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需要找到一個長安城中最有話語權的人,很少與官府中人打交道的白衡,定然是兩眼一抹黑的情況;可去哪裏能找到對長安城最熟悉的人,白衡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雖然如今關在監中的這些人,隻是些偷雞摸狗的蟊賊罷了;但無論是城中道路還是市井民情,這些雞鳴狗盜之徒,都是最可靠最靈通的消息來源。尤其還是在自己沒有開出任何高價的前提下,答案的真實性也同樣有保證了……

    一隻葫蘆雞分完之後,白衡也大致上打聽到了長安城中能夠藏人的所在。除去那些三教九流開辟的暗道密室之外,能夠令信安侯府放心的看押地點,應該就隻有三個而已:教坊司的女監、城外的死牢,以及沒人能夠說得清楚情況的信安侯府後院。

    既然是這樣的情況下,那白衡就根本就不用考慮更多了:李樂安、顏書卿、以及小胖子齊返這三名人質,一定會被周長風看押在信安侯府的後院之中。其實以白衡的實力來說,即便他大搖大擺地闖入信安侯府,再親手把周長風的腦袋擰下來,也絕對不存在任何問題的。

    然而就連長安城的外城,防禦與警戒力量已經如此嚴密了;更何況信安侯府的緊要程度,更是整個三秦大地的重中之重;即便近日來,由於扶風軍傾巢而出、導致長安城的防衛力量有所削弱,但想要不聲不響地潛入侯府,找到並救走三名人質、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如果一旦有所疏忽的話,以長安城的警戒速度來計算,如果隻是白衡想要安全離開,那定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同時還要迴護三個累贅周全的話……

    即便是看似無所不能的天靈脈者,對於此事也沒有萬全的把握!

    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就在白衡看著畫在灰土上的地形圖犯愣的時候,一位滿臉絡腮胡子,鼻子與顴骨向外突出的外域胡商,卻爬過了身子。可能由於他是外邦商人,所以關押這位大胡子的監號也是一個單間,與白衡毗鄰而居。而且根據之前聽到的消息所說,這位異域商人,居然是因為偷竊錢財才會身陷囹圄之中的!

    此人一開口,就是極其標準的華禹官話,而且連半分三秦口音都沒有帶出來;看樣子,此人在華禹大陸盤桓的日子,可是絕對不短的!

    “這位兄弟,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而我也有能力幫助你完成願望;如果您能捐贈給我一些金子的話,那麽我也樂於在真主先知大人麵前,為您和您的朋友祈福的!”

    雖然文法和措辭之間有些別扭,但白衡也基本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我這有個法子能解決你的問題,如果想聽過得話,就掏金子來吧!

    白衡也曾與這些大食人打過交道,自然知道他們大多都是葉尼教的信徒。雖然實際上也未必都是狂熱份子,但至少禮數與規矩定然會如數做足。不過他看這位大胡子衣著破敗,眼神中也透露出掩蓋不住的油滑與精明,再加上他還是因為偷竊財物身陷牢獄之中,顯然就是個既坐倒了生意,又被本族人放逐拋棄的孤魂野鬼了。

    在白衡看來,像他這樣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貨,真要是有什麽好法子的話,還能不先替自己想想?

    有鑒於此,白衡也根本就沒搭理他這茬,反而繼續低頭苦思冥想起來……

    “嘿朋友!我知道你們華禹人大多都不願意輕信外人!當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誠意;但你的三位朋友可馬上就要沒命了,恐怕等不了那麽久!”

    大胡子把話說到這裏,白衡才算聽出那麽點意思來!雖然雙方的監號隻有幾個木欄杆之隔,但由於地下光線陰暗、自己又是背身畫圖,所以對方根本就看不見自己畫的任何東西。如果說是他僅僅是猜測推斷的話,那這準的也有點太邪門了吧!

    白衡有意試他的底細,便故作不屑地說道:

    “我剛剛已然說的很清楚了,今遭乃是我生平第一次來到長安城,連個熟人都沒有,更何況你口中所說的三位朋友了!”

    那大胡子商人聽完之後連連搖頭!隨後他伸手扶著自己的額頭,滿麵虔誠地望著用於透氣的小窗口,看著太陽的方向,語氣淡然而自信的說道:

    “不不不,朋友,你可以欺騙任何人,卻無法瞞住先知的目光!先知大人告訴我說,你身上帶著友人的囑托,也有很重要的三個朋友急需拯救;如果你想要成功的話,就必須得到我的幫助;可是對我來說,幫不幫助你,卻是沒什麽關係的……不過你也不要害怕,想要得到我的友情與幫助的方法也非常簡單,我隻是需要金子,就隻是金子而已!我要把金子送到聖堂去,換取上師對我犯下罪孽的寬恕!”

    白衡看著他虔誠的表情,心中也泛起了嘀咕。由於他本身就是這天地之間最大的異數——天靈脈者,所以對於那些神怪鬼靈之事,曆來都是嗤之以鼻的;而自己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頭,見過的大小神棍也是多如牛毛,其中即便是鮮有幾個身懷絕技之人,也大多都是靠著自我研發的武藝與毒物,蒙騙愚昧的世人而已……

    誠然,也的確有一個連自己都看不透的頂尖神棍——李玄魚;但她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到底是源自於神怪巫術,還是天靈脈者的能力,至今還是一個未解之謎;而眼前這個大胡子,別瞧滿嘴都是虔誠善良的口氣,但他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是一個典型的商人性格!像是這樣的人,又能修出什麽神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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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自己畢竟孑然一身,與這位胡商又是平生第一次見麵;如果拋開神怪之說不提的話,他到底又是從何處得知自己此行的真正意圖呢?

    想到這裏,白衡又仔細迴憶了曾經與自己有過交往的大食人;不過按照時間來看,現在那些商人與神棍們,就連骨頭渣子都已經爛沒了,即便他們有能力興風作浪,也根本不具備死而複生的條件呀!

    白衡轉過身來,朝著那位滿麵虔誠的大胡子一擺手:

    “金子不是什麽問題,再多我也給的起。但是在這之前,我作為買家也總得先驗驗貨品的成色,也好給你開價不是?”

    這位大胡子聽完嘴角一咧,故作憨厚的點了點頭,湊到白衡麵前低聲說道:

    “你一會離開這裏之後,直接潛入西坊市的西南角,可以在那裏找到一位穿著一襲黑袍、缺少一隻右手的女人。她會交給你兩包藥粉,一種是黃褐色的,就是黑種草種子的粉末;把這兩種藥粉融合在一起之後潑灑出去,隻需要一兩左右,便可以讓一座大宅之中的人,至少昏迷一個時辰。事後用不完的藥粉直接撒入水井之眾,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了!”

    他口中所說的黑種草,並不是什麽罕見的毒物,隻是那些大食人隨身攜帶的一種普通草藥。這東西不但價格極其低廉,用途也十分廣泛;在長安城這個地界來說,來源與獲取途徑更是多種多樣。也可以說這種草藥,普通的就像是岐黃一道之中,最為百搭的甘草一般,既毫不稀奇,也沒有什麽毒性可言。

    如果他所言不虛,這種混合藥粉真的能吸入既生效、又可溶於水中,事後還不留痕跡的話;那麽這一個時辰的空白期,已經足夠白衡安全的完成沈歸的囑托、並把這三個人人質完完整整地帶出長安城了!

    “這一包是黑種草種子的粉末……那另外一包呢?”

    “不不不我的朋友,就算你給我再多的金子,我也不能把這個秘密透露給你!這就像是你們那些大夫口中所說的……對,秘方!這也是我們大食人的秘方!”

    白衡點了點頭,便不再繼續追問了。

    深夜子時,負責守夜的獄卒鼾聲如雷;而白衡也極其輕鬆地離開了長安府衙的監牢,直撲早已休市關門的西坊市而去。

    足有兩個人來高的籬笆圍欄,正在抱著長槍打盹的守夜兵丁,對於白文衍這種級數的高手,顯然起不到任何作用;當他如約來到了大胡子所說的西南角落之後,還真的看見了一位斷手的黑袍人。

    這人一言不發,連正眼都不看白衡;隻是別過頭去,指了指自己腳邊的兩枚油紙包,之後便迅速地隱入了黑暗之中,徹底不見了蹤影。

    白衡拿起了兩個紙包,找了一個背風的角落裏依次聞了聞……那大胡子說的果然不假,其中一包黃褐色的粉末,絕對是黑種草的味道;而另外一包的藥粉,味道與成分就要複雜得多!想必,此物就是大胡子口中所謂的秘方藥了!”

    接下來的問題就十分簡單了!長安城中的明暗營房與警戒哨無計其數;但對於白衡來說,隻需要跑上三個地方就已經足夠了:京兆軍的城南營盤、信安侯府的後院、以及城南的明德門。

    不過……白衡從不生病、也不需投毒害人,所以對於醫術與毒物兩道、可謂是一竅不通的;而那個身陷囹圄的大胡子,高價賣給他的這種藥粉,到底又是個什麽功效呢?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無論是原料還是成份,大胡子方才所說的全都是實話;唯一的差異點,就落在了藥性上!

    這種大食藥粉的功效,並不在於昏迷催眠,而是吸者立斃、遇水既溶的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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