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守一知道,單憑就看井銀坤那輕微的動作就能預判他要動手。就在場的能洞察入微的,恐怕也沒有幾個。絕不會是管丘仲剛收的俗家弟子,可是這十來歲的孩子到底是什麽人?可是也不至於啊,是不是巧合?這年紀頂天能有多深修為,絕不至於提前預知剛才井銀坤的動作。要是這孩子真有那份功力,嘿,這太虛宮就真是淵深似海了。此子若是成長起來,簡直不敢想象。


    候元景幾人怔怔而視,不知道如何處理。沒想到井銀坤在已經落敗的情況下,寧可損折一臂也要傷端丘賈。從其他四子看上去很是惱怒,可是又沒法說,因為己方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但是心中無不大為失落,別說貪圖別人技法,不翻臉恐怕就不錯了。唉,井銀坤啊井銀坤,你千算萬算,怎麽就沒算到自己呢。井銀坤心中戾氣漸漸消散,心中突突,不知為何心頭魔念大起。忽然對端丘賈的傷勢感到頗感慚愧,可是又著實放不下這殘本裏的秘笈。


    端丘賈深吸一口氣,道:“諸位,兩廂交手,難免受傷,不必記掛。”


    “既然諸位掌教提起各獻技法此事,我等師兄弟五人為此,專門去請師尊示下。今日來本就是想告知諸位,此事的定議。我師對諸位提法極是讚同,說此乃昌盛我道家一脈的一大好事,對諸位也很是欽佩。故而命我等幾人代為轉達,我太虛宮願拿出‘梅劍’和‘碧海流雲掌’與之諸家後輩以修習。不知各位意下?”端丘賈似乎毫沒在乎自己傷勢,和煦的說道。


    吳卓然原本最是對此事不抱希望的,忽然聽端丘賈這麽一說。心想,難怪人家太虛宮為我道家之首,就憑這份氣度就是我們所不及的。還惦念別人的梅劍,結果人家不但獻出梅劍連碧海流雲掌都拿出來了。我們幾個還算計別人,若是候元景能容人家把話說完,又何須這番爭鬥,真是落了下乘。


    孫守一哈哈大笑道:“這多好,省的多少人枉費心思的。”說完眼睛看向豐塵,心中忽然有個主意,不由暗笑。


    候元景原本也不抱希望了,忽然聽到端丘賈這麽說,反而心中惴惴。轉念一想,這次本來能得到梅劍就是大功告成,現在太虛宮還將碧海流雲掌許之,更是超出預想。那下麵就是如何奪得頭名了,這個頭名得若是不到,那可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端真人我等歎服,井掌教不慎傷及真人。真人大義,不忌傷情,我等感佩不已。”候元景道。


    孫守一插口道:“好了好了,你候元景好話說完。你到底要說什麽趕緊的,不要繞彎子!”


    候元景翻眼看了看孫守一,老臉一紅心中暗罵:‘你個老東西,多嘴多舌。著實可恨!’


    “既然大家都拿出各家技法,以勵後輩,那總要有個選擇。端真人,要說底蘊太虛宮自當居首。若是各家後輩分派角逐,那我等毫無勝算自甘認輸。不若乘著大典尚未開始,來個擂台,讓後輩們自願選擇,這樣可好?”候元景道。


    端丘賈笑了笑道:“後輩遊曆,本意乃是曆練他們。宗旨不變,其餘皆是末節,如何安排,幾位掌教安排,我等無異議。”


    井銀坤一聽,這可是天大好事,道:“那好,端真人大度,我等便按端真人所言安排。盡早拿個章程,讓五位真人過目。”


    豐塵忽然見端丘賈傷處輕輕抽搐,此必然還是流血過多所致。心中擬了個方子,迴頭看見牆角的幾案上,擺著筆墨紙硯,過去提筆寫了個方子。孫守一極是好奇,晃蕩的步子,走過去,笑道:“孩子,你這寫的什麽?”


    豐塵見他灑脫,也沒過分在意虛禮,笑道:“道長,我寫了個方子。”


    孫守一接過去一看,上麵寫著肉蓯蓉、牛膝、天麻、木瓜、鹿茸、熟地黃、菟絲子、五味子幾道藥材。笑問道:“你可是給你師伯所用?”


    豐塵道:“正是正是。”


    孫守一問道:“用藥開方,這可要謹慎。這幾味藥可知功效?”


    豐塵道:“熟地補陰滋腎以生肝血,鹿茸暖腎補陽以振生氣,菟絲子補腎榮木,蓯蓉潤燥溫肝,淮膝補肝腎壯筋骨,天麻散風濕發肝陽,五味故津液以養肝,木瓜舒筋絡以醒脾。師伯失血,幾味藥材使血氣得力,精髓內充,而肝藏受蔭,筋絡得養故而開此方。”


    豐塵和孫守一的對話,偏殿內諸人皆是聽聞。雖不是醫道大家,可是也都略通岐黃。聽豐塵所言不由暗自點頭,覺得用藥極是穩妥。管丘仲早聽左丘玄說過豐塵承襲大師兄醫道,頗通醫術,笑道:“此子頗通醫道,故而收為弟子。普世救人,也是順應天道啊。”


    井銀坤幾人,都在想,太虛宮果然什麽人才都有。不過此次乃是較技,醫道算不得什麽,無礙大局。偏殿議事散去,幾大掌教商量如何擂台較技的事情。五子也早就吩咐下去,從雷青羽開始認識了一下豐塵。雷青羽心中大為不屑,不過師尊有了吩咐也不敢反對。因為在諸位同門師兄弟之間,自己認識豐塵最早,故而最為顯得熱絡,熱情的向他人介紹。這一幕倒是讓五子甚為滿意,微笑著看向後輩,不由想到自己年少時修道學藝的情景。


    眾人散去時間不長,當日午後各大教派就傳出要後輩們擂台較技的傳聞。各派弟子中總有隱隱然領頭的人,在自家教派裏都是遠超諸人,也是本派傾注精力培養的人物。


    赤城山建福宮的館舍裏,宗世文和兩位師弟看著眼前站著的三人。這三個正是建福宮最為靠前的後輩,中間的那個身材瘦削,但是眼神極見傲氣。宗世文沉著臉道:“你們第三個是我建福宮未來的頂梁柱,這次雲遊較技與過往極為不同,意義重大。若是奪得頭名,其好處是你們難以想象的。當然這頭名不是我建福宮就能取得的。”說完清了清嗓子,端起身邊的茶盞潤了潤喉嚨,一指身邊的兩人,又道:“這點不但是我們知道,汝等也要省得,這次乃是我等幾大教派聯手。各派都會將自家最優秀的弟子派出共組一隊,至於你們三人中誰能參加進去,今天你們三人得提前過我這一關。若是奪得頭名者,宮內將加紅筆記錄在案。”


    這三人互相看了看,各自都流露出極強的好勝神色。要知道建福宮內加紅筆記錄在案的,那都是當未來掌教來培養的。中間瘦削的那個後輩弟子,看上去約莫十八九的樣子,年歲應該比身邊兩位略大些。道:“師尊,二位師叔,我身為師哥理當先戰,經春師弟年歲最小。不若讓他養足精神,來戰獲勝者,這樣最為合理。”


    宗世文和身邊二人交換了眼神,道:“很好,你能這麽想,也不枉你作為大師兄的身份。郝經俑、鄧經春你二人可有異議?”


    兩人見掌教詢問,哪裏還會有異議,再說大師兄奚經儀的提議也無不妥,同時道:“大師兄所言極為公允,我等無異議。”


    “好,就以本派九宮劍法作為驗證。經儀和經俑二人先行比試,切記點到即止,不可傷人。”宗世文沉聲道。


    “謹遵掌教法旨!”兩人異口同聲道。


    說完,奚經儀單掌虛探,道:“師弟,請!”


    郝經俑點了點頭,唰的一聲抽出佩劍,劍光閃閃,劍尖微顫。忽然郝經俑內勁送達,微顫的劍尖如同收到什麽約束一般,忽然挺立不動,隻是劍尖的寒光好像盛了一分。後腿撤了半步,劍勢一指,一招丹歸五行拿定起勢。劍意極是客氣,不失禮儀。奚經儀微微一笑,道:“師弟客氣。”也是拔出佩劍,隻是劍身久顫不停,隱隱間甚至還有‘嗡嗡’之聲傳出。宗世文微笑的點了點頭,他心裏知道,單是拔劍奚經儀已經勝出。下麵的招式已經不用比了,在劍意一層,奚經儀已然超出郝經俑。


    郝經俑並非不知其中利害,隻是兩人在宮內對習之時,兩人各有保守謙讓。現在忽然到了關鍵時候,奚經儀也就毫不保守了。郝經俑一招返本進劍,劍光直指奚經儀的上身要害。奚經儀並不驚慌,左足單懸,劍身斜引迴手便是一招龍心指路。帶著郝經俑的劍身一偏,頓時失了方向。郝經俑腳尖一點飛身一劍,好一招刺雲化雪。身形加上劍勢,如脫弦之箭。奚經儀身形急轉,正是九宮劍法的步法龍吟繞步。一陣叮叮之聲,劍身急速碰撞了十餘下。兩人身來劍往,交手十餘合。


    果然是建福宮年輕一輩裏的人尖,劍法中的崩、撩、點、掛、穿、掃、截、抽、格、洗、架、壓等劍擊之道,十數招內體現的淋漓盡致。


    宗世文坐在一邊和兩位師弟一邊品著太虛宮的香茗,一邊聊著:“嗯,不錯,經俑、經儀兩人把劍法腰似龍蛇左右轉,穿連繞步隨心纏的要旨領悟的算是透徹。你看經俑行劍中走圓舞圈,身法輕靈舒展。經儀的劍法柔活鬆緊,尺度嚴謹。其勢飛雲流水,穿連不斷劍意含蓄,隱有玄機。很好啊!”


    邊上一人點頭笑道:“掌教師兄說的是,不過經俑恐怕不是經儀對手了。其實也不用再試,經儀能贏了經俑,那麽贏經春也是篤定的。”


    另一人道:“何不讓他們放開一下,也看看經儀到底打下多深的底子了。讓他一人獨戰兩個師弟如何啊?”


    宗世文笑道:“世僬,你這提議極好。那我們就茶為酒,劍為肴,品評品評?”


    徐世僬道:“經春!去幫幫你經俑師哥,看看能不能接得住經儀。”


    鄧經春年歲雖輕,出手卻是毫不拖遝。聽到自己師尊之命,微微一頷首,長劍出鞘。長虹一閃便是一劍,指向奚經儀的後背。三人翻翻滾滾的戰在一處,館舍裏頓時劍光閃閃,勁風唿唿。有分教:風舞梨花迎麵起,純陽追月雲中絮。神龍隱現單邊繞,風吹荷花根亦牢。


    三人相鬥五十餘合,忽然奚經儀一劍搶上,手腕輕抖一個劍花,眼看劍刃將到鄧經春的手臂。奚經儀微變方向,避開劍鋒,用劍身拍在鄧經春的手臂上。鄧經春手臂酸麻難捱,撒手丟下佩劍,連退數步。可手臂的酸痛,漸漸擴大到半邊身的酸麻。奚經儀一劍退開鄧經春,再獨戰郝經俑頓時更顯輕鬆,隻是數招便讓郝經俑連連自保。


    宗世文笑道:“好了好了,都罷手吧。”


    兩人各自退開,收勢而立。宗世文道:“勝負已分,此次我們幾大教派,就以奚經儀和他們的後輩組成一隊吧。”


    徐世僬道:“經春、經俑,你二人知道差距了否?你三人都是我建福宮年輕一輩的翹楚,可是經春、經俑啊,你們和經儀所差不是一星半點啊。此後修行,更需百倍努力。”


    端丘賈的傷情並無大礙,按著豐塵給的方子吃了兩劑,已經大好。看著手上送來的擂台較技章程,對其餘幾子笑道:“由後輩自己選擇,嗬嗬那還何必較技。八成這個擂台就是為了看看我太虛宮後輩的虛實吧。”


    左丘玄道:“那就都互相看看吧。二師兄,我看青羽他們去就夠了。豐塵就不必出手了,留著讓他在一旁觀戰吧。這小子出手,恐怕又要鬧出什麽動靜出來。”


    管丘仲笑道:“在理在理,他哪裏是我的掛名弟子,分明我是這小子的掛名師父啊。”


    虞丘少他們一聽,頓時哈哈大笑。


    翌日作為後輩弟子連著兩日的議論,終於在太虛宮的前院掀起了一陣風暴。對於各家的後輩弟子來說,聽師尊們論道,哪裏如這較技來的更為吸引人。這次來的各派參加曆練的少則二十來人,多的三四十人,其間不乏自家的後起之秀。現在比武較技,那必然是極為惹人關注。而且,這次較技,那些平日在自家教派裏的出了點名頭人物。名聲傳到其他教派的,甚至私下認識的,都是會露麵。這對於那些將這些人視為核心人物的眾多後輩子弟心生羨慕,更是牢牢的把這些後輩弟子的心抓的牢牢的。


    太虛宮的前院,有個偌大的空地。這次人群雲集,不單單是弟子了。連早些時日來幫忙的一些知客道人和俗家弟子也都圍在一起,就算前院不小,在眾多觀戰的人群相擁下也是人頭攢動了,哪個不想找個好的席位看得更清楚些。台下眾人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喧囂聲讓四周幾棵大樹上的鳥兒都被吵的四下紛飛。前院的地上畫了個大大的圈,前院的一排階梯前放了一排圈椅,想必是各派長輩所坐的。圓圈外還整齊的在不同方位放了長凳,猜想也是各家參與較技的後輩們坐的。


    忽然人群一陣騷動,就看從後院走來幾人。當先的一個,穿著一身素淨的道袍,雙眉斜飛,雙目如星。隻是表情甚是淡然,絲毫沒將這後輩視為的盛會當成什麽事。


    “這是誰家的弟子,氣勢不小啊!”一個人道


    “不知道,也許是龍虎山的吧。是不是屠邦於?看樣子和他年歲左近啊。”有人插話。


    一個年紀大些的知客道人搖頭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太師府的,我家屠邦於不是這樣。”


    說話間各家參與較技的弟子一個個入場坐定,有熟絡的還會相互打個招唿。唯獨沒見有人和當先那年輕道人招唿,隻是所有人都關注到,各家的最核心的弟子,眼光總是盯著那人。


    忽然有人道:“我知道,他是雷青羽,太虛宮後輩弟子第一人。”


    不少人倒吸一口氣,原來傳聞中太虛宮後輩裏修為最高的雷青羽就這樣啊。“果然不同凡響,就這份沉穩的氣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後院階前忽然出現十來個身影,雖然隻是站在哪裏。可是就像有什麽魔力一般,吵雜的前院頓時沒了聲音。一個個眼睛都看向高階上的十餘個身影,有的人眼中甚至包含很多熱切。


    不要說是道家的,就是放眼整個武林,這台階上的任何一人,哪個不是名震一方。現在忽然齊集,又是何種威勢。有五人,站的稍微緊密一些,目光衝和。前院不少人心頭緊張的突突直跳,知道這便是道家之首,太虛宮的太虛五子。按傳聞所言,說這五位真人,任何一人都足矣震懾一方。


    雷青羽身邊一人,道:“青羽師兄,你養足精神。前麵這些都交給我們吧。”


    雷青羽點點頭道:“青實,那就拜托諸位師弟了。”


    端丘賈衝井銀坤點了點頭示意一下,井銀坤,道:“本次較技,不點名,不排序。各家幾名弟子,落敗者不可再上。目的不是分勝負,隻是互做交流。較技之時,點到即止,不可傷人。”


    分派完畢,可是無人上場,誰都不想當第一個。剛才和雷青羽說話的叫葉青實,道:“青羽師兄。你看他們幾個教派,欲說還休的。我幹脆去拋磚引玉吧。”說完起身緩緩走到場中


    團團做了一禮,道:“太虛宮,葉青實!”


    這一去反而激起的眾人的膽識,就看玄衝觀那一處,走出一人。麵對著葉青實,打了個稽首,道:“葉師兄,玄衝觀狄衡季。”


    兩人並未多話,身形已經展開。彼此並未直接交手,隻是身影交錯,雙掌接觸間都是一觸即退,但是看得出都是深得自家絕學要旨,看得台下一陣陣驚唿。不過,那些掌教和諸派的參加較技的弟子的目光,多是繞著葉青實的身影,和那飄逸的身法上。兩道人影驟分驟合,就在這時葉青實卻是忽然一個穿掌,雙掌那風起雲湧的氣勢彌漫開來,那如棉似風的勁力,毫無聲息的印在玄衝觀那名年輕道人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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