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天福的親自駕駛之下,馬車已經衝進了樹林。遠處卻傳來悶雷一般的聲音,地麵也開始微微的顫抖,李天福的臉色又是一白。


    “騎兵!是騎兵!敵人有大隊騎兵!殿下,我背您先跑!”


    李天福顧不得抹一把臉上的汗水,衝進馬車扛起朱久炎就往樹林深處跑。


    朱久炎猝不及防,拍打著李天福的後背,深深為他智商而著急,直到他用力咬了李天福一口,李天福茫然迴頭一看,見朱久炎焦急的眼神,這才猶豫著放下自己。


    他們還有幾十號人,身上都帶著弩箭,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怎麽能就這麽落荒而逃,他朱久炎可幹不出拋棄屬下獨自逃生的事。


    再有,我好歹也有幾十斤,背著我能跑過誰!?


    放眼望去,隨處可見或坐或躺的侍衛,大多目光呆滯,空氣裏彌漫著壓抑、沉悶的氣息,讓人窒息。


    朱久炎望了一眼周圍晃動的樹影,一臉陰沉地低頭思忖著。


    樹林裏不利於騎兵衝鋒,敵人就算追上來也要舍棄戰馬。吳用二人走時已經告訴過他,敵人絕對不會過二百人,他們有反擊之力!他此刻選擇相信兩個老兵在戰場上的經驗。


    朱久炎站直身體,抬著下巴,大聲道:“最好的防守永遠是進攻!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敵人的騎兵隻能在外麵的平地上發威,進了樹林就成了累贅!兄弟們,要想活下去,隻能與他們一決生死!”


    李天福嘴一張,正想說點什麽。朱久炎眼睛並不瞧向他,續道:“天佑大哥不在,我,朱久炎,湘王世子帶隊!所有人皆聽我號令!我若是戰死,便一切聽李天福的,李天福若是不幸罹難,就由郝歆帶隊,郝歆若死,便是田七……”


    朱久炎報出一個又一個的名字,而後道:“天佑大哥他們可以為我們赴死斷後,我與在座諸位亦可以!今曰之仇,必須血債血償!”


    朱久炎眼眸一閃,咬牙道:“就在此地!”


    說到這裏,朱久炎也不端著,朝諸侍衛行禮:“可恨久炎幼小,不能上陣拖累諸位,但久炎絕不會獨自逃跑!久炎就站在最後為你們壓陣!拜托諸位!”


    眾人轟然迴禮:“願為殿下效死!”


    抬起頭看著眾人的眼睛,朱久炎一字一字說得很慢:“剛才諸位拚死保護久炎突圍,無一人舍我而去,忠心可嘉。今曰隊伍裏有一個算一個,每人犒賞十貫錢,陣亡的兄弟加倍!家眷湘王府贍養終身!此話,就算久炎戰死,解圍之後也要立地兌現,劉常、趙來、張大你們都用筆墨寫下來,然後逃命去吧,你們沒事,兄弟們就沒有後顧之憂!”


    劉常等人大驚:“殿下……”


    朱久炎肅立陣前,沉聲喝道:“都聽清楚了,你們三個逃跑時,不許舉火,不許大聲喧嘩!去吧!”


    世子如此決絕,三個宦官深受感動,齊齊抱拳深深作揖,大聲迴應:“遵命,殿下!”


    鼓舞士氣的方法很多,有的將領天生自帶人格魅力,能令麾下將士無條件地為他效死。不管情形之下,隻要軍令之下,將士們可以為他上刀山下火海,百死而無悔。而有這種魅力的人實在不多,往往都會在青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還有的將領得到眾人的擁護,嚴於律己、軍紀嚴明、處事公道,更可以士卒同吃同睡,同甘共苦,這種將領也能迅速鼓舞士氣,比如李天佑。


    當然,爭取軍心,鼓舞士氣還有更最快最直接、更簡單粗暴的辦法,那便是砸錢!為士卒解決後顧之憂,像朱久炎這樣。


    無論忠心與否,無論是當官也好,當兵也好,錢財這東西,終究很難被人拒絕的,特別是對這些軍戶出身的侍衛們來說,錢財在他們眼裏,便是一家老小吃喝的保障。


    朱久炎雖然從來沒有帶過兵,缺乏整軍經驗,但他後世的社會經曆讓他深知錢財和撫恤的重要性。他非常果斷地做出了撒錢的決定和自己的承諾。


    低迷到極點的士氣瞬間拉升到沸騰的頂點!


    朱久炎心頭一片冷然,掃除了恐懼和驚慌隻是第一步,還得激發他們複仇的欲望!


    “我們已無後顧之憂!”朱久炎先深深地吸了口氣,旋即用盡所有的力氣仰天長嚎道,“告訴我,你們想不想複仇?”


    “複仇!”


    “複仇!”


    “複仇!”


    情緒是可以感染的,侍衛們全都歇斯底裏地怒吼起來,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用盡全身的力氣仰天咆哮,巨大的聲浪直衝雲霄。


    “很好!”朱久炎單臂高舉,大吼道:“兩條腿是跑不過四條腿的!但我們為什麽要跑?隻要敵人敢進樹林,我們就讓他們死無全屍!”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侍衛們山唿響應,神情如狂!


    看著侍衛們煥發出勃勃生機與殺氣,朱久炎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軍心可用!有了豁出性命的決心,才有幾率打贏這一仗!他們現在並不是敗軍之將,而是虎狼之師!


    李天福瞪大了雙眼自語:“世子這做派怎麽這麽像我爹……”


    這裏就是敵人的埋骨之地!


    山唿海嘯般的怒吼聲中,後隊的斥候匆匆跑了迴來,單膝跪地:“殿下,敵人大約還剩一百騎,已經接近樹林!”


    朱久炎心頭一凜,敵人來得好快,比預想的還要快!


    旋即朱久炎嘴角又綻起了一絲猙獰的殺機:來得正好!戰心似鐵,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哀兵必勝。才剛剛煽動起複仇的怒火,敵人就巴巴地殺來了,隻是一百人而已,我這六七十人占據地利,敢進樹林來給我試刀嗎?


    ……………………………………………………


    “死!”當先的兩名騎士將刀護在身側,冷酷地以胸口迎向了李天佑的劍鋒,死士就是死士,為求殺敵,他們絕不會吝嗇自己的性命!


    那個的傷兵用生命換走了他們兩條人命,李天佑的樣子明顯是個首領。這群死士已經接到了上坡上的指令,用上了同歸於盡的打法,不惜以二換一!


    很可惜,他們麵對的是一頭發狂的猛虎,以冷靜著稱的李天佑隻剩下複仇的本能。


    李天佑手中的長劍已經挾帶著一抹耀眼的寒芒從兩人頸間掃過,血光崩濺,兩顆眉目兀自猙獰的人頭頓時高高拋起,失去了頭顱的屍身兀自套在馬鐙上,隻是掩在身側的長刀卻再也遞不出去了。


    李天佑一劍斬殺兩人,又有兩名騎兵殺到,不及迴劍,李天佑猛然甩出左臂馬鞭,兩名騎兵來不及反應,直接被馬鞭套住握刀的手臂,扯住馬鞭,猛地往下一拽,頓時身體失去了平衡,被戰馬頭也不迴地拖向遠方。


    血腥!!兩名一路慘叫的騎士在地上被拖出了兩條長長的血帶。


    ……………………………………………………


    山坡之上,唐總管的神情已經由凝重而駭然,難以置信地向朱孟熜說道:“殿下,這員敵將好生勇猛,山下可能擋不住了!”


    “看見了,真是一員驍將。”朱孟熜淡淡地道:“這樣的人絕不能讓他活著迴去,派出神射手,放冷箭射殺。”


    ……………………………………………………


    連殺四人的李天佑在夜色之中猶如一隻受傷的野獸。


    他雙目赤紅,長劍帶著銀輝,一劍抹了一個敵騎的脖子!隨後劍鋒不止,順勢砍下了後方一條握著長刀的手臂!


    手臂被連根砍斷,可是那個彪悍的敵人,卻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樣!慘叫著,從馬背上狠狠地朝著李天佑撞了過來!


    打不過你!也要把你撞下馬去!


    近在咫尺的距離,李天佑看到對方的那雙眼睛,漠然、冷血、毫無情感,就仿佛一片近乎死亡的灰色——死士!


    能養得起這麽多死士的人家,是怎樣的龐然大物?


    李天佑沒有躲開這迅疾的一撲,被對方的手臂猛帶了一下,身子一個踉蹌!旁邊一個敵人覷準機會,劈頭就是一刀,刀勢迅疾無比。


    李天佑瞳孔收縮,大吼一聲,馬上的身體居然生生挪開幾分。


    喀嚓!刀尖幾乎是貼著李天佑的腋下穿了過去,鋒利的長刀將他腋下皮肉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豁口!為了避免敵人轉動長刀,李天佑大叫一身,從馬背上翻滾下去!


    “撲通”一聲,性命攸關,李天佑就勢一滾。果然,又有長刀狠狠地砍在他落地的地方!李天佑反手一劍捅在那人的馬屁股上,戰馬吃痛,人立而起,對手被戰馬拋了下來。


    對方身體尚未著地,李天佑已猱身而上,奪過對方手中之刀,對著他心髒狠狠就是一刀!


    失去了戰馬,李天佑隻能步戰,他已然陷入重圍。


    這些人長期合作,進退之間皆有法度,人數雖多卻絲毫不亂。


    敵人不停遊走,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靠馬匹消耗他,直到他不支倒地。


    戰馬從四麵八方接連朝著他猛衝過來!幾個唿吸之間,李天佑身上就被搠出幾個窟窿。


    他雖然極力閃身避讓,然而還是不可避免地挨了不少下,他的肩膀被敵人的刀尖挑開了血,而後背也被砍了一刀。


    額頭火辣辣的痛,有股溫熱的東西緩緩延著臉頰蜿蜒而下,漸漸地,流到了雙眼上,遮擋住了視線,觸目所及的一切都變成了血紅色。


    李天佑用力一擦,一手的鮮血,手中的長刀也不知何時卷了刃,刀尖低垂,而握刀的右手,正在細微的顫抖著,這是力盡的征兆。


    但他的眼睛還是緊盯著敵人,滿臉的鮮血再加上狠厲的眼神,如同從地底裏殺出來的兇神,敵人無不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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