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各方賣力忙碌之際,陸傑也沒有真的坐以待斃。


    雖然行事過於偏激,但他在憤然之餘也並非沒有考慮一下自己和弟兄們的處境。


    正如秦雨涵分析的那樣,其實陸傑也想到了拿古月當墊腳石,畢竟他們倆是同一天“人盡皆知”,差別僅僅是一個留下了名字而另一個沒有罷了。


    秉持哪裏跌倒哪裏爬起,陸傑想要用古月這條命來轉移輿論風向,也給重慶政府一個認錯的樣子,畢竟自己弄出的爛攤子自己去收拾也算態度端正。


    至於綁架這事,其實他並非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刺殺失敗給他的教訓很刻骨銘心,不計後果地妄為隻會成為別人的犧牲品。


    所以,在這一點上,陸傑並非如同秦雨涵所想那般“狗改不了吃屎”。


    上峰的命令已經下達,等待他的隻有兩條路,抗命直接死,領命迴去死……


    心中的怨恨和不甘,讓陸傑對他的黨國失望透頂,於是眼下,他更多的考慮裏還是自己和自己這幫兄弟。


    古月出現在女子中學門口鬧出的動靜自然也是人盡皆知,恰恰是因為這個偶然的發現,陸傑有了一個看似突發奇想的計劃。


    在所有人看來,陸傑是怒火中燒為了泄私憤而想要抓住古月的軟肋。


    其實,他也仔細考慮過,明知道自己會真的動手,古月可能用自己的命來換他妹妹的命麽?更何況,這兩個妹妹隻是同父異母!


    而且,就算古月真的願意出現,他老爹能同意嗎?他老媽呢?


    陸傑並非無腦之輩,而且他始終自負。


    在他看來,古家人不可能為了兩個女兒去舍掉唯一的兒子,所以想用威脅這事去達成自己幹掉古月的目的,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籌碼的價值是浮動的,對於不當迴事的人,就是廢物垃圾,而對於真正在乎的人,可就價值連城了!


    古家兩個女兒,或許古月會很在意,可他肯定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而對於古絕淵和古月的生母而言,這兩個女兒的分量根本不可能和自己兒子相比。


    可古家另外兩個夫人呢?這兩個女兒的親生母親呢?她們也會更看重古月麽?就因為是獨子長子?


    說到底,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生死一線!


    於是,陸傑真正要去交換籌碼的地方,其實是青幫。


    因為他打聽過,古家二夫人是那個葉雲天的妹妹,這人可是古絕淵親手殺掉的,所以這個二夫人完全屬於沒有背景沒有依靠的存在。


    而三夫人就不同了,她是青幫大長老的小女兒,堂堂青幫大長老,可以不管不顧自己外孫女麽?就算他未必覺得一個外孫女有多值錢,可青幫的麵子呢?杜月笙的麵子呢?


    有了這層關係,陸傑就有漫天要價的資本,更何況他感覺自己觸及到了第三條路的可能性,那就是撈一筆跑路!


    如果能夠趁機把古月做掉或者增加一些可能性,那就是一石二鳥了。


    事實上,他可不是一個愣頭青,雖然獨斷專行,卻也是實實在在從戰場上爬出來的,如此顯眼的陷阱,他可沒有一頭紮進去的想法。


    不過,在他的計劃裏,這個陷阱反倒是也可以是一種籌碼,同時是一個掩飾。


    所有人都看到的,是陸傑帶人當街把古絕淵的兩個女兒給綁架了。


    所有人都清楚的,是陸傑綁架的目的直指古月。


    所以,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會落在被綁架的二女以及躊躇不前的古月身上。


    雖然各方應該都會努力,但是最後呢?陸傑可不會輕易把人給交出來,而無論古月會不會真的出麵,最想引出陸傑等人的自然是那個放出魚餌的影佐。


    對於日本人而言,兩個小丫頭的性命有什麽值得一提的麽?


    如果能夠消滅陸傑等人,別說兩個小丫頭了,就算犧牲古絕淵一家,影佐都未必會眨一下眼!


    不得不說,陸傑的分析雖然偏駁卻不失道理,尤其是聽在青幫大長老的耳朵裏,這話更加有分量,因為他賭不起。


    事實上,小女兒一直是他的掌上明珠,當年送到古絕淵手裏時,他心中可是一萬個不樂意,因為古絕淵這人老婆太多了!


    雖然,在他們這樣的人眼裏,三妻四妾又算什麽呢?可是,作為一個父親,誰不希望自己女兒幸福美滿?


    尤其是葉雲天被殺一事,大長老心中始終有一個疙瘩,他認為古絕淵這人太狠,萬一又到了某個不得不決斷的時期,自己女兒和外孫女都未必能逃過一劫!


    不曾想,此時此刻,自己的寶貝外孫女竟然被牽連到了古月那臭小子惹出來的禍事裏。


    雖然,真兇就在自己麵前,可這裏麵的隱情才是自己不得不重視的關鍵。


    看到大長老的猶豫,陸傑感覺有戲,於是添了最後一把火。


    “葉雲天早沒了,古家二夫人和二女兒完全無依無靠,如果古月也沒了,那大夫人又能撐住幾天?到最後,古家偌大的家業,會落到誰的手裏呢?”


    在陸傑看來,這才是他眼中的“人心”!利益麵前,什麽都是扯淡!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了“一石二鳥”的期待。


    此時此刻,他已經拍案下注,就看青幫大長老敢不敢坐這個莊了。


    看著眼前之人,大長老的眼神逐漸銳利起來,“你打算如何?”


    “這就看大長老您的決斷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您外孫女的性命呢?


    正如我剛剛所說,如果這事鬧到最後,我真的要去和古月麵對麵,其實無論對我還是對您的外孫女而言,都是絕境。


    所以我幹嘛要那麽傻呢?說到底,我的目的是幹掉古月泄憤,這個是不爭的事實,可我幹嘛要在這種風口浪尖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說真的,我之前的行事也的確有點操切,弄了個雞飛蛋打。


    但是,我這樣的行事作風,是不是也可以很有欺騙性?就比如說現在,是不是全上海的人都信了我明知道那是陷阱也會往裏麵蹦?就因為我的的確確是這樣的人!


    那如果我這時突然把人質給放了,然後銷聲匿跡起來,旁人是不是才會真的摸不著頭腦?自然也不會有人猜想我和您之間存在交易了吧?


    而我的蟄伏隻為最後的一擊必中,那古月無論是對我而言,還是對您而言,都是一個障礙不是麽?


    所以我一定會殺了他!隻是,還需要更周密的計劃,畢竟我手下的兄弟們都和我出生入死多年,我不能不管不顧他們的死活。


    現在來找您,就是看看您有沒有和我一樣的想法,如果有,我立刻就可以去放人,而您如果也期待放人和消滅古月,就麻煩給我們提供一些補給支持,老實說,已經捉襟見肘了……”


    說到這裏,大長老總算是聽明白了,眼前這個自稱陸傑的軍統特務,其實早已沒有軍人的那種榮譽感和使命感,他有的,僅僅是利己,極端的利己。


    在他眼裏,或許那些需要在乎的弟兄,也未必不會成為最後的籌碼!


    “要錢容易,但是軍火很難掩人耳目,你隻能自己去搞,而我無法判斷你拿錢後到底會不會放人,也沒法信任你放人之後到底會不會直接逃跑,所以,你需要給我一個信你的理由和方式,不然,正如你自己剛剛所說,做出來都是給人看的,那些對於古月的仇恨,也未必不是拿給我看的。”


    “當然!您有這些顧慮很正常,而我如果僅僅是求財,也就和一個真的綁匪沒區別了。


    首先,您可以派人盯著我們,確保放人之後,您再給我們需要去弄補給的錢,當然,您的信譽我是不會懷疑的。


    其次,您可以派人跟著我們,因為把錢換成軍火還需要一點時間,即使是在這上海裏也不可能變戲法,所以我需要蟄伏也不是沒有不得已這個因素。


    最後,我可以在弄到需要的軍火後,給您一個限期,限期內您依然可以派人監視我們,而限期內如果我沒能辦成這事,就是我辦砸了,到時候任憑您的處置。”


    於是,陸傑誌得意滿地離開了。


    大長老並沒有真的派一個心腹去和他同行,因為變故隨時可能發生,萬一自己人被暴露出來,反而惹了一身騷,不過他也告訴陸傑,自己會派人盯著,方便第一時間知道自己外孫女的安全得到了保證。


    事實上,這個跟過去的人,首要目的是為了確認藏人地點。


    這會,大長老的客廳裏有兩名女子從後屋走了出來,她們其實是三夫人的兩個姐姐。


    大長老姓段,是青幫元老級人物自不用說,杜月笙見到他也要喊一聲段叔。


    而他膝下無子,隻有三個閨女,所以明裏暗裏都說他把杜月笙當成了半個兒子。


    當然了,杜月笙有沒有把他當作半個爹,沒人能斷定。


    說到這段家三女,在大上海裏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這可不僅僅是她們的背景使然,更多的,還是確實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人稱段家三鳳,而大長老也很有意圖,他就想自己女兒遠離一下江湖恩怨,出落得漂漂亮亮迴頭嫁個好人家安安穩穩便好,所以給她們的名字都不言而喻,分別是段夷光、段昭君和段玉環。


    可惜,曆史上的這些人可都沒有平平安安地一生,或許正是如此,段家三鳳一點也沒給自己老爸的麵子,手下的功夫一個比一個厲害。


    “你們怎麽看?”


    “鼠輩。”


    段夷光一臉不屑地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唉,隻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跳梁小醜罷了,我看他多半有些進退維穀,也可能被逼到了絕路,不然也不至於搞出這種事情來,還自以為是地跑來和您商量。


    我猜他現在肯定有些‘誌得意滿’吧,這以己度人的事情,也太好笑了一些,哈哈~!”


    比起自家大姐的嚴肅風格,段昭君就顯得鮮活很多。


    “如果那家夥知道了小月月那孩子每年往我們這各種送的錢有多少,他會不會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


    外人都自認為清楚,古家家大業大,那商鋪哪哪都有,肯定白花花的銀子怎麽都用不完。


    殊不知,這些錢大部分現在都是小月月那孩子在打理,他賺的當然多,可他用錢的方式超乎所有人想象,別說咱們這能扯上關係的了,一口一個外公姨媽的叫著,杜大哥那也自然也沒落下。


    就說這幫裏上上下下,他都以小妹的名義各種打點,那些小兔崽子們看到他可比看到咱們還開心呢!


    如果小月月不在了,嗯,他那個二妹娘兩當然是沒有小妹和凰兒有背景了,可古家呢?古絕淵有本事繼續讓這家業維持嗎?古絕淵會特地到處打點嗎?


    更何況,他家還有一個實實在在的日本人坐著……


    剛剛我在後麵聽著,廢了老大的勁才憋住沒笑出聲呢,大姐差點要直接揍我了!”


    段夷光不由扶額搖頭,她是拿自己這個妹妹一點辦法都沒有,老大不小了,還整日裏沒個正形。


    “那你說說,這事我們該如何是好?”


    看來平日裏大長老也沒少詢問過自己女兒的意見。


    “凰兒現在可是遭罪咯,以我的脾氣直接剮了那家夥都不解氣!可是聽他那麽一說,我覺得這事隻會更複雜。


    眼下,他做出了一副孤注一擲的樣子,實際上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算計他的人是誰?是影佐那個混蛋!


    這孫子一肚子壞水,拿小月月當魚餌,這都咬鉤了,會那麽容易讓魚給跑了麽?


    我看未必!


    眼下,估計全上海的人都在搜尋凰兒姐妹倆的蹤跡,我們當然也希望立刻馬上能把人給救出來。


    可是啊,會不會有那麽一些人,也是在找,也比誰都賣力,但是他們心裏可沒有救人這麽一個打算?


    試想,如果咱們現在就把凰兒給救了,剛剛那個混蛋也就沒資本再去和小月月麵對麵了對吧?影佐的計劃還怎麽實施呢?


    所以我覺得,眼下那小鬼子和二鬼子還有七十六號那些狗腿子,肯定比誰都賣力!


    這事他們絕對不可能不從中作梗,所以,即使這個叫陸傑的王八蛋打算直接把人給放了,我估計也斷然不會那麽輕鬆的……


    可惜啊,以我這腦子,想到這裏已經無比費勁了,想要再進一步弄點什麽措施出來,還得看看真的有腦子的人來判斷,比如小月月那樣的。


    但是這話直接說給小月月聽,好像也很難掩人耳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段昭君的顧慮是客觀的,可時間上也有些刻不容緩,那陸傑此刻迴去之後,如果真要放人,多半會立刻行事,而心懷鬼胎的各方若是有人要阻攔,勢必也不會手軟,屆時古星凰的安危可就比現在更令人擔憂了。


    “我們現在就去看三妹,這麽大的事,當姐姐的去探望一下誰還能說什麽?!”


    “沒錯,趕緊的!”


    話音未落,兩姐妹就直接出門了,留下自己老爸一個人長籲短歎……


    很快,段家兩姐妹出現在了古府裏。


    此時此刻,古府上下還在憂心忡忡地等消息,能撒出去的人都撒出去了,可惜依舊沒有任何有價值的反饋,不過這上海其實也不是無限大,以現在的人手而言,多半離有點音訊不遠了。


    段家姐妹行事風風火火慣了,古絕淵也從未計較過,所以這時她們剛進門就直接挽著自己妹妹要去房間裏說體己話,自然也不會有人阻攔,不過段玉環自己都表示沒那麽多傷感需要安慰,隻是她的表態被無視了,兩個姐姐直接一人一邊架著她迴了房間。


    同時,她們也不忘把古月捎上,理由自然是想要問清楚子醜寅卯。


    大夫人也不擔心這兩人會立刻把自己兒子給吃了,所以同樣並未阻攔,全當是太過焦急。


    當然了,她可不認為真有人敢隨隨便便說拿自己兒子去換這件事的,不然就是太沒把她放在眼裏!


    於是,把自己妹妹扔進房間之後,段夷光直接堵門,留意任何人可能的接近,而段昭君無視了自己妹妹和古月兩人一臉的懵圈,直接開門見山。


    “沒時間多說,小月月你趕緊給我們好好想想,沒個主意我們跟你沒完!”


    這麽一個稱唿,古月始終是拒絕的,可惜他的抗議從未得到過認真對待,而此時此刻,他也意識到情況有變。


    段昭君用自己好好組織過的語言,將剛剛自己家發生的事言簡意賅地一股腦倒了出來。


    這個突發狀況,可沒少讓段玉環咬牙切齒,“這個畜生!”


    “噓~!敢不敢小點心啊!隔牆有耳不知道麽?!”


    在自己二姐的瞪眼下,段玉環趕緊收斂心情,並把一切期望都用眼神傳遞給了古月,後者,也深感自己此時此刻有些力不從心了。


    不過他能夠感受到這份信賴,並且又從變化中看到了一絲絲曙光,至少,那個不敢說出來的“單刀赴會”,也無需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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