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塵一行越是臨近這個鎮子,路上的行人越是熙熙攘攘。豐塵笑道:“真是奇了,怎麽那麽多人牽驢啊。”


    雷青羽笑道:“還真是,莫不是前麵是個驢鎮?”


    豐塵看到一老者,正扶著著一大麻袋,深怕從驢背上掉下來。豐塵趕上兩步,幫著一起扶著。問道:“老丈,敢問前麵的鎮子是什麽鎮啊?”


    那老者道:“小哥是外鄉人吧,前麵是周裏鎮,那可是這方麵幾十裏最大的鎮子了。”


    “哦,是嘛。老丈,還有個不明白的想問問。”豐塵笑問道。


    老者見豐塵甚是明理,笑道:“小哥盡管問,隻要我這老頭還知道的。”


    豐塵道:“一路過來,我見十家倒有一半都牽驢。這是什麽原因啊?”


    老者一聽他這麽說,頓時來了精神。道:“到底是個娃娃啊,你不知道我們的周裏?我們周裏啊,養驢,吃驢那是遠近聞名啊。哪家沒養個三兩頭的,你們來周裏算是來對了。這幾天逢上大集,熱鬧的緊嘞。”


    豐塵笑道:“那謝謝老丈了,我們算是趕上了。您老慢走啊。”


    豐塵和老者對話,常嘯天他們都聽在耳裏。常嘯天搓搓手道:“嘿,這還是個好事。既然有肉,就一定有酒。快走快走,吃飽喝足,才能幹正事。”


    左丘玄和虞丘少對視笑道:“大師兄這一聽到有酒,那就是來精神。”


    虞丘少笑道:“那是。那會我還小,有次大師兄教我流雲掌。我是又累又渴,結果大師兄沒讓我喝水,倒是讓我喝酒。結果醉了我一天一夜沒醒。”


    常嘯天哈哈大笑道:“你是一天一宿沒睡,我被師尊押在後山可是足足三個月啊。”


    左丘玄笑道:“好了,好了。趕緊進鎮子吧,這酒固然是少不了的,可大師兄想的更多的估計是馬。早點迴太虛宮,心早就被咱們天量山上的猴兒酒給拴住了。”


    “知我者,丘玄也。哈哈!!”常嘯天大笑道。


    “走走走,趕緊的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好好的喝一頓。”常嘯天道。


    “還得找個富戶化緣他幾匹馬來。”豐塵道。


    常嘯天道:“對,這是正事。”左丘玄和虞丘少未置可否,隻是無奈的笑了笑。


    雷青羽插口道:“豐塵師弟,這不就是偷嘛?!”


    豐塵嗬嗬一笑,道:“雷師兄,成大事不拘小節,幾匹馬而已。若這富戶行善,我們就留下銀子,算是買馬錢。如果富戶為人不善,嘿嘿,那就順手牽馬,讓他破財免災。”


    “對咯,隻有以變應萬變。若是單論武學到底是變還是不變啊?”常嘯天問道


    左丘玄道:“大師兄這是考我們啊。要不我先拋磚引玉一下。”豐塵和雷青羽知道這可是難得的機會,這可是武學闡微的大道啊。


    “好!丘玄你先說說看。豐塵,青羽你二人聽聽,有什麽見解也可以說說。過會進鎮子了,眼睛別閑著啊,看看有沒有哪裏可以打尖的。”常嘯天道。


    左丘玄道:“大師兄說的以變應萬變,這個變字乃易也。師尊當年跟我們講過《易·乾》:“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說的就是乾卦的變化和上天的變化是相符的,萬事萬物都有其自己的道和術。習武之要是易形,易身,易氣。而氣有陰陽二體,亦稱“二端”。陰陽交感,相反相成,複歸於合一。二端交感引起的氣化過程是萬物運動之所係。而氣化過程分兩個階段,萬物之運動亦有兩形。氣有陰陽,推行有漸為化。變則化,由粗入精也;化而裁之,謂之變,以著顯微也。既有微變,亦有是突變。譬如亂決,其並不是亂,而是求變。拳亦可掌,掌亦可拳。應敵而變,則能化死局為生機。”


    虞丘少長籲一口氣,道:“聽四師兄一番論述,我也是收益匪淺啊。”


    雷青羽急忙應道:“聆聽四師叔闡微,青羽如雷灌頂。必當細細揣摩,領悟真言。”


    常嘯天心想:‘要看塵兒如何作答了,若是也向二師弟這個弟子一般,恐怕武學一途就快見頂了。’


    虞丘少,見豐塵不語,問道:“豐塵,你四師叔一番闡述,你可領悟了?”


    豐塵略帶疑慮的的道:“四師叔,六師叔,我有一點不明白的地方。”


    左丘玄笑道:“盡管問吧,我和你六師叔解答不透的,不是還有你父在嘛。”


    豐塵道:“適才四師叔說變化一道,我想這應是萬物萬理都是在變。隻是用在武學一途上,更為顯見。可例如雨霧霜雪無時無刻不在變,可雨霧霜雪都為水的易形。而一年四季的變換又讓水易形成雨霧霜雪,這水在變而四季周而複始恆定不變。既然萬物在變,為何又有不變?豐塵愚鈍,這個彎子轉不過來。”


    左丘玄和虞丘少對視一眼,都震驚豐塵為何會問到如此深刻的問題上。因為這個類似的問題,可是他們師尊一直要他們師兄弟五人經常體悟的。左丘玄道:“豐塵,此事恐怕還是由你義父說來最好。師叔恐怕也闡述不清了。”


    常嘯天內心是極高興的,豐塵能提出這個疑慮,武學一途必然會再有精進。道:“你能問出這個,為父甚慰。氣塊然太虛,升降飛揚,未嚐止息。此虛實動靜之機,陰陽剛柔之始。浮而上者陽之清,降而下者陰之濁。其感遇聚結為風雨,為霜雪。太虛就是宇宙之機,故太虛宮以太虛為名。我太虛宮有道一拳,你師祖曾言,道一拳乃化千變萬化與一理,也可轉一理而萬千變化。你四師叔說的變,不是隨意而變,是在理上的變化。古人治國,還說過治國無法則亂,守法而弗變則悖,悖亂不可以持國。那是說治理國家如果沒有法製,就會天下大亂,死守舊法而不變革,就必然產生謬誤,其中的法就是道,而所定的法要因時因勢而變。”


    豐塵聽常嘯天一說,忽然想到晁遂在舒州城對自己談立掌的含義。兩人說來說去,其實道理卻是如此的一致。


    豐塵忽然道:“懂了,我終於懂了。流雲千萬年來,從無一形,而根本卻隻是氣是水,那是從來沒有改變過的。武學一途,有變也有不變。其理為不變,而勢為千變。”


    常嘯天聽完,心中極是安慰。哈哈哈大笑,道:“正是,走今天我要大喝一頓。”


    而左丘玄倒吸一口冷氣,心道:‘有此子,師尊不知會高興到什麽樣子了。’


    這周裏鎮果然要比尋常鎮子大上數倍,酒樓館驛雖比不上州郡縣府。卻也是有模有樣,人流不息。常嘯天邁步進了一家,這家前麵是酒樓,後廂是客房。問道:“店家,可有客房?”


    小二趕緊的迎上來,一看除了常嘯天和豐塵之外,還有三個道人,前後一共五人,道:“您幾位,趕得巧。就剩下兩間房了,幾位要是不嫌擠,我給您添個床鋪,將就下。這幾日逢上大集,各家都滿了。”


    常嘯天道:“可以可以,你且給我留下。趕路餓了,有什麽吃的先做些出來。”


    小二,道:“這位爺,這會不是飯點啊。後廚還預備著呢,要不您幾位先歇會。稍候,我去叫您幾位。不知幾位想吃些什麽?”


    常嘯天道:“隻管填飽肚子即可,不過店裏的好酒到時候先上兩壇來。”


    小二笑道:“得嘞,幾位。不過您幾位來周裏不吃點驢肉?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啊,來周裏不吃驢肉就可惜了。”


    常嘯天道:“好,你自去安排。對了再做些清淡的。”


    那小二,甚是懂事道:“好嘞,您幾位請好吧。”說著就半彎著腰,帶著幾人去後麵客房。豐塵推門進去,一看,客房也是極簡樸。老舊的一張桌子,擺放著一個銅盆,邊上擱著一把磨得發亮的椅子。還有一張床,床鋪不大,堪堪能擠兩個人。


    虞丘少道:“豐塵,青羽,你二人和我擠一擠吧。”


    常嘯天幾人稍作收拾,小二給兩間房裏銅盆裏打了熱水。幾人用粗布毛巾淘了一把熱水毛巾,擦了一下熱的冒油的頭頸。頓時覺得清爽許多,甚是解乏。幾人雖然仆仆風塵的,奔波許久。到底是內力修習深厚,隻是稍作調息,便是精神奕奕。


    時間不久,小二便來招唿:“幾位爺,您幾位要用餐就道前堂來吧。”


    來到前堂,盤盞已經齊備。小二道:“幾位,上了醬驢肉,大燒驢板腸,爆炒驢蹄筋,還有幾個素菜,再添上一盆糙米飯。”


    常嘯天道:“甚好,甚好。”自顧坐下,拿起酒壇拍去泥封,便給自己斟了一碗。那小二見這老頭,提起酒壇就倒。酒碗倒的滿滿,可是卻是半滴未灑。看著有趣,嘖嘖歎奇。


    常嘯天一仰脖,幹了一碗。酒非好酒,入口還略帶酸澀。不過能美美喝上一碗,也是極暢快的事情。道:“都吃都吃,沒拿許多講究。”


    豐塵夾起一塊醬驢肉放進嘴裏,那股奇香直衝入口。豬肉少了幾分緊實,牛肉欠了幾分濃香,大唿好吃。常嘯天素來對吃的不講究,但見豐塵吃的甚是香美。也是吃了一塊,雙眉一揚也是大加讚歎。道:“可惜了那黑廚沒來,此等美味不吃倒是可惜了。”


    道家雖是並無禁忌,不過左丘玄三人也是淺嚐即止。幾盤素食,配上糙米飯,吃的也是香甜。可是雷青羽正是少年,嚐了這等美味,如何不想再吃。可是兩位師叔都不怎麽上嘴,自己也隻能強壓欲望。


    豐塵和常嘯天,大口的吃著醬驢肉。豐塵盛了一碗飯,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子驢板腸加上湯汁,澆在飯頭上。啼哩吐嚕吃的滿嘴油香,偶爾加上兩筷子驢蹄筋。豐塵覺得這比在揚州淮安那奢華酒宴好吃的多,簡直就是人生的一種滿足。


    雷青羽看豐塵吃的如此之香,心裏不斷腹誹:‘吃吧,撐不死你,瞧你那餓死鬼的樣子,八輩子沒吃過飽飯了。’


    常嘯天這一頓吃的也是酒足飯飽,看著滿桌的杯盤狼藉一抹嘴巴。道:“好了,好了。吃飽了,吃飽了好幹正事啊。”


    幾人迴到房間,豐塵畢竟還是少年心性,早就想著如何去化緣了。道:“義父,兩位師叔,今天要不我先去摸摸底細。耽擱一日再說,明日下手不遲啊。”


    雷青羽本來對去大戶人家盜馬就心生抵觸,道:“豐塵師弟說的極是,先摸個底細最好了。”


    左丘玄幾人也是自恃身份,不像常嘯天那般天馬行空。道:“如此也好,豐塵和青羽先去摸個底細吧。”


    雷青羽聽左丘玄這麽一說,差點一個頭栽在地上。可是這又怎麽好拒絕,自己剛才還極力讚同。


    豐塵道:“四師叔,我一人去吧。雷師兄這一身衣服太顯眼了,萬一被人見到也不太好。”


    左丘玄道:“也罷,青羽遠一點跟著,有個什麽異常動靜也好迴來報個信。”雷青羽這才如釋重負,點頭答應。


    常嘯天半靠在床頭,翹著腿。道:“哪裏那許多麻煩,不就是幾匹馬啊。”豐塵興頭甚高,和常嘯天和兩位師叔打了招唿便出門去打聽鎮上大戶去了。再說這飛天大盜的事情,他也著實沒有少幹。


    是夜,即便是一個大鎮也是各家熄燈休息,酒樓打烊閉店了。豐塵換了身貼身靠的衣服,招唿了聲雷青羽。趁著沒人,輕輕的越過店家的圍牆,按著早先摸好的門路而去。雷青羽老大不情願的遠遠的輟在後麵跟著。


    這戶人家確是本鎮大戶,幾進的房子,占地甚大。豐塵找了一處偏房圍牆,輕輕一躍便如靈貓一般上了牆頭。看向院內屋脊連成一片,院內居然依然燈火通明吵吵雜雜。豐塵一躍身,幾個起伏便是來到一處廊簷出。找了個拐角,一縮身藏了起來。雖然這大戶家裏有護院來迴行走,可是這尋常莽漢如何能察覺到豐塵的行跡。


    豐塵見這大戶人家,那家丁護院一個個麵色彪悍,估計也是本鎮豪強。忽然一陣吵鬧,當先一人挺胸凸肚,居然連喘帶跑的向大門迎去。稍頃這胖子又轉身迴來,隻是後麵又跟著兩人。在看這胖子極是恭敬的帶著兩人進來,道:“二位上差,快快又請。二位上差屈就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


    那兩人神情甚是倨傲,道:“周員外客氣,我二人也是奉命行事。此番路過周裏鎮,也是刺史大人有書信請我二人捎帶。要不然我等奉曹丞相之命,前去送馬,哪有功夫多繞這幾十裏路。”


    那胖子道:“辛苦二位上差,堂叔父前幾日便是吩咐小的準備了。另外也給二位上差備了份薄禮,還望二位笑納啊。”那二人知道來了必有好處,要不然怎麽會繞行幾十裏。再說刺史大人之前說了,還有給曹丞相的孝敬一並帶迴去。這趟本就是個肥差,一路下來不知要收受多少銀錢。


    豐塵一聽這裏麵還有曹振的事情,頓時來了精神。


    幾人進了屋,裏麵早就備下酒菜。這周員外極是通人情世故,幾杯酒下去,當場氣氛便甚是活絡。


    “二位上差,您二位這大老遠的,真是夠辛苦的。”周員外道。


    其中一個麵色陰鷙的道:“可不,這一趟數千裏。老子身上的膘都掉了十幾斤。”


    另一個高個子道:“周員外還得麻煩你一件事,安排些人將那二十匹馬安頓下。這些馬,比我二人性命重要。路上一個半大小子,居然敢走進摸馬,被我一刀劈了。這馬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倆性命也就交待了。”


    周員外道:“沒問題,我已經讓院子將二十匹馬安頓在前麵一個大馬廄了,用的都是上等馬料。您二位一準的放心就是,明兒個這些馬指定的生龍活虎。”


    “您還別說,我活了幾十年,這麽漂亮的馬還真沒見過。嘿,精神著呢。”周員外又道。


    那高個子,滋溜押了一口酒。一臉得意的道:“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這是伊麗馬,是西域來的。哪一匹不是價值千金,我們曹丞相,那可是拿西北一座城換來的。你說值不值錢!”


    麵容陰鷙的那位,也是幾杯酒下肚,吹了起來:“伊麗馬乘挽兼優,日行八百裏。我們曹丞相的馬車用伊麗名馬牽引,上朝那不是風光的緊。”


    豐塵一聽忽然想到洛琬兒在舒州城裏給趙寒改記好的事情,心理頓時有了主意。悄沒聲息的又出了大院子,一路飛奔迴去。雷青羽好久不見豐塵出來,差點忍不住要迴去報信。忽然看到一個身影一閃而過,知道那是豐塵。急急的跟了上去,可是自己即便將輕身功夫全力施展,也是跟不上豐塵。心裏罵道:‘這小子,這麽著急趕去投胎不成。’


    豐塵迴了客店,換了身行頭,裝作無事的晃到前堂。看見小二還在收拾,走上前到:“小二哥,我件著急的事想拜托一下。”


    小二到:“客官何事啊?”


    豐塵道:“我們忽然有點急事,我需要著急買二十頭叫驢。”說完手上又拿出一粒散碎銀子,約莫二錢。在手裏墊了一下,道:“你幫上忙,這銀子就是你的。”


    那小二頓時眼睛都發亮了,到:“您還真找對人了。這事包在我身上,別的不好說,這二十頭叫驢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周裏鎮除了人,就他媽的毛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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