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星聞言,貝齒咬著下唇,這會是真狠狠捶了朱久炎的胸膛兩下,嬌羞無限地薄嗔道:“再鬧下去正事就說不了了!我們沒錢了!知道嗎?!連一文都不剩了!你明天再不弄來錢,船塢那裏怕是要停工了!”


    “我會缺錢?不是讓馬雲給我從荊州調錢過來了嗎?”朱久炎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對自己的財富雖然沒有具體的數目,但是卻知道可以一直維係五萬軍隊和一個船塢幾年的開銷。


    怎麽可能沒錢了?


    “馬雲剛到嶽州就碰到了王爺……”憐星一副“接下來你應該能推算出來”的表情。


    “我的錢又,又被這不靠譜的父王給打劫了?”朱久炎漸漸明白了。


    憐星默然點了點頭,“王爺轉手就都花出去了,花得很幹淨。”


    “他幹什麽花了?這麽多錢!幹什麽能瞬間花幹淨?!”朱久炎聲音拔高了幾許,透著無比的無奈和一種將要‘原地爆炸’的感受。


    “原地爆炸”就是此刻朱久炎心裏的感受,他想抱著他父王朱柏一起炸了算了……難怪他以後要私印寶鈔,數萬大軍和船塢的製造研究經費都能被他瞬間花光!給他搞幾台印鈔機,印錢都趕不上他花錢的速度啊!


    “咳咳!”


    恰在這時,院外傳來朱柏熟悉的咳嗽聲。


    朱久炎一聽,瞬間臉色僵硬的轉過頭去,隻見朱柏已經踏步入了庭院,他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對著朱久炎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唿。


    憐星起身,輕輕的臻首,斂衽道:“王爺安好。”杏兒也是輕輕將何秋娘放在毯子上,連忙對朱柏行禮。


    “父王,馬雲給我送過來的錢呢?”朱久炎直勾勾地盯著朱柏。


    朱柏聞言笑得更加開心了:“錢?錢當然是給父王都花出去了。”


    “都,都,都花出去了?”哪怕是早有心裏準備,朱久炎也被這個暴擊傷得不輕,如遭雷殛大概便是形容他此時的狀態。


    朱久炎咬牙問道:“孩兒請教一個問題,這麽多錢,您是怎麽瞬間花光的?”


    “咱這些日子去呂仙觀清修,與其觀主相談甚歡,呂仙觀不愧為道教聖地,底蘊頗為深厚……可惜,從唐至今仙觀屢經戰火,正殿純陽宮也已年久失修,咱怎麽能不盡一番心意呢?這是咱道教聖地,怎能怠慢?


    錢財乃身外之物,咱也不缺錢,不僅純陽宮要修,後土殿,呂仙亭、娘娘廟、靈宮殿等,咱都要建!要形成了一帶古建築群,氣勢壯觀的仙宮!


    這可是無量功德啊!靈珠子咱就知道你有孝心,知道咱缺錢,你就顛顛地給你爹送錢來了,你就等著福緣的到來吧!啊哈哈……對了,要修這麽多殿宇,馬雲帶過來的那些錢財還有些不夠,咱已經讓你娘送錢來了,你還有餘錢嗎?”


    “沒有!沒有!”朱久炎死命地擺手,不死心地用一種商量的語氣勸道:“父王,咱們先修好正殿純陽宮行嗎?以後的宮殿再一年一年的修行嗎?孩兒現在有要緊的事缺錢呢……”


    朱柏連連搖頭:“那怎麽行!葉信他們一個個都捐上了全部的身家,咱堂堂親王豈能落後於人?再說錢都給我花完了,工匠都施工了,咱怎麽能去討錢?還有,你個小屁孩子,有什麽要花錢的地方,實在缺錢,自己賺去!


    哭喪個臉做什麽?修葺仙宮,立上仙金身是天大的功德,是喜事,快給父王笑一個!”


    朱久炎現在哪裏還能笑得出來,他是真的哭了。


    來到大明這麽多年了,費勁心思地上躥下跳,積攢下來的財富,為的是什麽?


    還不是想改變湘王府既定的悲慘命運!


    這麽多的銀子給朱柏一秒鍾之內就花光了,可是他卻顯得非常高興。


    朱久炎臉頰使勁抽了抽,他決定也還給這不靠譜的父王一個暴擊!


    “父王,孩兒也有件喜事想告訴你呢。”


    “久炎。”憐星輕咬朱唇,有些擔心。


    “別擔心,我跟父王談點正事。杏兒,你扶小姐先進屋。”


    朱久炎先笑嘻嘻地安慰了一下憐星,再轉頭對朱柏道:“父王,我們去書房談?”


    “嗯,前頭帶路!”


    ……


    “什麽!你在洞庭湖上擴充了四萬兵馬冒充水盜?還想源源不斷地製造戰船!?”朱柏的麵孔開始大力抽搐,雙眼中射出一道冷冽的光芒,猛然叫道。


    然後朱久炎就開始挨揍了。


    書房裏一根插在金瓶裏的雞毛撣子,被朱柏一把抓到手裏,舞得虎虎生風,勁氣四射,每一撣子下去,不論朱久炎如何躲閃,都“嗚”的一聲,準確又兇狠地落在朱久炎的屁股上,發出“劈”的一聲悶響。


    父親打兒子,無論從哪個時代來說都是天經地義,朱久炎當然不敢還手。他估計自己也打不過朱柏,隻能一邊痛唿,一邊敏捷地躲避,圍著書房裏的那些個書架和家具與朱柏周旋起來。


    “兒子啊,你可真有本事!你知道不知道,這是造反!你這個目無君父的孽障!你還敢跑!你給老子站住!”朱柏喘著氣,惡狠狠地瞪著朱久炎。


    朱久炎當然不會聽他的,站住在那裏傻傻地挨揍,他隔著桌子訕訕一笑道:“父王,小杖則受,大杖則走!”


    朱柏盯著手裏的雞毛撣子,怒道:“這是大杖?”


    朱久炎趕緊大拍馬屁:“在父王手裏,雞毛撣子也能舞出大杖的威勢,孩兒能不走嘛!父王,你就不能聽我解釋?”


    “誰聽你這孽子的解釋!打了再說!”不待說完,朱柏又狠狠地用雞毛撣子朝著朱久炎抽了過去。


    “嗚——”


    破空之聲令人色變。


    朱久炎聽著那破空之聲就不敢硬挨,死命閃躲,一邊閃躲一邊急忙發問:“父王,您今天用了我那麽多錢,拿人家的手短您應該聽過吧?手短啊!手短?你會不會不好意思!?”


    朱柏怒哼幾聲,手放了下來,今天花了兒子這麽多錢,轉頭又這麽打他,確實做得有點不地道,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


    書房裏寂靜了下來,朱柏一言不發地雙手撐著桌案,氣氛有些讓朱久炎窒息。


    朱柏不說話,朱久炎也不敢出聲,誰讓他是爹呢。


    “你到底想幹什麽?”半響之後,朱柏才放下雞毛撣子,看著朱久炎幽幽地問道,他的目光很平靜,卻還讓朱久炎的心中有些打鼓。


    “為了自保,你信嗎?”朱久炎試探著說道。


    朱柏的聲音很冷:“自保?為了皇位吧!現在想想你這些年的動作……其實從你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盯上了那個位置吧?是嗎?”


    “嗬嗬。”


    朱久炎訕訕一笑,沒有否認,他總不能說朱允炆要上台了,我們一家以後會被他逼死,他隻好抬起頭,直視朱柏道:“就算是為了權勢和皇位吧,不過我想的是讓您坐那個位子啊,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我想請求您的原諒和支持!”


    “原諒和支持?你可知道,支持你,就要毀了咱的生活!還有,咱決不會行悖亂之事,不可能反叛父皇!”朱柏的雙眸突然變得兇狠,麵容有些猙獰起來。


    朱久炎聞言,有些沉默,良久才輕輕地道:“皇爺爺對我那麽好,我怎麽可能會反叛他?”


    “你是想說你以後要反的是允炆嗎?他是你皇爺爺定下的繼承人!反他沒有反你皇爺爺嗎?!”


    朱柏冷硬的話語中又帶著一股自嘲:“咱真是沒有想到,咱這一生的名譽,竟然會毀在自己的兒子手中。”


    “父王這是答應了?”朱久炎目光一動,機敏地問道。


    “咱還有得選嗎?”


    “站在孩兒的角度,孩兒所做的一切,無愧於心。”朱久炎目光清澈,坦然說道。


    朱柏聞言,目光突然變得非常銳利,他死死地看著朱久炎,仿佛要把朱久炎的身體看透一般,“相對於咱的名譽來說,咱更在乎一樣東西,皇位與咱朱家的江山在你的心中,到底哪個更重要?”


    朱久炎聽完,毫不猶疑地迴道:“家更重要!孩兒本可以騙您說,朱家的江山更重要、天下百姓更重要,還可以編造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說詞,但是……我說不出。孩兒是個沒什麽忠君的想法的人,孩兒是個很自私的人,我隻是不想我們家受到任何傷害!


    其實,這個天下誰來執掌對我來說都一樣,但是唯獨朱允炆不行!他不會讓我們好好地活下去!這就是我擴軍的原因!”


    朱柏目光凜冽,冷聲說道:“允炆跟其父一樣為人敦厚、純孝,他如何不會讓我們好好活下去?咱看,這不過是你為自己的野心找的借口而已!”


    “父王,您跟朱允炆相處過嗎?他的敦厚、純孝是您親眼所見?我相信他的名聲是經由別人的嘴傳入您耳中的。我以前接觸過朱允炆,他的為人秉性可不像傳聞中的那般完美。”


    朱久炎看著朱柏,嘴角升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您飽讀詩書,知識淵博,文采斐然,聞名於天下,與您交往的不是當世大儒,便是各方大家!他們為什麽不約而同都說朱允炆的好?因為他們都是讀書人!


    朱允炆喜歡讀書,他也喜歡親近讀書人!朱允炆這個大明繼承人的身上自然就代表了大部分讀書人的利益!讀書人當然都為他說話,這不關乎與為人,純屬階級使然,他們可能說一個階級的,也就是——士人!


    輿論掌握在這些讀書人的手中,滿天下的人當然隻能聽到朱允炆的仁厚、純孝、禮賢下士,包括您的耳朵。”


    “階級?”朱柏起初有些疑惑這個詞語,但他畢竟智慧不凡,稍加琢磨就便理解了這個詞語的意思。


    朱久炎這一次真的說開了,嘴也收不住了,他來到大明這麽久,被這個不同於後世的時代思想壓抑的太久了,索性來了個大爆發,劈裏啪啦地繼續說道:


    “有些階級是天生的對立麵,比如士人階級和藩王階級,我和您便同屬藩王階級!天下這麽多的藩王,對於讀書人建立起來的朝廷來說就是威脅,藩王們都姓朱,或許就有人能顛覆他們的統治,重新進行權力洗牌。我們手中的軍隊就是時刻威脅朝廷統治的炸藥,每年俸祿、軍費開支也都是天文數字……孩兒敢說,皇爺爺隻……朱允炆一上位,便會迫不及待地開始削藩,我們家生死存亡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放肆!你敢咒你皇爺爺死!?”朱柏的雙手緊握拳頭,青筋暴露,一幅就要暴起的模樣。


    朱久炎雖然給朱柏的氣勢震得有些神色發白,但身軀卻是一步也不退後。


    朱久炎看著朱柏這個樣子,心中也有些懊悔,他知道自己的話有些觸及到了朱柏的底線……


    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迴來,還不如把話說完。


    朱久炎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父王,孩兒相信皇爺爺的眼光不會出錯,朱允炆會是個好天子,他會讓百姓休養生息,全都過上好日子,讓他們都有地耕,有飯吃,能給他們和平幸福的生活……但他唯獨不會給不了藩王活路,我們這些藩王,和朱允炆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不可調和的……”朱柏眸子之中一抹精光劃過,他現在還不知道朱久炎說朱允炆的話對不對,但是他心裏知道,關於藩王和朝廷之間的矛盾朱久炎其實沒說錯。


    “唉……你或許說得沒錯,但咱隻是自保,不會謀反。我會修書迴去,讓你母妃調錢來嶽州。洞庭湖上的水軍盡量別暴露,能藏多久,藏多久……”朱柏鬆開了拳頭,搖頭暗歎,英俊的臉上掠過一抹黯然。


    “謝謝父王!”朱久炎精神一振,眉頭舒展開來,正待與朱柏說些軟話緩和一下。這時,王府的承奉大太監馬進忠卻匆匆走了進來。


    “啟稟王爺、世子殿下,朝廷的六百裏加急!”


    聽得這個消息,朱久炎父子無不麵露驚詫之色。


    朱久炎第一次在馬進忠這個太監上看到緊張的神色,他此刻甚至來不及行禮,急急前幾步,將手上一個密封好的信筒遞朱柏。


    不曉得京城又什麽十萬火急的消息傳來,居然用上了六百裏加急,讓馬進忠如此異常,朱柏打開信筒裏麵居然是一軸黃絹。


    朱柏心中一緊,他有了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顫抖著展開黃絹一看,頓時滿臉哀傷地痛哭起來:“啊——!父皇——父皇龍馭賓天了!”


    “哐當!”朱久炎腰間的‘望舒’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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