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洛克菲勒古井無波的眸子起了一絲波瀾。

    他用的是英語。

    沈建南卻用的是漢語。

    他在問話。

    沈建南卻沒有迴答。

    盡管,他能夠聽懂眼前這個華人在說什麽。

    但他不喜歡這樣。

    完全不同的發音,格格不入的應答。

    這讓大衛.洛克菲勒感受到了一種忤逆,他很不喜歡別人這樣,更不喜歡眼前這個華人所說的詩詞。

    “年輕人,我非常喜歡你的勇氣和才華,二十年前我去到華夏,曾經你們的總理聊過華夏的未來。因此,作為長輩,我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太相信金融的力量,它的杠杆會讓人迷失方向,但其實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大衛.洛克菲勒昏黃的眸子再次變得幽深,等到這句話說完,身上透著一股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說完,大衛.洛克菲勒邁步朝著大門外麵的方向走去。

    沈建南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烏黑的眸子猶如湖麵一樣平靜,但放在背後攥著的手,出賣了他此時的內心波瀾。

    空中樓閣麽?

    二十年前的今年,尼克鬆訪華,華夏和美國恢複外交關係。

    也是第二年,洛克菲勒到訪華夏,並且到了帝都,沒過多久,洛克菲勒和協和斷了二十八年的聯係再次恢複,並撥款一百五十萬美元讚助發展。

    而這家醫院,出資人是洛克菲勒,名義上卻是美英基督教教會。

    也就是從那之後的三十年,西醫集團在國內開始逐步壟斷,再沒有了本土醫療體係生存的空間。

    這就是洛克菲勒。

    從來沒有合作,隻有吞並和壟斷,以托拉斯構架斬斷別人的大道,吞噬別人的血肉生長。

    就像他所代表的保守黨一樣,團結、排外,不會包容任何白種人之外的種族。

    歧視、壓迫......傳統而又驕傲。

    不久。

    洛克菲勒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沈建南視線內,沈建南朝著那個方向凝望了許久,轉過身看了一眼土耳其數千年留下的文明曆史。

    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文物,見證了這個國家曾經的輝煌與盛大。

    但濃鬱的色彩卻貫穿了曆史長河,留下的隻有奴役和不公,再也恢複不了昔日的強盛。

    沈建南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

    淡淡的笑容裏,蘊含著三分自傲以及三分嘲諷。

    曆任太祖都會壓製宗教,討伐世家,果然是有原因的,當朝太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博古通今,目光原來早已在幾百年後。

    雖然沒有完善天道,但終究還是完成了一半,打下了根基。

    種子已經埋下,雖然被塵土覆蓋和掩埋,但在陽光照射下,終究會有再次發芽的那天。

    想打破自己的道心?

    即便你是神的代言人也不行。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

    見群龍無首,吉。

    你們永遠都不會明白,這些話真正的意思。

    ......

    土耳其,總統府。

    圖爾古特·厄紮爾臉色一片鐵青。

    他發現,事情大條了。

    可讓他焦慮的是,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自由兌換貨幣,是土耳其執行了幾十年的貨幣政策,一旦強製實行貨幣管製,國家的信譽將會全麵瓦解。

    可如果不管製任由裏拉跌下去,必然會引發大規模恐慌。

    除非,用神的名義來安撫所有人,來說明這一切都是來自神的考驗。

    隻有這樣,才能夠阻止民眾爭先恐後去銀行兌匯。

    不。

    不能這麽做。

    如果我這麽做了,這個國家什麽時候才能夠擺脫被刻了數千年的標簽,這個民族又什麽時候才能真的站起來。

    想到婦女們好不容易才掙脫了穿入靈魂的枷鎖,圖爾古特·厄紮爾立馬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但如果不這麽做,銀行恐怕很快就會因為擠兌而全麵癱瘓。

    裏拉也必然會因為擠兌而全麵崩盤。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管是死,不管還是個死。

    而即便是他想管,有些人他也根本就沒有權利去管。

    該怎麽辦?

    該死的。

    “鈴鈴鈴......”

    在圖爾古特·厄紮爾思考該怎麽破解這個死局的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什麽?你說什麽?該死的,這些該死的混蛋。”

    掛斷電話,圖爾古特·厄紮爾一張臉鐵青得可怕,他怎麽也沒想到,央行行長卡迪居然會突然上調存貸利率,還是一次就上調到了百分之一百三。

    十倍。

    足足十倍。

    如此恐怖的利率增幅,不用想就知道,各行各業會遭遇到什麽樣的壓力。

    咬著牙沉思了許久,圖爾古特·厄紮爾撥通了土耳其財政司司長辦公室的電話。

    很快,電話被接通了。

    圖爾古特·厄紮爾上來就劈頭蓋臉質問道:“蘇哥拉,你究竟在搞什麽?難道你不明白,如此高昂的利率,會很快就讓我們的經濟崩潰?”

    崩潰?

    那關我什麽事呢。

    一點考驗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麵對著圖爾古特·厄紮爾的嚴詞質問,蘇哥拉把玩著手裏的一件小物件,惶恐難安說道:“我知道這會帶來許多麻煩,但我們現在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那些賤......平民在各大銀行擠兌,如果不盡快控製局麵,將會帶來更大的麻煩。畢竟,我們的外匯儲備實在有限......”

    圖爾古特·厄紮爾氣得想殺人,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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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斯坦布爾把持亞歐洲連接交通中樞,很賺錢不假,但為了實現大突厥帝國戰略,土耳其軍方每年都會從德國、美國采購大量的軍備,加之要發展自己的重工、軍工設施,又需要大量的礦產資源,這些,都是需要外匯支付。

    因此,土耳其實際外匯儲備和公布的五十億美元相比,相差甚遠。

    作為總統,圖爾古特·厄紮爾很清楚,實際上的外匯儲備總量恐怕連二十億美元都夠嗆。

    這麽點錢如果不加控製,那恐怕很快就會被銀行擠兌耗盡。

    該死的!

    啪!

    電話被掛斷了。

    蘇哥拉拿著嘟嘟的電話,嘲諷笑了笑。

    圖爾古特·厄紮爾什麽都好,但實在是太天真了。

    放下手裏的小物件,安哥拉站起身,對著太陽懷抱雙手虔誠匍匐了下去。

    神,一定會保佑這個國家的。

    土耳其商業銀行。

    tolgahansayisman翹著二郎腿抽著煙,坐在銀行總裁辦公室,看著眼前被嚇懵的總裁伊爾瑪茲·艾多甘,臉上全是玩世不恭的戲虐笑容。

    良久,伊爾瑪茲·艾多甘喉嚨蠕動了幾次,咽下口水滋潤了下發幹的咽喉,艱難道:“公子。司長說是一千萬美元。一個億......是不是太多了?”

    tolgahansayisman聳聳肩,吐出了一個濃鬱的煙圈:“一千萬美元實在太不經花了,僅僅購買一千支古巴雪茄而已,難道你不想在海邊有一套獨立的沙灘別墅?”

    伊爾瑪茲·艾多甘有些心動,臉上浮現起一絲紅暈之色,但還是為難道:“央行現在隻有十三億美元的儲備,我們拿走一億美元,會不會被人發現了?”

    tolgahansayisman頓時興奮起來,滿臉狂喜道:“還有十三億美元?聽我說,一億美元實在太少了,我可以用我的公司建一個空殼公司,然後借更多的錢,兩億,不,三億美元,我們隻需要三億美元,你覺得怎麽樣?”

    我操你媽!

    你是魔鬼麽?

    伊爾瑪茲·艾多甘差點被tolgahansayisman的話給嚇死。

    整個國家,隻有十三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眼前這個家夥卻居然一次要弄走三億美元。

    這特麽簡直是瘋了。

    “不行。這絕對不行,如果被圖爾古特·厄紮爾發現,我會完蛋的。”

    圖爾古特·厄紮爾?

    tolgahansayisman不屑笑了笑:“圖爾古特·厄紮爾沒空來管這些小事,相信我。我猜他很快就會受到神的召喚。”

    “......”

    伊爾瑪茲·艾多甘再次被震驚了,一雙眼睛瞪得溜溜圓,心裏早已波浪滔天。

    這句話蘊含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

    想到其中包含的意義,伊爾瑪茲·艾多甘臉上幾經變幻,最終狠狠咬了咬牙說道:“一億美元。不能再多了。”

    tolgahansayisman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甩了一支古巴雪茄過去:“兩億美元。難道,你想讓錢被那些賤民拿走麽?他們不配抽這種上好的雪茄。”

    伊爾瑪茲·艾多甘盯著桌子上的雪茄,他見過這種包裝精美,透著茄葉香味的雪茄。

    一萬美元一支。

    是隻有那些大人物們,才舍得抽的雪茄。

    看著桌子上昂貴的古巴雪茄,伊爾瑪茲·艾多甘最終抬起頭,死死盯著tolgahansayisman的眸子道:“我要三千萬美元!”

    “哈哈!”

    tolgahansayisman狂笑起來,他站起身拉開門迴頭邪魅一笑:“如你所願。”

    金融,一個距離普通人最遙遠的詞匯。

    許多人覺得,那隻是大人物們的遊戲,距離普通人遙不可及,就像是天堂一樣,虛幻而又不真實。

    因為有時候就連專業的金融行業從業者,其實都弄不明白金融究竟是什麽。

    一來一迴,一漲一跌。

    錢,就多了,或者少了。

    但隻要自己不參與,又有什麽關係呢?

    反正不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

    塞拉娜依·薩勒卡亞是一名家庭主婦,她不懂金融,她甚至沒有聽過這個詞匯。

    每天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做飯,帶孩子,等丈夫從工廠迴家,為他倒上一盆熱水,驅走滿身疲憊。

    日子過得雖然平淡,但塞拉娜依·薩勒卡亞很滿足現在的生活,相比一些不得不為了生活去女支院工作的人,她已經過得很好了。

    而這,都是神的恩賜。

    帶著丈夫給的一萬裏拉,塞拉娜依·薩勒卡亞像往常一樣,到了菜市場。

    走在路上,她看到,許多人都圍在銀行門口,不知道幹什麽。

    塞拉娜依·薩勒卡亞沒有多逗留,好奇害死一隻貓,在這個女人地位低下的國家,最好還是不要湊什麽熱鬧,如今能夠摘下頭上的圍巾出門逛街,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嗯!

    除了感謝神,還要感謝圖爾古特·厄紮爾總統先生,是他讓女人有了今天的權利。

    帶著錢,塞拉娜依·薩勒卡亞到了經常買菜的超市。

    馬上就是周末了,她得為丈夫和孩子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餐。

    嗯?

    怎麽超市也這麽多人?

    最近沒有節慶啊。

    塞拉娜依·薩勒卡亞有些奇怪,今天的超市裏似乎要比平時的人更多,許多人都說拎著大包小包,簡直像是在搶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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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購物中心今天做打折活動?

    塞拉娜依·薩勒卡亞心裏有點高興了,像他這樣的家庭主婦,最喜歡就是超市有時候做一些活動。

    但很多時候,都是國外超市會做一些打折,像國營超市,根本就不會促銷。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不知不覺,塞拉娜依·薩勒卡亞的步子快了許多。

    如果打折促銷,她就可以多買一點肉食,為家人改善一下生活了。

    咦!

    是不是工作人員,搞錯了標簽?

    看著貨架上麵包的價格,塞拉娜依·薩勒卡亞停下了伸手去拿的動作。

    一包平時隻要五百裏拉的麵包,標注著一千五裏拉。

    無奈,塞拉娜依·薩勒卡亞隻好推著購物車繼續往前走,麵包家裏還有,可以先買一些肉食和蔬菜。

    但走到擺放肉食的冷櫃,塞拉娜依·薩勒卡亞愣住了。

    平時質優價廉的茄子,居然要三千裏拉五百克,羊肉——20000£t,羊腦髓的價格更是匪夷所思——80000£t。

    怎麽會這樣?

    塞拉娜依·薩勒卡亞攥了攥手裏的萬元大鈔,再看看四周形色匆匆的人們,心髒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惡魔爪子攥著,忽然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

    突然的,從安卡拉到伊斯坦布爾,陷入到了一種緊張的情緒中。

    誰也沒想到,身體狀況良好的總統圖爾古特·厄紮爾,突然因病住院,最終搶救無效死亡。

    受此影響,各地自發組織了哀默活動。

    男人們穿上了傳統服飾,抱著圖爾古特·厄紮爾的頭像,走上了街頭,女人們跪在地上,為這位偉大的總統舉行最後的祈禱,希望這位讓女人們地位得到提升的總統可以安詳去侍奉神。

    而此時,沈建南站在安卡拉酒店,俯視著街上哀悼的人群,緩緩伸開了懷抱。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

    ps:群又被你們玩炸了,新群589268390。這次別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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