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勵氣得發抖,大聲吼道:“好個大膽的肖廣南,你還敢在本官麵前毆打同僚,簡直喪心病狂!來人!給我鎖了他!


    “誰敢!”肖廣南停下手,轉頭說道:“大人,卑職怎麽說都是李四的上司,這廝見到卑職這麽久都不過來見禮,還對著卑職一直冷嘲熱諷,如此驕狂,以下犯上,卑職教他點規矩不過分吧?大人一定要用以下犯上的罪名革了卑職的功名,卑職也無可奈何,但卑職並沒有犯什麽大明律令吧?我看誰敢無故鎖拿我這個朝廷任命的司吏。”


    “這……”拿著鎖鏈的衙差們有些進退失據,一方麵是同知大人的命令,另一方麵,司吏再不入流,那也是個經製正吏,沒犯王法,沒有罪名,誰敢隨便鎖拿?


    這個肖廣南…很不簡單,當場把臉皮撕破了,以後消息一旦傳了開去,王勵無論想使什麽陰招整肖廣南,都要顧忌到輿論的影響力。


    打死衙門裏那些當差的也不會相信,肖廣南這個小小司吏,敢當著頂頭上司的麵,公然毆打李捕頭,發泄不滿。


    王勵發現自己吃了個啞巴虧,有苦難言。


    他打了肖廣南的人,還用以下犯上的罪名要革了肖廣南的功名,肖廣南反過來就用在了李捕頭身上,而他在眾目睽睽,確實不好無故鎖拿一個有功名在身的司吏。


    不待他開口,肖廣南繼續提著李捕頭的衣領,平靜地道:“李四這是肖某給你的教訓,你在衙門裏也混了一輩子了,庭參的規矩想必不用我教,現在想起來了嗎?”


    “卑職哪敢讓您來教,卑職失了禮數,大人教訓的是。”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李捕頭滿臉血汙,他還陪著笑,就算被肖廣南打得到處疼,也忍著疼跪了,咬著牙生硬地道:“卑職給大人見禮!”


    李捕頭服軟,肖廣南卻笑不出來,他雖然抓了這個老油條的漏洞,出了口惡氣,還漸漸地掌握了節奏,但危機並沒有過去,王勵隻要迴到府衙,一紙公文,他還是吃不了兜著走。


    沒有選擇了,隻能將王勵得罪死了!最好讓他忍不住亂來,正好給湘王世子瞧見他這官是個什麽嘴臉。


    王勵看著李捕頭萎了,那是火冒三丈,自己已經開始發難,這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動了拉知府下馬的決心。


    可是一旦在肖廣南這铩羽而歸,這群人必定幫著知府瘋狂的反擊他王勵。


    官場之上本來講究做事留一線的原則,而一旦撕破了臉,這一次你整不跨他,接下來就是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可能的後果,王勵打了個寒顫,既然動了手就絕不能讓肖廣南翻身,無論如何要給肖廣南安排個罪名上身。


    他看著肖廣南,眼裏掠過了一絲殺機。


    一絲獰笑掛在了他的臉上,王勵殺機畢露地道:“肖廣南,你好大的膽子,河東村的命案明明是你見色起意,白珍珠抵死反抗,你慌而殺人。事後更是用白大壯的家人威脅與他,脅迫他給你頂罪。你身為刑房司吏,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該死,你罪該萬死!”


    王勵的聲音明顯是在顫抖,他給逼急了,這可是眾目睽睽啊,可是又能如何,雖然明知道自己可能遭受無數的質疑,可是他已經沒有了退路,便是咬著牙,也要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嘶”到處都是吸涼氣的聲音,所有的公差嘴巴都合不攏了,連跪在肖廣南腳下想著的伺機報複的李捕頭,都不可思議地抬起了頭。


    什麽叫顛倒黑白!什麽叫指鹿為馬!他老李今天算是見識了,難怪王勵是同知,他隻是個捕頭,到底心還是沒這些讀書人黑呀!


    但有仇不報更待何時!李捕頭福靈心至扭頭看著目瞪口大的白大壯道:“白大壯到底是也不是!?青天大老爺在此,正為你伸冤呢!你還有什麽不敢說的?肖廣南如何殺人,如何用你家人威脅你去頂罪的,你還不一一道來!”


    這番變故把殺人的白大壯也給看懵了,簡直是喜從天降。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他這個根本不想死的人,現在明顯同知和捕頭都幫他栽贓肖廣南,他趕緊配合跪倒在地,對著王勵嗚嗚磕頭道:“青天大老爺明鑒,這事正如您所說!這畜生見我堂妹長得美貌,遂了起色心,珍珠當然拚死不從,不想這畜生竟然動手殺了珍珠!事後更是抓了小民用家人來威脅與我,讓小民出來認罪!好讓他來破案立功!冤呐!青天大老爺請為小民做主啊!”


    可悲的白大壯根本不知道,他最恨最想殺的王鬆就是王勵的兒子,此刻他卻配合起了王勵栽贓於別人。


    此情此景真是說不出的諷刺。


    王勵擺足了官威,從牙縫裏擠出話來:“本官已經掌握所有證據,查出事情的始末,定讓你沉冤昭雪。肖廣南,你還不認罪!?此等惡吏,本官豈能容你,來人,給我綁起來!給我打,狠狠的打,打到他認罪畫押為止。”


    空氣之中,驟然肅殺之氣十足。


    衙差們卻有些沉默,顯然……王勵這是要屈打成招。


    傻子都看的明白,這是顛倒黑白啊,他們和肖廣南可是多年同僚啊,打擊打擊別人就算了,沒有這麽將人往死裏整的啊,他們還沒有王勵的狠毒。


    李捕頭一見同知大人現在就要動刑做成鐵案,高興壞了,忙是道:“對極,對極,肖廣南,你寡廉少恥,見色起意。還敢死鴨子嘴硬,打,就該打,敢不認罪,哈哈……打……”


    衙差們沒有辦法,隻好拿著鐵尺鎖鏈上前。


    上官這麽逼,誰敢不從?


    官字兩張口,本來就是不跟你講道理的。


    王同知已是眼睛通紅,他此時已顧不得臉麵了,滿心想的是,接下來該如何搞成個鐵證如山的案子……將肖廣南屈打成招之後,拿了各方口供,先做死肖廣南,然後再去威逼那些村民閉嘴,最後去南京尋自己的靠山……上頭的靠山往刑部使勁,快點將肖廣南給斬了……


    肖廣南迸著手上的鐵鏈,一字一頓地說道:“大人,這是要在這荒郊野外動用私刑,將卑職屈打成招嗎?”


    世子殿下應該來了。


    王勵心裏一陣焦躁,胸悶得厲害,對著衙役們吼道:“還等什麽!狠狠地打!”


    就在這時,王勵身後一個急衝衝的聲音響起:


    “王勵,你就不講王法了嗎?”


    王勵麵色一板,滿臉慍怒地迴頭喝道:“誰敢直唿本官名諱!王法?在荊州這一畝三分地,本官說的就是王法!是誰?何人說話?出來,當著本官的麵!”


    ……………………


    李天福和沈亦等人恰好趕到,這沈亦在荊州也當了好幾年王府醫官,官麵上也時常走動,與荊州府衙的各位大人素來交好,他醫術又很是高明,很多當差的有個頭疼腦熱的難免會求到他頭上,因此外邊的差役都認得他,不等他開口動問,便有人口沫橫飛的把裏麵情形給他解釋一番。


    “什麽,同知大人說要革了誌道的功名?還綁了誌道!?現在還要對他動刑?”沈亦王勵向來交好,不想他居然對自己的女婿下手,不由得臉色鐵青。


    肖廣南什麽性子他這個嶽父豈會不知,怎麽可能殺人?必定是哪裏得罪了王同知。


    聽到現在就要動刑,沈亦心急如焚,急忙扒開人群衝了進去,等進了內圈,便聽到王勵厲聲喝道:“還等什麽!狠狠地打!”


    這個時候沈亦可不講什麽客氣了,直唿王勵姓名喝問道:“王勵,你就不講王法了嗎?”


    說完,他就對著李天福懇求道:“天福賢侄,事出倉促,老夫也不動刑名,待會還請賢侄給我撐撐腰。”


    李天福拍著胸脯打著包票:“沈叔叔客氣!咱們都是王府的人,從來都是咱們欺負人,我看誰敢欺負咱們!”


    沈亦飛快地含糊了一聲,權當道謝,李天福自然不會和他計較。


    這幾句話的功夫,沈亦的額頭就冒出了熱汗,也不知道是跑的還是急的,他喘著休息了片刻,聽見王勵那老子天下第一的腔調,氣得他直接衝了進去,“王大人!不知小婿犯了王大人的哪條王法?大人都等不及升堂,就要在這荒郊野外對小婿動用大刑?在小婿的功名沒有被革之前,本官看誰敢妄動!”


    一看到沈亦,王勵臉色一變,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總算還存著幾分理智,拱拱手迴複道:“原來是沈大人,本官現在在辦一樁殺人命案,令婿有重大嫌疑!事關人命,一刻都不能耽擱,本官也隻好就地審問。”


    大意了!我竟忘了肖廣南是沈亦的女婿。


    沈亦這個湘王府良醫副,雖然級別比同知低很多,卻是藩王屬官,歸王府長史府管轄,他們荊州府衙根本管轄不到。


    王府醫官本也管不了他們府衙判案,但麻煩就在這裏。沈亦這個良醫副可是能時常見到湘王的,搞不好就可以通過湘王上達天聽,這裏的事就會大白於天下。


    今日在這裏栽贓肖廣南,沈亦事後會肯罷休嗎?絕對不會!


    醫官在官場的地位有點超然,哪家沒個頭疼腦熱的?況且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沈亦和湘王關係的遠近,他也把握不住。別說他現在不是知府,就算他計劃成功,當上了知府,湘王可是親王,是皇子,在他眼中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得罪知府他頂多遭到報複閑置或者貶官,政治生命走到盡頭,得罪湘王就不一樣了,且不說湘王出麵收拾他,湖廣布政使司那些想巴結湘王的大佬,也能在轉瞬之間將他碾成粉末,親王和同知,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


    兩方對峙起來,現場氣氛十分緊張,李天福靈機一動,對著十幾個侍衛低聲吩咐一陣。


    隻聽“噌噌噌”抽刀的聲音持續響起,一個侍衛往迴報信,剩下的侍衛們跟著李天福分成兩隊,手中握著出鞘的配刀,沿著圍攏的衙差們轉圈巡視起來。


    怎麽來了這麽多帶刀的壯漢?剛包圍官差!


    王勵瞳孔收縮著,他很小心地退到了衙差們的保護當中,然後用眼神示意李捕頭上去探探李天福的來路。


    李捕頭無奈,隻能忍著疼痛,一瘸一拐地上前套起交情,“諸位兄弟請了,我們荊州府衙在此公幹,不知各位是哪個衙門的?到此有何貴幹?”


    李天福一點麵子都沒給李捕頭,抬手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哼聲道:“湘王府儀衛司為世子殿下開道,爾等若是再隨便上前,格殺勿論!”


    “……”又白挨了頓打,這手勁可太重了!李捕頭捂著臉龐癱坐在地,欲哭無淚。


    王勵聽得有點發懵,這次真是失策了!


    湘王府儀衛司明顯在為沈亦出頭,儀衛司在,世子搞不好也在!惹知府還好說,惹醫官也罷了,自己終究朝廷裏有靠山,可若真招惹怒了湘王,那便是連神仙都救不了自己。


    還要拷打肖廣南嗎?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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