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兩步,秦海突然又有些遲疑。


    “還有事?”


    “額……少爺,您見過雨涵小姐的父親對吧?”


    秦海不是一個能藏住事的人,一切都寫在臉上。


    “見的不多,他住院期間都是七十六號的人看守,為了避嫌我沒進過病房,之前倒是碰到過,不過那時雨涵中槍正在手術,我也沒和秦叔多說幾句話的功夫。


    怎麽了?你們昨晚救秦叔的時候有什麽問題嗎?”


    “是……”秦海欲言又止,他感覺現在一切都還沒有歸於平靜,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給古月添亂?


    “大哥,咱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直接說的?別猶豫了。”


    古月自然不會介意秦海的扭扭捏捏,雖然這有點不像他,但越是這樣越顯示秦海是真的碰到很重要的事情了。


    “嗯,好吧……就是昨晚我們去幫忙救人,我看到那個秦逸倫的時候忽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也不知道怎麽說,明明他長得和我不是那麽像,卻總感覺又哪哪都有一點相似的影子,而且我那幾個弟弟都有這種感覺,畢竟我這張臉他們看了好多年了……”


    這一點古月倒是真沒有注意到,和秦逸倫匆匆一麵之時都在擔心秦雨涵的安危,的確沒有太在意這人的長相特征,不過古月也不可能看過了卻不認識。


    此時經過秦海的提醒,仔細迴想之後古月也覺得還真的有這種莫名的熟悉感,而且他分析的更準確,很快便說出了特征上到底是哪裏和秦海有相似之處。


    “少爺您過目不忘,這麽一說肯定沒錯了……這人也姓秦,又和我長得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您說他會不會……”


    “我記得大哥你是東北的?”雖然很難想象這事是不是太巧了點,不過古月還是決定替秦海好好查探一番。


    “嗯,老家是遼寧撫順的,家裏人很早就沒了,是我師父收留了我,他就是一個飛賊,不過並沒有太大的名氣,可他的確對我很好,不僅把我養大,還把一身的本事都傳給了我。


    也就是和他一起浪跡江湖的時候遇到了老二老三老四,他們也都是孤兒,師父為了方便就給他們取了二三四的名字,後來日本人來了,師父沒了,我們幾個相依為命又遇到了小五,心裏想著要給師父報仇卻知道自己的斤兩,於是一路來到了上海這裏。”


    古月之前聽說過這段過往,不過秦海等人更願意說的是他們撿到秦五的事,對於自己師父的遇害諱莫如深,似乎始終想要憋在心裏有朝一日親自報仇。


    對此,古月並不介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裏事。


    不過他記得秦逸倫一家祖上是進士及第,不然也不會和紀昀鄭板橋這些大佬結識,後來來到上海這邊做官才開始一點點衰敗。


    那麽秦逸倫的父親到底是哪人呢?他和秦海的父親之間會不會存在某種聯係?


    古月一時間很難判斷,而且秦家的人都不在身邊了,可他想到了“秦時明月”裏存放的東西,那兩件寶物古月替他們收好了,可古玩店裏其他的東西七十六號的人還沒有放鬆。


    這裏麵會不會找到一些有關秦家身世的線索?要是有個族譜傳下來就更好了。


    略微沉吟之後,古月決定找一找蘇菲幫忙,畢竟這事現在都是她管。


    “這事就讓我來替你好好查查,已經有點眉目了,如果能找到秦家的族譜或許就能了解更多一點,我去試試,不過大哥你父親叫什麽我還不知道。”


    “這個……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當時太小了,也沒人教我識字,村裏人都直接叫他老秦……”


    古月意識到秦海這麽上心的原因裏竟然還有關於他自己身世的問題在,尤其是很可能有機會知曉他自己父母姓甚名誰,這恐怕就是一種心結了。


    “沒事,我好好查查,實在不行這事我也會記著,等雨晗妹妹迴來的時候專門問問她。”


    古月對自己一向說一不二,秦海很是感動,因為這一次完全是他自己捕風捉影,可古月依舊沒有敷衍了事。


    送走秦海之後,古月調整了一下思路,索性直接撥通了蘇菲辦公室的電話。


    七十六號現在一片狼藉,忙的不可開交,蘇菲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突然聽到古月這時候打電話來了也不得不停下手裏的事情好好想想這個家夥到底準備幹嘛。


    “古大少爺如果是特地來譏諷挖苦兩句的,就請大可不必了,我現在是真的忙……”


    “我也沒那麽閑啊,不過昨晚那麽熱鬧,我還是好奇結果到底如何對吧?想來想去,還是找蘇大處長你打聽打聽才能知道。”


    蘇菲可不信古月會到現在還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有些話也不能說的這麽直白。


    “好吧,那你想知道點什麽呢?話說在前頭,我的情報費是很高的。”


    “就在電話裏講?太不安全了吧?萬一你們那監聽了你的電話呢?一不小心聽到你把什麽隱情告訴了我這個外人,這可對蘇大處長你不太好吧?”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雖然古月是看不到的,蘇菲還是不明白古月到底要幹嘛,不過這樣的說法很顯然是真的有事,並非閑著無聊。


    “那你來我們這對麵的一家咖啡館吧,順便看看這一片斷壁殘垣。”


    “行,立刻就到。”


    古月這個時候竟然首先去見的是蘇菲,齊小飛沒法理解,不過他也不會多說什麽,繼續跟著就是,一夜沒睡的兩人也的確需要喝杯咖啡了。


    可齊書記有些好奇一大早這兩人又出去幹什麽了,畢竟外麵可遠遠還沒到平靜的地步。


    至少那些偽軍還不知道貓在什麽地方。


    更何況,藤田三郎到底死沒死尚不清楚,可那麽多動作之後,影佐的報複豈會不了了之?


    街道上的盤查依舊嚴厲,可日本兵們似乎是受到了約束,沒有太過多餘的動作。


    不過他們特地攔下了古月和齊小飛,理由竟然是這段時間裏全城禁車。


    不知道影佐這是要鬧哪出,不過古月沒必要和這樣的規定對著來。


    嗅到商機的黃包車夫們早就等在了哨卡旁,日本兵們倒是沒有禁止他們拉人。


    而之前被攔下的人都不得不選擇坐上黃包車,這些車夫之間也就有了相互的消息傳遞。


    “古大少爺您坐我的車吧?保證又快又穩!”


    “行,那就麻煩了。”


    難得能做古月生意的黃包車夫那叫一個高興,因為這位爺不僅不會吝嗇而且對人也客氣!


    “看你們一早上就在這排隊了,沒少拉到人吧?”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怎麽的,有個兄弟準備去銀行門口等活的,正好路過哨卡,日本人竟然不讓一輛轎車通行!


    他當時很怕自己也被攔下,不過那些人日本人看都沒看他,於是他大著膽子湊到了沒車坐的人附近,就這麽接了一單!


    這消息立刻一傳十十傳百,咱們今天早起的兄弟們都不去原來的地方等生意了,就在各大哨卡邊上活比平時多得多!”


    能夠和古月說上話的機會可不多,這位黃包車夫也是知無不言,就怕說少了哪怕一個字。


    古月隻能聽懂這不是針對自己,也不是現在才開始實施,可他依舊不理解影佐這麽做到到底又能如何,總不至於他認為不讓人坐車就能抓到軍統或者地下黨了?


    且不說地下黨的人有沒有車坐,就是軍統那些人昨晚幹了那麽大一票,今天幹嘛開著車招搖過市啊?就怕自己不被關注麽?


    原來,影佐還真不是吃飽了撐的,也不是想要用這麽一點莫名其妙的手段反擊。


    他首先考慮的是安排人趕緊把路修好,畢竟昨天四處開花,街道上滿目瘡痍,這要是被上級看到了,甚至被親王本人看到了,他還要不要麵子了?


    不過他昨天吃了那麽大一個虧,怎麽還能有心思搞這些門麵工作呢?


    其實這裏麵也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內情。


    誠然,小田原的離世對他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縱然是養條狗,小田原也一定是他手底下最兇猛最能咬人的那一條,雖然不至於為小田原流下兩行濁淚,總歸也要在心裏祭奠一下的。


    但是藤田三郎的死,他一點也不覺得遺憾。


    這已經不僅僅是政見不同能夠解釋的了,其實影佐知道事態之後第一時間聯係了他真正的後台,並把一切都匯報過了。


    自然包括拿藤田三郎釣魚。


    雖然的確付出了不少代價,而且麵子上一點也不好看,再加上藤田三郎真的死了。


    可他也不是毫無成果。


    首先是中共地下黨的人,他們的確救走了秦逸倫,可秦逸倫原本就無足輕重,影佐看中的隻是他們到底付出了什麽代價。


    而代價就是一小股地下黨的人出了城,而其他參與行動的都被殲滅了。


    所以他可以直接匯報說中共上海地下組織基本被瓦解,至少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沒法製造什麽浪花。


    就算他們要從外麵調人進城,不僅需要一個過程,而且影佐可以繼續把控交通要道。


    禁車這一條規定明著說是為了修路,其實並非沒有不讓地下黨的人藏匿的打算。


    至於軍統的人,他們的確製造了不少麻煩,可他們自己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留在最後決戰現場的屍體裏可是有好幾個中國人,他們自然都是軍統的特工。


    至於其他地方,難道他們就能做到萬無一失麽?


    更何況軍統的人還安排了破壞鐵軌和焚燒港口的任務,焚燒港口的人可能還在城裏,可破壞鐵軌的呢?隻要繼續扼住交通要道,這些人未必能夠那麽輕鬆地溜進來。


    國民黨軍統上海站蟄伏了那麽久都不見動靜,這一次的確一鳴驚人,可他們付出的代價到底有多大呢?恐怕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而他們手裏的牌,是不是也和共黨地下黨的人一樣捉襟見肘了呢?


    這才是影佐期待的結果,雖然這個結果依舊不夠漂亮,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小田原帶出去的人莫名其妙損失過半。


    不然,影佐最期待的結果肯定也已經出現了。


    說到底,他們日軍內部也同樣派係林立,有人支持731部隊的工作,認為可以依靠生化武器橫掃中國,可也有不少人認為這樣有辱軍人的榮耀,不僅不恥而且反感至深。


    影佐之所以屬於反感的這一派,自然是因為他背後的人更加反感。


    所以他才可以有恃無恐地直接拿藤田三郎釣魚,也可以說是他“不經意下”一步步葬送了藤田三郎。


    誠然,藤田三郎的死對於軍國主義日本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尤其是和731部隊有牽扯的那些人。


    而國共兩黨肯定會拿這件事大書特書。


    可影佐從來不在意輿論,因為這也隻是他手裏一個工具罷了。


    隻有真正的勝利者才能操控輿論,一時的聒噪不過跳梁小醜罷了。


    或許,那些中國人都恨極了藤田三郎,可這又如何?


    誰能證明藤田三郎真的來過呢?


    誰又能證明藤田三郎真的死了呢?


    更何況,誰又能證明藤田三郎就是傳說中那個慘無人道的大魔王呢?


    就算這人的確喜歡把玩死的女性直接解剖,這點不是人做的事情,可誰又能證明他工作的地方叫“731部隊”呢?


    這才是影佐有恃無恐的根本原因,因為隻有勝利者可以書寫曆史,而當大日本帝國勝利之時,731部隊的存在本身就不可能被證實了……


    這個狡猾的對手到底怎麽想的,古月現在是無法看透的,縱然陳焱章和齊向陽,恐怕也未必算到了這背後的黑幕。


    不過他們根本不需要在意影佐的真實想法,尤其是事關731部隊的那些詭辯更加不需要去針鋒相對。


    因為勝利,一定不會屬於侵略者!


    當鬼子們被趕走的那一天到來之時,一切的真相都不可能再被掩蓋,無論是大屠殺還是生化武器,這場戰爭的曆史裏,一定會有不可磨滅的痕跡,讓侵略者的真實醜態暴露無遺!一如鬼子就是鬼子,辯無可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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