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來的人是蘇菲之後,拍賣行管事趕忙迎上前見禮。


    “不知蘇處長大駕光臨,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在李士群的那些手下眼裏,這待遇的差距就太過於明顯,也很刺眼。


    蘇菲笑盈盈地受著,嘴裏自然有一番禮尚往來。


    “其實今晚這裏有今年最後一場拍賣會這事,小妹也是早就期待了,可惜啊,最近事太多,又不得不去值班就沒能過來。


    意外的是剛剛李副主任打電話迴總部,竟然他老人家對這裏的拍賣會也感興趣,隻是沒來過,於是小妹就給他指了路。


    之後丁主任一聽李副主任也來了,索性也讓小妹過來轉轉,代表他老人家看看這裏還有沒有滄海遺珠。


    拍賣會應該還沒結束吧?”


    李士群和丁默邨之間的關係到底如何,全上海所有有頭有臉的大佬們心裏都一萬個清楚。


    可是,拍賣行管事並不敢篤定眼下劍拔弩張的時候,七十六號行動處的人不會過來表現出他們和李士群的人“同氣連枝”。


    好在,蘇菲這麽一說,聽上去她完全不知道李士群的人為何要來?


    就算知道,也完全沒有插手的意思?


    拍賣行管事立刻就坡下驢,“今晚的確是今年最後一場了,而且正值年關,鄙幫能夠有幸邀請到各路朋友赴會,自然準備的更加充分,平時難得一見的寶物也算不少,現在拍賣會才過了不到一半,真正壓軸的好玩意還都沒露麵呢!


    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的巧,蘇處長您大可放心,無論您是否提前搜集過情報,今晚一定會不虛此行!


    您裏麵請!”


    蘇菲似乎很高興自己被如此“尊重”,笑得花枝亂顫。


    不過她很快掃到了那名李士群手底下的小頭目。


    說來也巧,這人恰恰就是城南商業街那次,指著葉振鴻鼻子罵的那人,自然,也是他一口一個“蘇菲那個賤人”。


    這名小頭目心裏很清楚,蘇菲是敵非友,更何況自己還公然的罪過她,此時別提有多尷尬。


    這邊本就在和幫派的人對峙,人數是也有不小的劣勢。


    而蘇菲的人一到,看上去同屬於七十六號的人倒是多了不少,可惜,這些人會幫自己麽?


    這名小頭目可不敢這麽想,他隻求蘇菲趕緊該幹嘛幹嘛去,尤其是別認出自己。


    “這位同仁好像之前見過一次吧?當時潘處長和我在一起?就是在城南商業街那次?”


    似有意似無意,經過這名小頭目身邊時,蘇菲特地“恍然大悟後知後覺”。


    這名小頭目趕忙行禮,畢竟級別上他和蘇菲之間可是有差距的。


    至於城南的那件事,他可不會再提。


    “你們怎麽還沒進去呢?李副主任在裏麵了還是還沒到啊?”


    很顯然,蘇菲不是真的來看熱鬧的,又或者,她想看的熱鬧並不在拍賣行裏麵。


    這名小頭目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對蘇菲說出實情,至少他不認為蘇菲會幫忙一起找到潘辰,而一旦開口,算是讓對方看了更多笑話。


    拍賣行管事也在心裏盤算著,很顯然蘇菲的突然到來並不是那麽簡單。


    當然,他並不知道蘇菲和這名小頭目之間還有那種過往,不然一定會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而眼下,他隻能猜想蘇菲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片刻猶豫之後,那名小頭目突然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因為剛剛拍賣行管事提到讓他進去親自看看潘辰到底在不在。


    他的確不敢進去,可眼下蘇菲是不是可以進去?至少,蘇菲進去應該不會引起任何問題。


    “其實李主任是聽說潘處長來了這拍賣行,讓我們來找找他,可惜兄弟們都初來乍到,不是太懂這裏的規矩,險些鬧出誤會。


    既然蘇處長您來了,而且打算進去看看,可否幫忙找一下潘處長到底在不在裏麵?”


    這話聽著也算合情合理,不過蘇菲會樂意麽?


    且不論潘辰到底在不在裏麵,她過來是為了“拱火”,又不是來當和事佬的!


    “原來是這樣……潘處長在裏麵嗎?”


    蘇菲特地問了拍賣行管事,後者的迴答自然是否定的。


    “既然人家管事都已經說了,這事還有什麽疑慮麽?


    難不成他們還特地隱瞞李副主任不成?應該不至於吧?在這上海城裏,誰敢得罪李副主任啊?”


    蘇菲是笑著說的,所有沒人可以看懂她是特地半開玩笑,還是真的在挖苦李世群。


    因為最近這城裏敢得罪李士群的人真的不少。


    “那我們就進去看看吧,你們是跟我一起進去還是就在外麵等?這寒冬臘月夜黑風高的,在外麵也怪冷的吧?”


    蘇菲是好心邀請麽?沒人會這麽想,那名小頭目就更加不會這麽考慮了。


    所以他隻能婉言謝絕,即使繼續站在外麵吹風也必須堅持這個“崗位”。


    就這樣,蘇菲帶著手下人大搖大擺地進了拍賣行裏麵,似乎她真的就是來看一看拍賣會而已。


    留下剛剛還在對峙的兩撥人,繼續在那大眼瞪小眼。


    拍賣行管事也有些猶豫,不過他還是最終決定跟著蘇菲一起先進去安排一番。


    畢竟,蘇菲的麵子可比這個李士群的手下要大得多。


    至於外麵這些人,那就繼續晾著。


    他離開前特地對手下交代了一句,“克製,但是不能吃虧,尤其是不能在所有人眼前丟了幫會的麵子。”


    說到底,他們今天的確有點騎虎難下。


    若是換了其他時候,真的沒必要特地得罪李士群,可惜,古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是今天在這裏和那個潘辰交易。


    之前的動靜,拍賣行裏麵的人會不會已經有所察覺他可不敢保證。


    可眼下,這第二波來的李士群的人,一定已經引起了足夠的關注。


    如果在這裏慫了,自己幫派就尷尬了,明年少不了被其他幫派就這事找茬壓榨一番。


    於是,拍賣行外的對峙開始變成無聲模式。


    而蘇菲呢?她進去後倒是真的問了一句潘辰是不是真的不在。


    拍賣行管事自然迴答如初,畢竟,古月和潘辰之間的交易似乎已經完成,至少那兩人都早已離開了,隻是沒走大門而已。


    偏偏蘇菲問過這麽一句之後,便沒有繼續,她應該是真的不在意,卻也沒派人出去對外麵人說一句結果。


    至於要不要幫忙看一眼?她可沒這個興趣。


    反倒是對拍賣會真的感興趣。


    “小妹其實是第一次真正參與,不知管事先生能不能從旁提點一二?”


    這個要求雖然也算合情合理,可是對今天晚上而言有點不太適宜,因為來的大佬們太多了。


    很顯然蘇菲並不是這裏麵最頭麵的一個,除非丁默邨親自來。


    不過,蘇菲帶過來的人倒是最多的,這可是幾十號七十六號的特務。


    而且,蘇菲是個女的,這也算獨一份。


    管事有點猶豫,他並不知道蘇菲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卻也不好直接拒絕。


    就在他躊躇的時候,其他客人倒是被蘇菲引起的動靜給喜迎過來了。


    可不止狂蜂浪蝶,因為蘇菲帶來了太多人,容易引起誤會。


    一時間蘇菲這反倒成了拍賣會的焦點,這名管事反倒不敢立刻走了。


    因為他無法判斷其他人的目的又是什麽,萬一有人特地過來就是想說一句,“剛剛看到過潘辰或者古月”,那就又會出現新的問題了。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今晚來的,都是“友好的”,對吧?


    而這樣的發展,正中蘇菲下懷,因為她把管事留在身邊,就更容易讓外麵的人對突發狀況處置失當。


    而這個突發狀況,可未必是他們兩方人自己造成的……


    就在那無聲的對峙持續進行之時,突然一聲爆鳴讓原本就因為劍拔弩張而過分緊張的雙方下意識舉起了手裏的武器。


    隻是,險些擦槍走火,倒是並沒有真的直接出手。


    “什……什麽情況?!”


    努力勸自己繼續克製,那名小頭目用叫囂來虛張聲勢。


    而他的手下立刻察覺到剛剛原來是有人在燃放炮竹。


    那一聲的確足夠大,會被誤會成槍響也並不意外,尤其是這些本就拿著槍的人。


    隻是,這次“意外”並不是獨立的。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在四周輪番響起,就算真的有人在放鞭炮,也不至於哪都不去偏偏選在此時此地吧?!


    這人個疑惑縈繞在所有人心頭,尤其是緊張的情緒被無限放大,那手裏的一把把武器不斷變換方向。


    似乎所有人心頭都在捏著一把汗,因為早就到了擦槍走火的邊緣。


    更何況,明明是寒風不斷的冬夜,這些人的額頭和手心已經被汗水布滿。


    尤其是李士群的手下們,一個個已經再三握緊了自己的武器,因為不這樣,很可能會滑落了。


    就在這時,最後一根稻草被壓斷了。


    一連串爆炸聲之後,這一次炸開的,並不是煙花爆竹,而是李士群那些手下開過來的小麵包車。


    隨著火光衝天,所有人目瞪口呆之時,真正的槍聲終於響起了……


    “還擊!”


    “找掩護!”


    中槍的是一名站得靠前的幫派成員,自然,走火的是李士群的手下。


    而喊著“找掩護”的是那名小頭目,他的反應算是夠快了。


    隻可惜,他們總共開了兩輛車過來,其中一輛還在火光中燃燒著,而對峙的時候又是站在大馬路中間。


    他口中的掩護,也僅僅是跑到自己人身後,可以晚一點中彈。


    幫派成員這邊帶著的槍並不多,可他們本就是合圍之勢,手裏各種冷兵器都可以直接甩出,無論斧頭還是刀具,雖然肯定不會有子彈那麽快,卻也有著不輸子彈的殺傷力。


    這種近距離的刺刀見紅,拚的就是誰更不怕死了。


    很顯然,李士群的那些手下,並沒有這方麵的“天賦和經驗”。


    手臂挨了一槍,又靠著兩名手下的“掩護”才好不容易躲到車旁的那名小頭目,很清楚地看到自己身邊已經沒剩幾個人了。


    他們的劣勢是明顯的,而剛剛開打之時實在是靠的太近了。


    他真的沒有想過會是這個發展,可他更不理解的是為何自己的車會炸?!


    可惜,他沒有功夫去探究這個原因,因為對麵的火力已經開始壓製。


    收縮到車邊的特務們奮力頑抗,而現在拉開了一定距離後,幫派成員們的優勢就已經不再明顯。


    他們手裏的冷兵器隻有衝上去才可能再次有用,可眼下,衝上去的過程中應該就會直接斃命。


    關鍵在於,他們的頭領並不在身邊,那名管事的心腹手下,因為剛剛站得太靠前,現在已經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槍戰繼續維持著,進入了微妙的勢均力敵,不過,一聲聲嘹亮的哨聲由遠及近。


    日軍巡邏隊正在靠近。


    幫派成員們也知道日本人不是他們可以惹得起的,而眼下,自己身旁並沒有太多掩體,如果日本人直接開槍,倒黴的還是自己。


    於是他們很“自覺”地開始向後退去,紛紛躲在了那一輛輛轎車附近。


    “(日語)停火!都不準動!不然我們就開槍了!”


    一聲聲日語的叫囂此起彼伏,不過,這些日本兵也不傻,他們很快就看清楚交火雙方人數不少。


    在沒有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幹嘛的之前,他們並沒有盲目地射擊,更不可能真的衝到場中央同時成為雙方的靶子。


    互射的雙方雖然聽不懂日本人到底在說什麽,卻也大致明白此時此刻應該做什麽。


    於是槍聲開始收斂,直到歸於沉寂。


    隻是,無論交火雙方也好,還是日本人也罷,都不敢率先邁出第一步。


    現場再次形成了對峙。


    “什麽情況?!”


    陪在蘇菲身邊拍賣行管事聽到槍聲後立刻趕了出來,而他看到自己的手下一個個橫七豎八地倒在了血泊裏,而槍聲直到現在才剛剛消失。


    緊跟著管事一起出現的是蘇菲本人,她第一時間看到了日軍巡邏隊也在不遠處虎視眈眈,於是趕忙用日語大聲喊叫著,“(日語)不要開槍,我們是七十六號行動處,這裏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隨即她又趕忙用漢語對剛剛還在火拚的雙方同時喊話,“都別動手了!不然誰都討不到好!”


    就在這時,最近的一處日軍哨卡裏的軍官,被太大的動靜吸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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