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天佑帝為了方便沈歸調查燕京城附近的人口失蹤案,曾經賜給了沈歸一柄禦用折扇。他可以憑著這把禦用之物,調動奉京城內外的各路官府衙役;當然了,那些成建製的北燕軍隊,是絕對不會交給他的。

    不過沈歸此行就想要實地勘察一番這位‘羅大人’,也就沒有祭出那柄‘禦賜的通行證’;反而是扮出一副愣頭愣腦的模樣,直眉瞪眼地就往衙門大堂裏闖……

    “嘿嘿嘿!我說兄弟,你是幹嘛的?沒看見這匾額上寫的什麽嗎?”

    沈歸被兩位看堂皂吏的水火棍給攔住了去路,隻得‘踉踉蹌蹌’地站穩了身形,一拍胸脯,‘豪氣幹雲’地說道:

    “你愛寫啥寫啥,老子都不認得!”

    沈歸迴話之時,還帶上了濃重的幽北鄉音,叫人一聽就能知道:這位光天化日之下、硬闖燕京府衙的愣頭青,根本就不是個‘本地文盲’。

    “嘿嘿嘿,我們哥倆都給你攔住了,就別硬往裏闖了行不行啊?外阜人對吧?不識字對吧?好,沒關係,我念給你聽,你可給我記住了!這四個大字,叫做‘燕京府衙’,就是你們老家的‘縣太爺’,斷案審犯人的地方!這迴你弄明白了嗎?迴去吧……”

    坦白的講,這兩位看堂之人,雖然看似都是粗魯莽夫的模樣,說話也都不那麽客氣;但十分難得的是,他們的身上沒有半點皂吏慣有的囂張氣焰;如此一來,也讓沈歸的心中又高看了那位羅知府了一眼。

    “哦……是斷案的地方啊?那我也沒找錯呀!我就是來告狀的呀!攔我幹啥呀?”

    沈歸說完又梗了梗脖子,伸手就要分開擋在自己麵前的兩根水火棍……

    “嘿嘿嘿!怎麽還說不聽你了?聽你這口音,是關外幽北人士吧?而且瞧你這打扮,也不像是個做買賣的商人……真遇見了什麽事,也迴你們幽北衙門告去,來我們北燕衙門瞎攪合什麽呀?趕緊走聽見了沒有啊?我們哥倆的脾氣可都不大好!要是真惹惱了咱爺們兒……小子唉,你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沈歸一聽這話,立刻後退兩步,倆眼睛瞪的像鈴鐺那麽大似的、擼胳膊挽袖子剛想與兩位衙役動手,此時卻從院中傳出了一道老邁的男子聲音:

    “咳!此處乃府衙重地,何故高聲喧嘩……?”

    “見過‘李先生’……”

    兩位衙役連頭都沒迴,隻聽聲音便知道了說話之人的身份:羅知府的師爺兼大管家,李茂。

    從古至今,這天底下也沒出現過‘官家兼任師爺’的先例!而這位李茂李師爺,原本隻是一個孤苦無依的老頭子。十年前他重病垂死之時,在機緣巧合之下被羅大人出錢出力給救迴了一口氣。沒想到這老頭的命還真硬,一場大病過去,不但沒落下病根,還操持起衙門之中的雜活與閑事。而青年喪父的羅大人呢,也跟這‘寡老頭’挺投脾氣,爺倆就這麽亦主亦仆、亦父亦子的過了十餘年。

    至於說這‘師爺’的身份,也無非就是為了吃一個‘空餉’而已。因為這個李管家的雙眼早就已經花了,而且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又哪能履行師爺的職責呢?

    “這位小哥……老朽是羅大人的管家,要是你的事不著急的話,就不妨直接跟老朽說說!我們羅大人呐,已經重病臥床好些日子了,你就體諒體諒他,讓他安生養病好不好哇?”

    由於有齊雁的‘暗中調查’在先,所以沈歸當然覺得這位老管家說得不是實話;所以仍然低頭不語,作勢還要往衙門裏硬闖……

    “罷了罷了!既然你要非要登堂,那就按照我們北燕衙門的規矩辦吧!先去敲登聞鼓!”

    說完之後,這老頭兒一甩袖子,顫顫巍巍地走了……而沈歸則拎起兩根鼓槌,富有節奏地敲起了‘冤鼓’。

    半柱香之後,從大堂方向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男子叫嚷:

    “來啊,帶擊鼓人過堂!”

    話音一落,周圍站堂的皂吏便開始用手中的庭杖、快速地敲擊地麵,發出了一陣殺氣凜然的‘爆竹響’;若是普通老百姓一見這個陣仗,立刻就會從氣勢先矮三分……

    坐在堂上麵色慘白的羅知府,此時一摔手中驚堂木,周圍的嘈雜之聲也頓時戛然而止:

    “堂下所站何人?因何事擊鼓鳴冤?……咳咳……見了本官又為何不貴?你要老老實實地講來!”

    沈歸一聽這羅大人的咳嗽聲,心中便知道了那位李管家所言不虛。看來,羅大人此時還真的身染重病,還已經有了轉成‘肺炎’的苗頭!

    “我……我是幽北人呐,見你這個北燕的官老爺,為啥還得跪呀?”

    頭疼腦熱的羅源一聽他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連被堵住鼻子眼都被氣通了一個:

    “你不是北燕人士,就自然不需要對本府下跪……但你又為何不迴幽北老家告狀、偏要來擊我燕京府衙的登聞鼓呢?”

    “這不是咱兩家停戰了嗎?我也是趁這個機會、來你們北燕探親的!可到了這燕京城一打聽啊,才知道我叔和他的全家老小,都被人給殺了!我已經幹等三四天了,也沒見有個官老爺給我個說法!這不是嘛,既然你們不找我,那我就來找你們唄?”

    即便羅大人被燒出了一個頭暈腦脹,心中也已經明白過來:敢情這個幽北的鄉巴佬,是來招自己打一樁人命官司的!不過,若真如他所說那般,最近在燕京城中發生了一樁滅門慘案的話,那麽即便自己重病臥床多日,也不該沒有任何耳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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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咳咳……你可知你叔父的本名啊?”

    “老爺你問的這叫啥話呢?我叔我還能不知道他叫個啥名?他叫王雨田啊!”

    羅大人也被這個愣頭愣腦、不識禮數的幽北青年給逗樂了;於是他也學著沈歸說話的語氣口吻,饒有興致地反問他:

    “昂,你叔叫王雨田呐!那你又叫個啥名啊?”

    “我家門前有棵大柳樹,所以我爹就給我起名叫王大柳!”

    “哦……原來你叫王大柳……好吧,那你先等一會,本官吩咐師爺去書房取來你叔父的卷宗一察。”

    還未等羅知府下令,老管家李茂便顫顫巍巍地走出了大堂後門;雖然他的反應速度已經足夠快了,但看這位老師爺的腿腳,隻怕沒有個一柱香的時間,也是肯定迴不來的……

    “王大柳,你叔父一家是因何死的?”

    沈歸聽完之後,極用力地一跺腳又一攤手:

    “那我也不道啊!我也是聽他鋪子旁邊的街坊說的,人家都說我叔,就是讓你們這些穿官服的老爺給弄走的,完了就再也沒迴來過!”

    羅源一聽這話,精神立即緊張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叔父王雨田,是被一夥‘假扮官差’之人害死的?”

    “那倒不是,我叔讓他們弄走的時候,好像就已經讓人給害死了!到底咋迴事我也不道啊!這都是聽人家說的,我來這趟就是想問問你們呀?”

    羅大人最近本就被‘重感冒’轉成的‘肺炎’折磨的不輕,方才見這‘樸實憨厚’的幽北小夥子,還真生出了幾分興趣;可幾句話問下來,差點被沒這孩子給活活氣死!於是也就不再對他講話,閉上雙眼假寐、安靜等待師爺抱著卷宗迴來……

    ‘李師爺’這一去,何止用了一柱香的時間!等這位老人家兩手空空的趕迴大堂之時,坐在地上的沈歸都把一出兒《包公賠情》,給唱了個七七八八……

    沈歸一邊拿腔拿調地對周圍的衙役們演繹著‘幽北傳統戲劇’、一邊用餘光瞟了一眼兩手空空返迴大堂的李茂。他當然知道,這位李師爺一定要撲空的!但他想要看看這位身染重病的羅大人,在這樁案件之中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而這位身兼要職的李茂,又會不會做出那等欺上瞞下之事來……

    即便沈歸的耳朵很靈敏,但畢竟李茂的年紀太大,底氣不足,所以他到底跟羅大人說了些什麽,沈歸也根本就沒聽見……

    他隻見隨著李茂的小聲迴複,坐在椅子上的羅大人神色也幾番變化,還略帶上了些許慌張與彷徨之色,整個人也陷入了六神無主的狀態之中……

    “……這……這……哎!我說你們幾個,是來當班的還是來逛‘南安橋’的呀?怎麽還聽上戲了呢?王大柳!你叔不是被人滅門了嗎?你怎麽還有心思唱戲呢?心可真夠寬的……”

    “對啊!我叔一家死的慘呐!大老爺可要給我叔做主啊!要不然我就上京告禦狀去……”

    方才沈歸唱的這出《包公賠情》,故事說得就是包拯鍘死自己犯法的親侄;他之所以唱了了麽一出戲,就是想要借著戲中之言,探探這位羅大人到底會不會‘感同身受’……

    “……你這孩子以後少聽點戲吧!還上京告禦狀呢,你不是都已經身在燕京城了嗎?還上哪門子的京呢?不過關於你叔父的這樁案子啊,本官暫時還真的沒法給你一個答複……”

    “那又為啥啊?”

    “……哎,這也是本官疏忽失職所致…皆因為你叔父那樁案子的卷宗,不翼而飛了!”

    盡管沈歸接下來看似仿佛是目瞪口呆,緊接又火冒三丈,做出了一副撒潑打滾的無賴模樣;在他在的心理,已經開始相信這位羅知府,可能真的與此案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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