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江淮之間,淠河上遊。

    曾經在過去,總有畫舫會從這裏過去,很多男人會站在河邊看著畫舫閑聊,每當聊到畫舫的姑娘們,總會有說不完的風月故事。

    當然,聊著聊著,男人們總會會心一笑。

    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六安經濟環境還算不錯,市中心,燈火珊闌,可以看到有大廈矗立在城市中央。

    從申城到這裏六百公裏的距離,因為路況不熟交通不便加上多遇路霸阻攔,花了十幾個小時,車旅勞頓早已令人感覺疲憊不堪。

    入六安市區,已是晚上八點。

    夜色下,一些新建立大廈亮起了霓虹燈,繽紛滿目,變幻莫測,隔著老遠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道路中央,自行車、摩托車川流不息,偶有小汽車過去,總會讓人不由望去。

    隔著黑色車窗,望著車外的一切,沈建南終於算是鬆了口氣,自出申城往南這短短六百公裏,遇到了三次路霸,一次搶劫和兩次惡意砸玻璃補胎,簡直是讓人提心吊膽。

    如果不是唐敦厚這廝心狠手辣行事果斷,能不能活到下一集還是問題。

    現在,總算可以放心一點了。

    六安皖西賓館,站在城市中央,可以看到泛著藍光的招牌大字,代表性建築,指引著從南到北的行商在此落腳。

    全市最大賓館,環境自然不會很差。

    不管是酒店大堂,客服人員的素質,都沒有丟六安大字的名頭。

    顛簸了一天,沈建南早已經疲憊不堪,開好房間,和唐敦厚兩人上了樓。

    年輕總是充滿活力。

    洗了個澡,走出來的時候,全身疲憊立刻無影無蹤。

    “砰砰......”

    兩聲敲門聲。

    沈建南也沒在意,擦著頭發圍著一條浴巾過去開了門。

    門開了。

    不是唐敦厚,是一名俏麗的女郎。

    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一臉嫵媚之色,畫著淡妝,衣著打扮跟外麵的人有些差距,很時尚,披著一頭長長的黑發,短衫,短裙,能看見的地方都可以看見,膚色很白皙,身材也很妖嬈。

    總的來說,還算漂亮。

    “老板,長夜漫漫,一個人是不是很寂寞啊,要不要一起玩呢。”

    瞬間,沈建南就知道這女郎是幹嘛的了。

    如果真是涉世不深的學生,沒準還以為是小說中的豔遇了,沈建南這種貨色麽......

    “砰......”

    很有禮貌聽女郎把話說完,這廝一言不發把門給關上了,以沈建南的身份,一般的庸脂俗粉哪裏能夠入他法眼。

    “砰砰......老板,玩下嘛,價錢可以商量的......”

    做酒店生意,沒有酒店關照肯定是沒法做的。沈建南一行剛到,女郎就收到了消息。

    開奧迪,年輕。

    這種人簡直就是會移動的金庫,服務的好,總是出手很大方。

    所以,哪怕沈建南毫不客氣把門關上,門外女郎還是在執著敲著門。

    帥氣的小夥子,又有錢。

    如果可以發展一下,怎麽都不吃虧,運氣好,沒準從此不再用為生活奔波。

    煩不勝煩。

    作為一個帥氣的男人,沈建南最討厭女色誘惑了。

    無奈,圍著浴巾再次轉身。

    撲通......

    門再次打開了,外麵站著的女郎露出了喜色,展顏一笑下,頗有小家碧玉的味道。

    隻是沒等她笑容落下,一隻手就伸了過來。

    還以為碰上什麽純情小處男了。

    女人想著。

    “你可以走了,希望你晚上可以不要再打擾我,謝謝!”

    然後......

    “砰”。

    門又被關上了。

    外麵還站著的女人呆了下,居然還有這種王八蛋,驗完貨轉身就關門。但接著,胸口忽然感覺一陣異樣,好像有什麽東西掉了進去。

    低頭一看,女人先是一喜又是一陣憤然。

    一張藍色錢幣,四個老人頭,一後麵帶了兩個零。

    整整一百塊。

    砰砰——

    客房門再次敲了起來。

    沈建南下意識揚了揚眉毛。

    有些事,得有底線才行,他不想慣著誰。

    “老板!什麽情況?”

    是唐敦厚。

    在隔壁洗澡,聽到動靜,裹著一條浴巾就殺了出來,手裏拎著槍,目光盯著七八米外被嚇得動也不敢動的女郎。

    沈建南打開門,開了一眼,朝唐敦厚打了個眼色。

    沒事!

    唐敦厚會意,收起家夥走迴了房間。

    不久,這廝換好衣服再次迴來。

    沈建南感覺有些不對。

    唐敦厚這家夥,平時一臉憨厚樣子,現在,笑的就像是個王八蛋。

    “老板!”

    “?”

    “剛才那妞可以啊。”

    沈建南不做聲,把錢包甩給了唐敦厚。

    唐敦厚沒接,幹笑著。

    “不是。那個......那個......老板,我很短......”

    沈建南眼神變得很怪異,低頭看了看。

    刷的一下。

    唐敦厚敦厚的臉,漲的通紅。

    “不是。我......我時間很短,上次,就幾秒......老板,你怎麽做到的,那麽長時間......

    噗——

    沈建南忍不住,笑出了聲。

    唐敦厚一臉敦厚,眼裏全是渴求,可問的問題特麽一點都不敦厚。

    良久。

    沈建南忍住了笑。

    “這種事呢。需要練的,你喜歡,多練練就好了。”

    “練練就行了?”

    唐敦厚虛心請教著。

    這件事,是他心裏最大的痛。

    那個紅包他一直在收著,每次想來,都感覺巨大的恥辱。

    “其實呢,這就是一種功夫。觀人如觀骨,方能明性見心。懂了麽?”

    “......”

    晚餐,兩人在客房內吃的。

    酒店點餐,夥食自然還算不錯,菜肉齊全。

    休息了會,兩人下了樓,走到大堂,朝大堂值班打聽起來。

    “你好,我想問下附近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轉轉的。”

    “東邊商業街,是小吃街,出門向西走,那邊....有個大戲院,立馬是馬戲團表演,還有脫衣舞看,五塊錢一張票,再遠一點,你們路過就知道了。不過不要走的太遠,附近還好,別的地方有點亂......”

    大堂值班很熱情把附近有什麽地方特色說了下。

    原因,無非是沈建南塞了十塊錢。

    資產做大,需要資本化,資本做強,需要資產化。

    如今第一資本的資本額開始膨脹,沈建南不得不考慮資產化的步伐該怎麽走下去。

    但,想要資產化,必須得介入實體經濟。

    這就必須要研究整個國內當下的經濟環境。

    有人說,要想了解一個時代的經濟,未必就一定要看什麽數據。娛樂消費行業,往往比各種經濟數據更能看清當下的經濟形勢。

    六安作為華夏中心地區之一,各行各業的狀況無疑能反應出當下國內經濟最真實的狀態。

    最簡單的,當然就是供需關係。

    供不需求,供大於求,每一種,都意味著不同的經濟環境。

    自出酒店大門,兩人一路直行,不久,到了一段略有昏暗的偏僻地段。

    四周路上,站著一排排大長腿美女。穿著五顏六色,超短裙,白肌膚,讓路人又是低罵又是流連忘返。

    和香港一些街頭相比,質量上也不算遜色,如果說有什麽區別,可能就是有的爆炸頭讓人感覺審美觀太落後。美女們都非常熱情,麵帶笑容,時不時向路人投上一個勾人的眼神,遇到男人,總會熱切招唿。

    唐敦厚眨巴著眼,欣賞著,反正看看又不要錢。

    對此,沈建南倒是沒有什麽鄙視。

    這種事,自古以來都有,人的本能,不存在什麽歧視或鄙夷。

    掙脫幾個姑娘的熱情拉扯,兩人走到了賓館值班說的大戲院附近。

    說是大戲院,其實也大不到哪裏去。

    門口,擺著一張木板,上麵貼著一幅畫質很差的宣傳廣告。

    就像是色情雜誌,充斥著不堪入目的內容。

    明碼標價。

    五元三場,來自蜀地的xx舞蹈團。

    “老板,要不要看表演。”

    很抱歉笑了下,拒絕看場子的邀請,沈建南兩人繼續前行。

    不久,到了一條全是吃喝的商業小街。

    冒著熱氣的包子、噴噴香的烤紅薯、夾雜著各種小吃,依稀可見冷飲店混雜在其中。

    街頭,很熱鬧。

    雖然命令上各種商業活動還沒有全麵放開,但已經聞到味道的人,開始堂而皇之做起了生意。

    一些下了班的男男女女們,走在街頭上逛著。

    整個城市充滿了生的氣息。

    “搶劫啦,抓搶劫的......”

    突然的,遠處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還沒等沈建南明白是怎麽迴事,一輛摩托車就唿嘯而過。片刻,一名三十多歲的女人,捂著耳朵在後麵哭喊著,追著。借著街頭店鋪的燈光,可以看到,女人的耳朵上鮮血淋漓。

    “哄......”

    不知道為什麽,已經跑掉的摩托車忽然又掉頭轉了迴來。

    “死三八,草泥馬的,沒錢帶你麻痹的耳環......”

    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了女人臉上,女人被打懵了,恐懼望著摩托車上的男人,再也不敢叫喊。

    “叮鈴......”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地上,一顆閃著黃色的耳環落在了地上。

    “哄......”

    摩托車又唿嘯著離去。

    沈建南兩人都沒有去做那見義勇為的人。

    對於唐敦厚來說,這種人再平常不過,他的職責隻是保護沈建南。

    至於沈建南,望著加速離去的摩托若有所思。

    他在想,這個曾被後世人們津津樂道的時代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時代。在後來人眼裏,一談到九十年代,說的最多的就是機會和機遇。哪怕是一隻豬,似乎站在時代的風口上也能被吹到天上去。

    可是真當他再迴到了這個九十年代後。他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麽迴事。

    搶劫引起的騷亂很快過去了,生活在此的人們對此早已司空見慣。那個耳朵留著鮮血的女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

    沈建南轉過身。

    燈花通明下的城市,有著其他地方沒有的繁華。

    突然的,沈建南有些明白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年代了。

    這是一個龍蛇混雜的年代,這是一個男盜女娼的年代,這是一個拳頭大於法律的時代,這是一個因窮致亂的年代。

    貧而生亂、因亂致窮、越亂越窮、越窮越亂。

    這是一個令人生畏的年代。

    天亮。

    汽車再次啟動,隨著太陽升起,迎著朝氣,汽車高速行駛在寬闊的路上。

    沒有堵車。

    周圍最多的就是自行車,偶有摩托車轟鳴過去,也會引得路人一陣側目,汽車路過,不少人更是下意識退開很遠。

    坐在車裏,看著為了生活奔波的人們,沈建南眼神逐漸清晰,漸漸,他的眸子越來越有神采,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一度,沈建南是茫然的。

    他不屬於這個時代,做什麽,隻是因為無事可做。

    這裏,他找不到任何歸屬感。

    除了自己的女人,他發現,這一切就像是一場遊戲。

    一場,夢裏的遊戲。

    總有無數次,他夢迴過去,迴到那屬於他的時代。

    那裏,有他生命的印記。

    可現在,他忽然發現,他其實一直屬於這裏,從來都屬於這裏。

    他的身上,流著跟所有人相同的血液。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很突然的,沈建南明白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太陽逐漸高掛,光芒從外射入車內,照在人身上,讓人感覺很是溫暖。

    沈建南像是傻子一樣笑著。

    恍然間,記憶再次飄迴,想到了那一年那一天,那兩個像是從天而降的人。

    是他們帶著他越過了fbi的瘋狂追捕,就像是天降神兵,在自己保鏢上網殆盡無路可逃的時候,帶自己離開了絕境。

    不出國,永遠感覺不到自己的位置,不困難,永遠感覺不到家國。

    達則兼濟天下......

    “這,是我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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