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溶悅提著保溫盒出去,權禦的車已經開走,黎漾正抱著寧歸晚的胳膊撒嬌,央求她跟自己一塊住到權家大宅去。

    院子裏盛開大片芙蓉花,寧歸晚眉眼含笑立於花前,肌膚在陽光下白得通透,唯有紅唇似火,比那嬌豔的花色還要熱烈三分。

    寧溶悅雙眼被刺得生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臉。

    指腹傳來凹凸不平的觸感,寧溶悅臉色沉了又沉,黑了又黑。

    哪怕用了最好的化妝品,那又怎麽樣,遮蓋住了,並不代表不存在。

    這些年,寧溶悅不止一次後悔,不該聽了那個人的話,用女人最重要的東西去搏那一把。

    寧歸晚不過是出國四年,迴來之後仍舊是寧宏華的親生女兒,她呢?她的臉還怎麽恢複成原來那樣?

    沒有了這張臉,她又拿什麽讓那個男人多看她一眼?

    “小晚,好不好?隻當陪陪我,不然我多無聊啊……”黎漾睜著那雙大眼睛,無助又可憐地瞅著寧歸晚。

    寧歸晚將餘光從寧溶悅那收迴,勾了勾嘴角,“你想讓我陪你,隨時來找我。”

    “小晚……”

    “好了,我還得去公司,你跟我一塊過去,還是在家裏等著你二表舅晚上來接?”

    “……”好傷心啊,小晚都不愛她了。

    一整天,黎漾不停地遊說寧歸晚跟她一塊住權家去,怎奈寧歸晚是鐵了心的,任由她使出十八般磨人技能,都沒能成功。

    傍晚,寧歸晚下班,黎漾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跟她迴家,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番,然後跟來接她的權禦迴去。

    上車前,她不死心地再次確認:“真舍得我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啊?”

    庫裏南後車窗降著,權禦左手搭著窗沿,袖子卷起,骨骼清晰的手腕圈著塊表,是商務人士比較喜歡的款式和顏色。

    寧歸晚笑了笑,緩緩道:“有事隨時找我。”

    話落,權禦掃了她一眼,淡而涼薄。

    “……”黎漾噘著嘴上了車,一路上把‘我不高興’四個字寫了一臉。

    尤其感受到旁邊二表舅的強大氣場,心裏更苦了。

    “怎麽悶悶不樂?”權禦看著她問。

    黎漾立馬收起滿臉的鬱悶,討好地笑:“沒有啊……”

    權禦看著她,目光沉晦。

    黎漾快哭了,“我真不是因為去你家住就不高興的,我隻是難過小晚不跟我一塊,我離開四五年,以前認識的人都不聯係了,就小晚一個朋友……”

    “明明以前我們很好,整天黏在一起都不會膩,現在她好像不怎麽喜歡我了。”

    不然怎麽她求了一整天,小晚還是不願跟她一塊住到權家去呢?

    換成以前,隻要她開口,小晚一定會答應。

    權禦手裏捏著黑磨砂打火機,食指一上一下地撥弄蓋子,百無聊賴一般。

    過了會兒,沉沉的聲調從他嘴裏溢出來,像是漫不經心,又像是循循善誘。

    “你四肢健全,沒病沒痛,不需要人特殊照顧,她確實沒必要時刻陪著你。”

    “我也不是要她照顧我,我隻是……”黎漾小聲嘀咕,但說到一半,忽然停頓住,瞠大一雙眸子看向二表舅,目光亮亮的,“對哦!”

    權禦輕飄飄掃了她一眼,“對什麽?”

    黎漾卻不說,一臉喜滋滋,抬著下巴得意極了,覺得自己真聰明。

    ……

    晚上,寧家吃了頓不愉快的晚餐。

    寧輕菡剛出院,雲舒和權相濡都過來了,本來一家可以和和睦睦,可是有了寧歸晚在,那氣氛是怎麽樣都尷尬。

    飯桌上,權相濡對寧輕菡頗為照顧,看起來不像是要退婚的樣子。

    寧歸晚垂著眼皮,安靜地吃自己的,動作格外優雅,不緊不慢,仿佛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給旁人帶來的困擾。

    寧宏華板著臉不說話,雲舒知道寧歸晚不喜歡她,努力當個透明人,寧溶悅像個和事佬,一會兒讓寧輕菡別再生寧歸晚的氣,一會兒讓寧歸晚放下過去。

    寧歸晚拿湯匙小口喝了些湯,抬眸時,眼神裏布滿冷冷的嘲諷,“食不言寢不語,這點教養都沒有?”

    寧溶悅滿臉的笑一滯。

    “哦,抱歉,我忘了,你前二十多年不是寧家的小姐,不用學這些名媛淑女的餐桌禮儀。”

    寧溶悅眼神受傷,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卻又怕應了那句‘沒教養’,眼眶漸漸蒙上水霧,瞧著委屈又可憐。

    寧宏華冷冷開口:“好好吃飯!”

    倒是寧輕菡,一晚上都沒說什麽話,哪怕看寧歸晚的眼神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

    上次寧歸晚打扮得花枝招展到醫院裏隨便一撩撥,就讓權相濡說出取消婚禮的話,要不是權夫人支持寧輕菡,這婚事隻怕真要作廢。

    寧輕菡自然不敢再當著權相濡的麵跟寧歸晚過不去。

    餐廳氣氛越來越壓抑,寧歸晚吃完,起身就走,誰的臉色都沒看。

    洗了個澡,她打開手提,登錄郵箱,果然有溫斯頓.丘吉爾的迴件。

    照片居多,都是那個叫艾拉的小女孩穿著公主裙在莊園內玩耍嬉戲的畫麵,寧歸晚微微笑著,神情十分溫柔。

    迴了郵件,她處理了些工作,看了看時間,快九點鍾,伸個懶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頸,關了手提打算休息。

    手機卻忽然響了。

    視線看過去,是黎漾的號。

    “小晚,我肚子好痛,嗚嗚……”

    四十分鍾後,寧歸晚出現在權家大宅。

    黎漾看見她,一頭紮進她懷裏,哭得慘兮兮:“好痛啊,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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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家庭醫生和幾個專門伺候黎漾的傭人都在,寧歸晚蹙起眉,“傍晚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怎麽忽然痛這麽嚴重?”

    “許是涼的吃多了。”醫生迴答道:“我已經給她打了一針,再吃點藥,很快會好的。”

    “謝謝醫生。”寧歸晚抱著黎漾。

    “應該的。”

    等醫生走了,寧歸晚喂黎漾吃藥,語氣裏有責備,也有心疼:“你總這樣貪吃,吃完了還不是自己受罪?”

    黎漾吃完藥,又窩在寧歸晚懷裏,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笑得跟偷吃了蜜似的,“下次不會了。”

    “今晚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你這樣,我也不放心。”

    權老夫人身體不好,照顧不了人,權禦又不常在家,就算在家,男女有別,也不方便。

    “那你以後都陪我住在這裏好不好?你看,沒有你在,我都照顧不好自己。”

    黎漾小小聲地說著,像隻可憐的小動物。

    寧歸晚過了會兒,輕輕一歎,“行吧。”

    她來得匆忙,什麽都沒帶,扶黎漾躺下,又幫黎漾蓋好被子,“我迴去收拾點東西,你先睡。”

    黎漾乖乖點頭。

    寧歸晚交代了守夜的傭人幾句,走出房間,權家大宅很大,住的人卻很少,一入夜,格外空曠寂靜。

    寧歸晚下樓時,遇上上樓的權禦。

    男人單手插兜,另一手夾著煙,看見寧歸晚,深邃的眼神不著痕跡凝聚。

    寧歸晚微笑著打了聲招唿,站到旁邊等著他先過。

    垂下的視線,看著那雙黑色定製皮鞋一步步過去,正要鬆口氣,那雙皮鞋又停下,然後慢慢退迴來。

    下一瞬,下巴被男人夾煙的那隻手捏住。

    權禦抬起她的臉,微微俯身,視線落在她右邊眉骨的位置,片刻,抬起另一隻手按住那裏。

    “嘶——”寧歸晚忍不住抽了口氣。

    疼。

    權禦微微擰眉,“怎麽迴事?”

    男人距離太近,寧歸晚聞到他唿吸間的煙酒氣,倒不是多難聞,隻是那股氣味裏還夾雜著男人的體味,這讓她很不自在。

    “不小心碰的。”隨口敷衍。

    那是她去醫院看寧輕菡那天,迴家時被寧宏華砸的。

    青紫了一大塊。

    白天她用遮瑕膏蓋著,看不出來,但是來前她卸了妝,看起來挺明顯。

    “擦了藥?”權禦鬆開捏住她下巴的手指,直起身軀。

    寧歸晚淡淡微笑,沒塗口紅的嘴唇,褪去了火一樣的嬌豔和風流,但多了水潤的光澤。

    “很快就會好,用不著擦藥。”

    “我要迴去拿東西,就先走了……”

    話沒說完,手腕被權禦的大掌握住。

    男人拉著她往樓上走,寧歸晚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手腕肌膚傳來燙人的溫度,她掙紮:“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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