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公堂的尹大人,將驚堂木一拍,沉聲道,“肅靜!”

    那婦人立刻止住哭聲,停下了磕頭的動作,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小聲道,“請大人為民婦做主!”

    尹大人看向一旁的墨緋音,“墨姑娘,你有何話說?”

    墨緋音拿出一本手冊,“大人,這是那位老人家的問診紀錄以及本店所開藥方,還請大人找一位可靠的醫師鑒定一下,此藥方是否有問題。”

    立刻有衙役上前,將那手冊呈給了尹大人,尹大人翻閱了一下,沉聲道,“去請劉老先生過來。”

    劉老先生曾是宮中當職的禦醫,後來在這京城開了家藥店,布醫施藥,懸壺濟世,無論醫術還是醫德,都是世人有目共睹的,毫無疑問,他是一位德高望重,醫術精湛,深受百姓敬重與信賴的老人。

    京兆府的衙門經常會遇到一些醫藥糾紛事件,一般都是請這位劉老先生前來論斷,而世人對他的論斷從不會質疑半分。

    很快,劉老先生便來了,尹大人對他很尊重,立刻讓人給他賜座,而後寒暄了幾句便將手冊拿給他看。

    劉老先生看完之後,拈著白花花的胡須,目光堂中巡視了一番,落在墨緋音身上,“小姑娘,這藥方是你開的?”

    墨緋音對他見了個禮,“老人家,這藥方是我師兄開的,不知可有問題?”

    尹大人也探頭問道,“是啊,劉老,這藥方可有什麽不妥之處?”

    劉老先生搖了搖頭,“那婦人是咳疾,而這藥方,是上等的良方,若按此方煎藥服用,不出三日便會見效。”

    尹大人聞言,神色微動,驀地一拍驚堂木,喝道,“吳梁氏,你有何話說?”

    那婦人被嚇得渾身一抽,頓時俯首貼地,聲淚俱下,“民婦冤枉啊!民婦沒有撒謊!民婦句句屬實,家婆實在是喝了無憂閣的藥之後才一命嗚唿的!大人,請您明鑒啊!”

    “肅靜!”

    尹大人斷喝一聲,那婦人頓時止住了哭聲,身子一顫一顫的小聲抽泣著,看起來極為可憐的樣子。

    “劉老已經親自確認了藥方,並無問題,你何來的冤屈?依本官看,你這婦人居心叵測,蓄意誣告,才是那真正的惡人!”

    婦人嚇得麵色一白,忙不迭的磕頭,口中哭喊著,“大人明鑒!民婦冤枉!雖然他們開的藥方沒有問題,可是並不代表他們給我藥也沒有問題啊!說不定他是賣了假藥給我,才害死了我婆婆!也說不定,他們是抓錯了藥,才害了人,我婆婆真的是喝了他們的藥才死的,民婦不敢撒謊,請大人明察啊!”

    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曾經衙門裏就遇到過這樣的案件。

    尹大人轉向墨緋音,“墨姑娘,你怎麽看?”

    墨緋音微微一笑,神色從容而淡然,“很簡單,這藥方上的劑量是七日,而今不過是第四天,想來還剩下不少的藥,大人隻需派人前往搜查,取來這剩下的藥,請劉老先生一看便知。”

    尹大人點了點頭,正要發話,卻聽那婦人大聲道,“那藥毒死了我婆婆,我豈會還留著它?早就被我倒溝裏去了,免得它遺留時間禍害人。”

    墨緋音轉頭看她,懶洋洋的挑了挑眉,“哦?是麽?不過沒關係,煎藥所剩的藥渣,也是可以看出來的。你不會連它也倒了吧?”

    那婦人被墨緋音看著,不知為何,心底微微發怵,目光遊移躲閃,不敢與她對視,強詞道,“沒錯,那藥渣也被我倒了,既是毒藥,害人性命,我還留著它作甚?”

    “哦?倒哪兒了?”

    “我、我怎麽知道?反正就是倒了,我哪還管它倒哪兒……”

    “啪!”

    那婦人話未說完,陡然一聲驚堂木響,嚇得她一哆嗦立刻禁了聲,隻見尹大人麵色沉沉的看著她,“大膽刁婦!公堂之上豈容你肆意喧嘩?仔細想想,把藥渣倒於何處了?”

    “我、我、我……”

    那婦人似乎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結結巴巴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還是公堂外圍觀者中有一人高聲說了句,“她家那院子就那麽點大,大人您派幾個官差去搜查一下不就找著了嘛!”

    於是,尹大人派了六名手腳麻利的衙役直奔那婦人家中而去,婦人一臉緊張與不安的看著幾名衙役出門,忽然,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停頓了一下,然後臉上的緊張與不安消失了,轉過身低頭老老實實的跪著。

    墨緋音朝人群中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隨手摸出一個話本子來悠哉愜意的翻了起來,一邊看,一邊等著衙役歸來。

    公堂之上很安靜,公堂之外卻是一陣竊竊私語,圍觀者紛紛就此事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連劉老先生都稱讚那是良方,這無憂閣還是值得信賴的!話說,我都在他們那兒看過好幾次病了,次次藥到病除,關鍵是價格實惠,人又熱情友好!”

    “那吳梁氏平時就是一副尖酸刻薄樣,對她婆婆時常又打又罵,說不定啊她婆婆就是被她給虐待死的,害怕吃牢飯這才汙蔑人家無憂閣的大夫。”

    “我覺得是這樣,她守寡多年,一直想要改嫁,她婆婆可憐孫女年幼,怕找了後爹跟過去受苦,便一直不同意,這吳梁氏啊便對她懷恨在心,一直苛待她,怕是早起了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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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中,衙役終於迴來了。

    墨緋音收起已經全部看完了的話本子,抬手揉了揉眉心,這是不是去的也太久了些?

    隻見幾名衙役將一係列物件擺放在公堂上,然後對著上首行了個禮,便各自歸位站在大堂兩側。

    火爐,鍋,藥盅,湯勺,用布包著的藥渣。

    倒是找的很齊全。

    尹大人立刻請劉老先生前去查看。

    劉老先生非常仔細的翻看了一遍那些藥物殘渣,又逐一聞了聞煎藥所用的鍋與藥盅,最後眉頭深鎖,一副頗有些為難的樣子。

    無數雙眼睛都在緊緊地盯著劉老先生,等待著他解惑,尹大人亦出聲問道,“劉老,您看的如何?這藥渣可有什麽問題麽?”

    劉老先生轉頭看了眼墨緋音,搖了搖頭,重重的歎了口氣,“這藥,有問題。”

    一語落地,公堂外的人群中頓時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難道,那無憂閣真的是賣了假藥給別人?!

    墨緋音淡淡挑眉,望向劉老先生,神色頗為恭敬,“還請劉老先生解惑。”

    劉老先生再次歎息了一聲,順手抓了一把藥渣,“這藥,僅有一半是與藥方上的藥匹配,而另一半,雖然也是良藥,可一旦與此方上的另一半藥材放在一起煎食服用,非但不可治病,反倒成了奪命催魂的毒藥,正所謂,這世間萬物皆是相生相克之理,藥亦如此。”

    劉老先生的一席話,瞬間掀起萬丈波瀾,公堂之外一片嘩然。

    尹大人連敲了三遍驚堂木,令他們不得大聲喧嘩,擾亂公堂,人群這才安靜了下來,但依然竊竊私語的小聲議論著。

    尹大人看著劉老先生,眉頭微皺,“劉老,您的意思是,無憂閣抓錯了藥,這才害的吳大娘橫死?”

    那婦人立刻在旁邊接了一句,“說不定他們就是故意的呢?看我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

    尹大人立刻橫了她一眼,“本官問你話了嗎?肅靜!”

    那婦人立刻禁了聲,望著自家婆婆默默垂淚,一副可憐楚楚的樣子。

    劉老先生緩緩點了點頭,“不管是有意還是失誤,這藥,的確是元兇。”

    門外立刻傳來一聲高喊,“無憂閣的大夫胡亂抓藥,枉顧病者性命,實在喪盡天良毫無醫德,應該將他們抓起來!醫館封了,免得再禍害無辜百姓!”

    一人起了頭,後麵立刻響起一陣附和之聲,紛紛高唿:無憂閣謀財害命,應該封館入獄!

    尹大人敲響驚堂木令他們肅靜,目光看向墨緋音,“墨姑娘,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墨緋音走過去,抓了一把藥物的殘渣在掌心裏翻了翻,淡然道,“這藥,不是無憂閣的。”

    尹大人一愣,旋即皺了皺眉,“你說這藥不是無憂閣的?可有證據證明?”

    未等墨緋音開口,那婦人已經手指著她激動的叫嚷,“你這是想不認賬嗎?嗯?事實俱在,鐵證如山,我這藥就是從你們醫館抓的,我可是有證人的,你休想不認賬!”

    婦人話音方落,門外立刻傳來兩道聲音:

    “不錯,我們可以為吳家嫂子作證,那藥的確是從無憂閣抓的。”

    “頭一壺的藥還是我幫忙煎的,錯不了的,那就是無憂閣的藥,千真萬確!”

    劉老先生卻看向墨緋音,問道,“小姑娘,你說這藥不是無憂閣的?你是如何辨認的?”

    墨緋音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香囊,倒出了一把藥材,給劉老先生看,“您看,無憂閣的藥材都是作了標識的。”

    當初這麽做,就是為了與其他家的藥材區分開,相安無事時自然最好,一旦有什麽糾葛發生,不至於有理說不清。

    劉老先生仔細一看,果然見那些藥材上都以獨特的針法刺出了一個小小的無憂草的圖案,或大或小,根據藥材大小而定。

    他又抓了一把藥渣來看,仔仔細細尋找了一番,果然不見那無憂草的圖案,於是又抓起一把來查看,依舊不見,最後,他幾乎將所有藥渣都檢查了一遍,看著墨緋音,緩緩道,“小姑娘,這果真不是你們醫館的藥。”

    依稀間,他蒼老而不顯渾噩的眉眼間似有幾分欣慰之色。

    不過,那婦人卻立刻大叫道,“什麽標識?我不知道有什麽標識,反正這藥我就是從無憂閣拿迴來的,一迴到家我就上鍋煎了,你們別想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的。”

    婦人話落,公堂外立刻傳來一陣附和之聲:

    “就是就是!那藥都煎成了渣渣了,哪裏還能看得出什麽標識啊?”

    “就算真有標識又能說明啥呢?他們既然有心謀財害命,自然不會賣出印有自家標記的藥材了!依我看啊,他們暗地裏一定悄悄備了不少的藥,沒有標識的藥!專門用來坑害人呢!真是好生陰險狡詐!”

    “對對對!我也這麽覺得!這麽黑心的醫館應該早點查封了才是,免得禍害咱無辜百姓!”

    門外的唿聲一浪高過一浪,尹大人看著這勢頭微微皺眉,有些為難的樣子。

    雖說那些藥渣的確是沒有查出無憂閣的標識,可正如人所說,這無憂閣中所售賣的,也未必就是全部印有標識的藥材,誰能證明他們沒有暗中售賣其他藥材?

    但若是派人去無憂閣搜查的話,誰能保證他們沒有將那些藥材轉移至其他地方?

    尹大人搓著手指,這事還真是有點兒難辦。

    正當此時,門外傳來一聲高唿:“三公子來了!”

    墨緋音抬眸望去,但見人群紛紛朝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大道來,一名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手搖折扇昂首闊步而來,身後簇擁著一大群人。

    他徑直越過人群,步入公堂,身邊簇擁的人瞬間將原本寬敞的公堂擠得滿滿的。

    立刻有人搬來了太師椅,“公子,您坐。”

    尹大人一見來人頓時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三兩步走到那名年輕公子哥麵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三公子,您怎麽來了?”

    那人立刻斜睨他一眼,“怎麽?本公子來不得?”

    尹大人立刻擦冷汗,“不不不!三公子您誤會了!下官絕無此意!”

    此人乃是永安侯府三公子,溫翼,其父永安侯,手握兵權,權傾朝野,當今皇後是他姑母,太子是他表哥,此人乃京城一霸,向來都是橫走,沒什麽人願意招惹他。

    “哼!諒你也不敢!”溫翼滿臉不屑的輕哼一聲,而後轉頭看了墨緋音一眼,瞳孔驟然一縮,眼底劃過一抹驚豔,隨即是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他直勾勾的盯著墨緋音,話卻是對尹大人說的,“審案呢這是?判啊!怎麽不宣判啊?”

    尹大人一愣,“判、宣判?下官這……”還沒審完呢!

    然,那人直接打斷他的話,“本公子都在堂外聽了半天了,此案已經很明了,沒有什麽可審的,無憂閣謀財害命,庸醫誤人,即刻查封!無憂閣的大夫喪盡天良毫無醫德,統統收監入獄!”

    尹大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張著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那男子忽然站了起來,朝墨緋音走去,一雙眼睛直勾勾色眯眯的盯著她,嘴角一抹邪笑,“至於這位小美人嘛!嘿嘿,就跟本公子迴侯府吧!”

    說話時,他的手已經按捺不住的朝墨緋音臉上伸去,墨緋音眸光一眯,眼底劃過一抹嫌惡,腳尖一動便要將他踹飛。

    然,電光火石間一道寒光破空而來,帶著嚦嚦風聲,下一瞬,隻聽一道殺豬般的嚎叫響徹公堂,一柄寒光雪亮的匕首直直的插進了那人的手腕,頓時鮮血如注,血濺公堂。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所有人都嚇懵了,衙役們以及三公子的大批隨從們紛紛瞪大雙眼看著他手腕上插著的那把匕首,一時間忘了反應,公堂外圍觀的百姓更是大眼瞪小眼,唿吸都忘了。

    三公子一臉的痛苦扭曲之色,大張著嘴似在嚎叫,然而卻詭異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墨緋音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這是被人隔空點了啞穴?

    下一瞬,她轉頭看向門外,長天白雲,清風萬裏,除了一個個驚呆的百姓之外並不見有什麽特殊的人。

    驀然,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忽然響起一道低冷如寒潭冰雪的聲音:

    “溫翼,你活膩了?本王的人你也敢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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