬起來。


    如果在城外,可以看到城牆上爬滿了黑點,那些黑點還在飛速移動。那是徐忠正帶著兄弟們在攀援,他們的身軀的像猿猴一般靈敏,在高聳的城牆行動竟然如履平地。。


    薛大個子聽到隱約的叮叮聲響,同時也看到城下突然飛上來的勾索掛緊在城頭的牆垛,他終於反應過來,立刻準備張嘴大示警。


    “噗嗤!”後胸一陣劇痛,薛大個子急迴頭看時,意識開始模糊。


    隻見他高大的身體倒在血泊當中,後背心髒部位插上了一柄鋒利的匕首。


    周圍的士兵見王通王大人一匕首捅向自己的百戶官,一時間都愣住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這一愣神的工夫,對於徐忠他們來說已經足夠!


    隻見數百道身影,突然從垛堞外暴起,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躍上城頭。


    “他是奸細,殺了他!”愣神的守軍士兵這才反應過來,可是王通早已機敏地帶人跑到徐忠的身邊。


    “有敵軍偷城!有敵兵!”有守軍慌張示警。


    “殺!為我們的兄弟報仇!”徐忠身體幾個縱躍,衝到官軍之中,長刀揮舞。每一刀都力大無窮,每一刀都裹挾著巨大的力量,一刀劈敵人手臂,將敵人的手臂砍掉……兇戾霸道,勇猛無比!刀光過處,鮮血飛濺!


    其他湘軍將士也沒有任何猶豫,兇狠地揮起了手中的武器。


    “娘的,方才是誰放的箭,給老子站出來!”


    城頭上的守兵一頓亂箭射出了戰士們的怒氣,尤其是與他們一起參與行動的五名兄弟,被他們射殺,死得太冤了。所以,徐忠他人早已憋了一肚子怒火與仇恨,如狼似虎的湧向奔逃的官軍。


    “下麵的兄弟,你們瞪大眼睛看著,我們為你們報仇了!”


    “啊啊啊……”


    剛才城頭的一陣亂箭,那個為了避免發出聲音,裁而死的兄弟,正是徐忠的一個部曲,多年的袍澤情誼,臨死之前的慘笑,縈繞在他的心中,他的怒火需要發泄!


    怒發衝冠的軍隊是極其可怕的。


    城牆上的上百官軍,幾乎一個照麵之下就被徐忠帶人斬殺殆盡,餘下的見到這群兇神惡煞殺人如同殺雞一般,一出手,便是數人一起倒地斃命,都嚇破了膽。


    何況這些人宛若從地獄跑出來的惡魔一般,都殺紅了眼,隻要見到官軍將士,不管他們是否投降,全都斬殺,更是失了鬥誌。


    死了的就讓他們死吧!剩下的快點逃命!


    殘存的守軍不約而同,遠遠向兩端逃去。隻恨爹娘隻給自己生了兩條腿,要是有翅膀就好了!


    這一場仗,讓徐忠心中憋悶的情緒得到了宣泄,他一路追著砍殺,殺得叫一個暢快淋漓!


    不隻是徐忠,帳下的將士們也是如此,他們大喊大叫著,似乎想將之前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悲痛,全都發泄出來。


    沒過多久,徐忠他們身前就堆積起無數屍體。那些被軍官驅趕過來的官軍麵對徐忠,眼中都帶著濃濃的畏懼,一個一個都精神萎靡,不敢上前對戰。


    徐忠哪裏管前邊還有多少人,他衝在所有人的前方,好似一支尖錐,刀光縱橫,無人可擋。


    大展神威的徐忠,讓好不容易才集結起來的官軍徹底膽寒,扔了兵器就駭然而逃,軍官再三唿止,也阻擋不住他們心中本能的恐懼。


    至此,這段城牆,完全落在徐忠的手上。


    徐忠殺得幾乎失去理智,幾乎差點忘了去奪取城門,放城外騎隊進來。還好,城下的李堯聽著響動不對,急忙發射響箭,提醒他趕緊開城。


    尖利刺耳的聲音刺破夜空,在空中發出一陣爆鳴聲。


    徐忠的神智終於迴複過來,記起了身懷的任務,恢複了冷靜。


    他帶人朝著城門口殺去。


    瞿鬱此時正在城下的一個兵營當中巡視,聽到了城頭傳來的喊殺聲與慘叫聲,心裏大驚,當下來不及多想,馬上集結親兵,趕往城門支援,後麵,跟著兩千兵營人馬。


    ……


    “他們想打開城門,快!擋住他們!”


    “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靠近城門!要不,大家都要死!”


    在生與死的威脅之下,城下的官軍也是不要命地湧向徐忠他們。


    但憤怒的力量毋庸置疑。徐忠仰天長笑三聲,舞開大刀瘋狂突進,無人能阻其攖其鋒。


    徐忠身後,三百名湘軍戰士誓死相從,以徐忠為核心,猶如一把鋒利的箭矢,射進城門口的官軍陣中。


    徐忠橫衝直撞,擋在他前方的官軍士兵不是被他撞飛就是被殺,猩紅的鮮血染上他的臉龐,落在官軍的眼中,更覺猙獰可怖。


    城門口的官軍雖拚死抵擋,卻依然被殺得節節後退。


    銳不能擋!


    不到片刻工夫,城下的官軍就被徐忠帶人碾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湘軍戰士趁機蜂擁而上,奮力搖動絞輪,在機關的牽引下,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


    寂靜的夜空下陡然響起沉重的轟隆聲,馬頭攢動,鐵蹄翻騰。


    “衝!”


    李堯已經換上戰馬,他拉下麵罩,高高舉起長槍,往前一引,一麵策馬奔騰,一麵仰天長嘯。


    緊緊追隨李堯的騎兵將士縱騎如飛,腳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往後倒退,滾滾煙塵從翻騰的鐵蹄下漸揚漸起,又隨風迅速消散。


    黑壓壓的湘軍騎兵如無窮無盡的鋼鐵洪流,挾帶著吞噬一切的氣勢從關外碾壓過來。


    地動山搖,雲起風動。


    “騎兵!”


    “騎兵!”


    “騎兵入關了!快跑!”


    前一刻,守門的士兵還悍不畏死的衝上去想要殺死徐忠他們。然而,城門一開,李堯率領萬餘騎兵衝進來之後,官兵紛紛後撤,四下逃竄,隻想保住性命。


    李堯帶領騎兵惡狠狠地衝進城關之中,因為高速行軍,來不及停下腳步,城門口來不及躲避的官軍,霎時就被撞得波分浪裂,血肉橫飛……


    大局已定!


    ……


    “將軍,我們在這裏!”身上多處受傷的王通在眾人的保護下,艱難地抬手朝著衝殺中的李堯揮舞了一下。


    李堯縱馬奔馳,身後緊跟著三百匹無人的戰馬,眨眼間就衝到了渾身沐血的徐忠跟前。


    李堯提槍在旁邊守衛,眼睛警惕地望著周圍,嘴裏喝道:“先別說話,快上馬!”


    跟文弱的王通不同,徐忠雖然連番惡戰,身邊戰士亦是人人身上傷痕累累,但精銳就是精銳,體力還沒有耗盡,雖然隻剩兩百人左右,可身手依舊利落,保持著極佳的戰鬥力。


    他們立時翻身上馬,準備再戰。


    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尤其是徐忠,春汛期雖然還沒到,但關內洪水也蓄了一段日子了,若是有人在絕望之下毀了堤壩……


    誰也不敢賭這股水流的威力,他們必須馬上找到堤壩!


    見徐忠手中拎著一口普通的戰刀,李堯大吼道:“徐將軍,你的大長刀在這,接刀!”


    一把接住自己的兵刃,摩挲著手中最熟悉的為夥伴,徐忠哈哈大笑:“謝啦!李將軍,有心了。”


    李堯對他這麽貼心,代表著湘王府的老人全方位地接受了自己這個降將,也接受了他帶過來的幾百部曲。


    他們與湘王府的元老們沒有了任何隔閡,成為隨時可以交托性命的戰友!


    李堯大笑道:“殺!一起建功立業!”


    “殺,抓兩個軍官,問出關內堤壩所在!”徐忠點點頭,大吼一聲。


    徐忠、李堯二人如同兩頭瘋狂的雄獅,張開血盆大口,帶領著獅群,朝著關內四處潰逃的官兵殺去。


    衝垮了準備奪迴城門的兩個重裝步兵百人隊之後,他們沒有停歇,立刻就向新迎來的兩千餘官軍發起猛烈的進攻。


    經過短距離衝刺,徐忠他們生生以騎兵的衝擊力撞出一條前進的血路!


    後續的湘軍騎兵踏著敵人的屍體瘋狂碾壓過來,狠狠撞上了瞿鬱布好的重步兵方陣。


    霎時間刀卷槍折,人影翻飛,瞿鬱遠在數百步外,仿佛都能聽到屍體墜地以及骨骼被騎兵撞碎的恐怖聲音……


    他遠遠地就看到了四散奔逃的潰兵與那支橫衝撞肆意屠戮手下的敵軍騎兵,看著徹底被撞開的城門,心中一片冰涼,眼前陣陣發黑!


    ……


    徐忠緩緩舉起手中的大長刀,以刀尖指著被俘虜的官軍指揮僉事咽喉,冷然喝問道:“說!你們修建的堤壩在哪裏!?”


    那千戶居然很是硬氣,直直地望著徐忠,就是不說話,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樣。


    徐忠眸子裏掠過一絲冷酷的殺意,正欲一刀砍死這名指揮僉事時,身後陡然響起一把暴烈的炸雷聲音:“叛賊,休得張狂!”


    徐忠霍然勒轉馬頭,目光箭一般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倏忽之間,刺耳的尖嘯帶著徹骨的寒意從耳邊唿嘯而至。


    間不容發之際,徐忠反手就是一刀往後橫掃,沉重的大長刀迎向掠空刺來的銀光!


    “咣!”


    激越的金鐵交鳴聲頓時響徹夜空。


    狂猛的力量順著刀杆,潮水般倒卷而迴,震得徐忠雙臂微微發麻。


    徐忠不由心頭一沉,來將的氣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兩馬交錯而過,亮如白晝的火光中,一騎峙立如山!


    白馬!


    銀槍!


    英武的外表,挺拔的身姿,精致的五官!


    如果不是來將身上披著官軍的紅色戰甲,徐忠幾乎要認為此人就是書中說的常山趙子龍了!


    徐忠揚起手中大長刀,冷森森的刀刃遙指瞿鬱咽喉,冷然問道:“瞿鬱?”


    瞿鬱緩緩垂下了手中的透亮銀槍。


    就在徐忠以為瞿鬱就要答話時,瞿鬱手中剛剛垂落的銀槍突然間又鬼魅般挑起,順勢還挑起了地上的一大篷沙土碎石,向著徐忠劈頭蓋臉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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