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遂斜睨一眼,體內的九轉氣旋忽的一下衝出體外。室內原本凍人的涼氣,一下子蒸發幹淨。櫃台上,桌子上那一層薄薄白霜,也全部化為細細水珠。左丘玄見晁遂動手,幹脆閃身室外。那老太婆蒼白的臉色,一陣紅色隱隱的一閃而過。


    晁遂道:“你少在這裏擺老資格,你師父當年和乾真子功力相當,不過那一身功夫你連一半都沒傳下來。可惜了,我那時還很年輕,你師父死得太早,沒有機會交手。可惜,著實可惜。”


    那老太婆尖聲道:“黑魔,你要恃強淩弱不成?你看看我冰淩穀可曾在乎過?”


    老太婆的臉上紅色又閃了一下,再次變迴蒼白,隻是比之剛才又白了一分。晁遂冷眼看著,絲毫沒有動作,可老太婆身體已經微微發抖了。常嘯天知道隻要這老太婆臉色第三次紅色出來,估計就要內傷了。他微微的一挪步,正好站在兩人中間,大袖一揮,手一指櫃台上麵,道:“這櫃麵裏可有一支上年份的老參了,難得難得。老掌櫃可否取來一看啊?”就這不經意間的抬手揮袖,晁遂那無形壓力也就從老太婆身上消失了。


    那老太婆知道常嘯天,可是絲毫沒想到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居然可以不動聲色的就將黑魔晁遂那巨大壓力的內息抵消的無影無蹤。


    老太婆詫異的問道:“常大將軍,難道你也進入那個境界了?”


    常嘯天並未答話,隻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那老太婆撇了撇嘴道:“老天爺可是真眷顧你們這太虛宮啊。”


    洛琬兒走到晁遂麵前,道:“晦行公,冰奶奶是看著我長大的。我那千香冰淩掌就是跟冰奶奶那學的。你可別讓我為難啊。”


    晁遂哼了一聲道:“我當然知道,因為你那次差了最後三式。得得得,我知道她冰淩穀和你家離得很近,好男不和女鬥。就現在的冰淩穀,在我眼裏也就是揮手之間的事情。”說罷一指洛琬兒,道:“看在這丫頭的麵子上,我讓你幾分。”


    那老太婆本來都是古井不波的心,這次遇到柳如依,就像看到驚世至寶一般。這下聽晁遂居然是看洛琬兒的麵子,更是驚詫莫名。心道:‘老太婆久不問世事,難道世間變化都成這樣了。好個琬兒丫頭,當真是結了好大善緣。’


    柳放銘現在可管不了這些江湖人士的往事,心中隻是牽掛自己的侄孫女柳如依。雖然知道這孩子心中想法,也知道她拿定主意就再難扭轉。老頭還是略帶顫抖的問道:“如依,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就不能留下來,陪陪你三爺爺?這安順堂再過個十年二十年可如何是好?”


    柳如依轉頭看向冰老太道:“敢問這位婆婆,如依若是隨您去,我何時可迴?”


    冰老太道:“現在可無法答複你準確時間,我冰淩穀在北國的一處傳承之地,哪裏等著你的還有諸多考驗。若是沒有通過,那我老太婆一年之內把你全乎的送迴來。要是你通過,那還要看你悟性,快則三五年之內或能出師。剩下的就全憑自己的修為了,那就不是幾年之功所能衡量的了。”


    柳如依,道:“隻要過得考驗,我願吃盡任何苦難。”語氣堅定,就像千尺寒冰。冰老太見她如此,眼神中流出無比欣慰的神色。


    柳放銘長長的歎了一口,無力的揮了揮手。豐塵見柳放銘如此,知道他是至為傷心的。這個心結現在不解開,憂傷下去必傷肺經。雖然柳放銘深通醫道,可是畢竟是上了春秋的人。道:“三爺爺何必憂傷,如依姑娘遇到世外高人傳授技藝,那是福氣啊。再說了三五年,轉瞬即過。現在藥會初並,歐陽先生那裏還指望您多多幫襯呢。那麽多大事還沒做,幾州的藥會同行都看著咱舒州呢。”


    柳放銘一生行醫,一聽到這個,頓時來了精神道:“好你個小子,你倒來開導我老頭子了。好,你說的對。歐陽那裏你放心,我定然全力支持他的。不過如依丫頭此事,你小子可是要擔三分擔子的。”豐塵那裏聽明白柳放銘話裏的意思,隻當是因為自己勸解,才說這話的。柳如依聽自家三爺爺如此說,知道柳放銘明白了自己的心事,略帶羞澀的微微低下頭。


    洛琬兒冰雪聰明,看柳如依如此,女孩子家的細膩表情她也猜出了幾分。走到豐塵麵前,笑道:“豐塵哥哥,這位老人家可是自家親戚啊?”


    豐塵道:“沒有啊,我就是隨著如依姑娘這麽稱唿的。”


    洛琬兒笑道:“叫的可真親熱啊。”


    晁遂嘿嘿一笑,傳音給常嘯天道:“老常,你這倆媳婦沒過門就爭風吃醋起來了,這家風你要管管啊。”


    常嘯天橫他一眼,傳音迴道:“你安心學你的廚藝,這家長裏短的是你黑魔該問的事嗎?”黑魔擺擺手,站到門外


    雷青羽換了一身幹淨的袍服,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袱,斜跨身後。腰間一支長劍,腳下踏著灰白的麻履,顯得幹淨利落。剛才收到虞丘少的消息,稍作收拾便往安順堂趕來。雷青羽麵目本就生的劍眉星目,夏風吹過袍服更顯飄逸。一柄長劍雖不會言語,但是卻平添了幾分英武氣質。沿途一些姑娘家看見,有的不由竊竊私語,可惜了這道家的身份。雷青羽內功頗具根基,那些私語順風刮進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嘴角微微上翹,腰板挺得更直。


    虞丘少、左丘玄正站在安順堂前談天,遠遠看見雷青羽氣宇軒昂的過來。虞丘少和左丘玄對視一眼,道:“四師兄,看來青羽這關他自己跨過來了。”


    左丘玄微微一皺眉,道:“希望如此吧,這種心魔極難過去的。此行正好與我倆同行,路上我們再觀察觀察。二師兄將人交給我們,可不能沒法交代啊。”


    雷青羽看見兩位師叔在前,趕緊快步走來。抬頭又看見晁遂,頓時收斂了剛才的銳氣。極規矩的向晁遂行禮,道:“見過前輩!”


    晁遂不喜道:“你不先向你同門師叔見禮,跟我這裏客氣個什麽勁。”


    雷青羽有點尷尬,又迴身道:“四師叔,六師叔,青羽拜見二位師叔。”


    左丘玄拍了拍雷青羽的肩膀,道:“你這次收獲很多,下一程還要與你大師伯一同去揚州淮陰。都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這是個知與行的過程,這也是修行啊。修行就是從一個個錯誤,一個個失敗裏得到正果的。青羽你明白嗎?人總是要犯錯誤的,不犯錯誤就不會有進步,就不能有自己的突破。想當年,我們師兄弟幾個,比你小的時候。師尊教我們,誰改正了自己犯錯誤的那天啊,就會多加一個素油炒青菜,要不就多一碗豆腐。誰犯了錯誤沒改,還繼續犯同樣的錯誤,那可就要餓一天肚子咯。獎勵失敗是可是師尊他老人家的大智慧啊,青羽咱太虛宮可是一個允許失敗,知錯則改的地方啊。”


    晁遂在一旁聽左丘玄教導雷青羽,心中暗道:‘天道這個老雜毛,這胸中的天地比我想象的還要寬闊,難怪帶出來的一個個都是人傑。就衝這梅花劍的幾句話,放在哪裏不是一派宗師的氣度。’


    屋內常嘯天見事情已經妥當,道:“塵兒,走吧。時不我待,別人的事還要他們自己拿主意。”豐塵點點頭,拜別了柳放銘和柳如依。常嘯天一行幾人先行出城向東北方向去了。崔宰身為太尉,常嘯天他們也不便隨行,約好到淮陰地界再行聚合。


    晁遂心中甚是著急,急趕著想帶著洛琬兒好好琢磨琢磨那幾道菜品的做法。出城便是要眾人走小路,抄近道。幾人腳程甚快,也就到了城北。


    “唰”一隻慌不擇路的獐子從小樹林中躥了出來。


    後麵就聽馬蹄急急,不時有人打著唿哨:“抓住,抓住。你從前麵兜過去。”


    幾十人跨駿馬、背弓箭,拿套索、著獵裝,追著那獐子過去。晁遂幾人站在一邊,冷眼觀看。常嘯天道:“這些都是軍馬,不知道是哪裏的官家子弟。”


    待得一群人馬追逐而過,小樹林後麵跌跌撞撞跑出兩人,一個約莫四十多歲,還有一個年輕人。兩人都是背著背簍,腳穿草鞋,看樣子定是周邊藥民。可是這兩人臉上手上皆有傷痕,尤其是那歲數大的,一條傷痕從頭頂一直延至下頜。定是皮鞭或是藤條抽中。兩人顧不得荊棘叢生,扒拉著跑了出來。


    緊跟著一隊人,手拿砍刀將礙事的短枝亂草,砍出一條堪堪夠兩人過的小徑。後麵一人坐在馬車,車上有頂大蓋遮住驕陽。車旁站著兩名侍女,一名打著搖扇,一名手拿瓜果。車上那人極是高興,手舞足蹈“快快攔住那兩人,讓他們再跑。哈哈哈……”說罷眼睛看向瓜果盤子,努了努嘴。那侍女極為熟練的拿起一顆葡萄送到那人嘴裏。身邊衝過去幾人,攔住那貌似父子的兩人。車上那個,伸手拿出車旁的一把弓箭,笑道:“你倆快跑,待我再射射看。”


    豐塵仔細一看那人頜下無須,原來就是去德濟堂前宣讀聖旨的那個小黃門令。那年長的哭泣著跪在車前,道:“求求各位官爺,饒命啊。我們就是附近藥民,采藥去的。並未犯法啊,要不你放我兒迴去,我陪各位爺好不好啊。”


    那小黃門令尖著嗓子道:“哪兒那麽多廢話,快跑快跑,不然兩人都要砍死。我箭法不好,說不定你們還能逃得性命,這是爺照顧你們的。”說罷張弓搭箭就欲射出。


    那對父子嚇得扭頭就跑,生怕被箭射中。那宦官搭手就是一箭,結果射歪了,氣的大罵。那父子乘著這個機會趕緊跑遠。那宦官,尖聲喝道:“追追,獐子不能跑了,人也不能跑咯,難得這麽開心。”


    豐塵心裏一直有片陰影,就是自己好好的家被這些當官有權的殘害至父母雙亡,無家可歸。看到眼前景象,心中無名之火燒的胸膛恰似熔爐一般。那一晚在常嘯天和晁遂的調理之下,體內經脈似乎全被打開。之前隻是情急之下才能調運的內息,現在似乎隨著意念可以隨意調動。豐塵身體周邊的草木向著四周倒伏,恰似圍了一個圈。身邊幾人個個都是身懷武功,不說常嘯天和晁遂,單就洛琬兒和雷青羽也是感知力遠超常人的。豐塵這一下異動,頓時引得幾人注意。豐塵的氣息越來越強,身邊倒伏的草木圈子越來越大。


    那小黃門令一個宦官,又哪裏能注意得到。隻顧著追殺那父子二人,雖然明知自己射不準,為了開心還是一箭射出。一道人影,如同白日的鬼魅一般。居然繞到那射出的箭枝前麵,一把將那支箭抓在手裏。豐塵迴手就將那支箭擲出,竟然遠比搭弓射出的速度還要快。那支羽箭直如追風趕月,直直的射向那小黃門令。


    那宦官嚇得驚聲尖叫,不知如何躲藏。就看那箭枝眼看快要將那宦官穿胸而過,忽然羽箭箭頭急轉的向下。“噔”的一聲釘在那宦官腳前,羽箭上所含勁力不衰兀自顫悠悠的。


    虞丘少看豐塵這甩手的一箭,驚道:“豐塵掌控勁力的程度已經到這個境界了嗎?”


    左丘玄笑道:“我也不知,這小子以後給我們的驚喜還多著呢。”


    洛琬兒哼道:“這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扔一支箭嘛。”


    晁遂拍了一下洛琬兒的腦袋,道:“你這丫頭,懂得什麽。這意味你家小郎君內力收發已經到了心意圓轉的境界了。天下多少人一輩子也做不到,你還說沒什麽了不起。老子當年這個年紀可做不到!”


    洛琬兒嗔道:“晦行公,你又胡說八道!我不理你了,到了揚州淮陰我和豐塵哥哥去吃好吃的,你自己琢磨去吧。”


    晁遂搖搖頭道:“我算是被你這丫頭拿到七寸了。”


    雷青羽聽他們對話,知道豐塵的功夫又進了一大步,自己想追上短時間內幾乎不可能了。再看看洛琬兒嬌羞美顏,想想自己與別人見麵還是得自稱‘貧道’。心裏的酸楚一下子就翻湧上來,總覺得上天待自己不公。側過頭去,裝作沒聽見。


    左丘玄和虞丘少見到,隻當是以為雷青羽年少,聽到些兒女之言。礙著自己道家身份不便多聽。還暗自讚許,覺得雷青羽懂得分寸。


    那小黃門令剛才被豐塵甩出的那一箭嚇的夠嗆,褲腿裏現在滴滴拉拉。連嘴巴裏嚼著的瓜果,都來不及吐掉。眼睛一瞟“咦!”眼前幾個人,不正是不肯下跪的那幾人嘛。這小黃門令剛剛得勢,耳濡目染皆是皇權達貴。自己又久居宮禁之中,現下離開皇城。再加上隨行護衛和沿途官員知道這位可直達皇帝,一路上更是曲意逢迎。自己更是感覺天高地遠。此番前來舒州賜匾頒旨,更是挾皇恩充作欽差一般。一路上耍盡威風,沿途百姓莫名其妙的,沒少被挨著皮鞭。


    “嘿!這天地真小啊。在這兒碰上了。”那小黃門令尖著嗓子說道。


    剛才那一隊追著獐子的人已經迴來,那獐子已經毫無生息的耷拉在當先一匹馬上。後隊中已有士兵,押著那父子跟在後麵。馬背上的那人生的頗見威風,顧盼也有點氣勢。再細看馬上裝飾,常嘯天已經明白,這就是八大禁軍之一的越騎軍。這次頒旨為顯示皇家氣派,重視民意,這才安排了一隊越騎軍跟隨。越騎軍能騎擅射,乃八大禁軍排在前麵的。匡弋的虎賁軍早先都是掌輕車,後來因北方騎兵屢屢顯現莫大威力。後來周朝才逐漸將虎賁軍也改為騎兵設置。


    那宦官此時見自己後援來了,更是有恃無恐。心中已經將豐塵一眾當做死人看待了,隻是之前怎麽也要戲耍一番。想起在宮裏聽人說過一道菜名叫“鐵板鵝掌”,圍桌中間預先挖好一炭火坑,上置鐵板。驅數肥鵝入內,鐵板加熱,鵝受炙而渴,以佐料貫之,鵝不拒受、鐵板熾熱,任鵝跑動,待血氣充盈,鵝蹼起泡,斬之而烹。心裏越想越高興,不禁的笑出聲來。


    那宦官道:“張校尉,你可聽說過鐵板鵝掌?據說很是美味。不過我今天很想看看鐵板人掌是什麽樣的。”


    那人並非校尉,最多也就是伯長一流。但是這黃門令一路這麽稱唿自己,心裏倒也極是舒坦。笑道:“林公公,這可是有趣的緊。”


    那被稱為林公公的宦官,卷著小手指一指豐塵和常嘯天幾人道:“我今兒就想看這幾個人跳鐵板舞!哎呦,這小姑娘真俊啊,宮裏都沒這樣的水靈的。她就免了,我帶迴去養在外房。”


    張校尉縱馬過來,喝道:“你們幾個一個都不準走,公公想看看你們跳舞。”


    剛才那對父子中的那位父親,跪在地上磕頭連連。道:“大人們,求你們放過這些過路人吧,我們父子倆留下。不礙他們事啊!”


    晁遂扭頭對常嘯天道:“仗義每從屠狗輩,說的沒錯啊。這樣有血性的人已經少有了。”


    晁遂又對那個張校尉嗬嗬一笑,道:“我們不走,你先把鐵板燒熱了。我們跳給幾位看看。”常嘯天看了一眼晁遂,知道越是這般輕描淡寫的,越是這位黑魔已經殺意大起了。


    就在常嘯天心意剛落,周圍林子裏的鳥雀忽然振翅飛起。鳥雀對危機感知遠比人類強上無數,對一些未知的異變總能有所反應。晁遂的殺意就像浪潮一樣向四周漫開,洶湧無邊。


    左丘玄和虞丘少對視一眼,心中幾乎同時泛起寒意,心道:‘三絕黑魔果然不同凡響,絲毫未動就已經讓自己心頭凜凜。’雷青羽和洛琬兒,不由的後退幾步。


    那隊軍馬噅噅嘶鳴,躁動不安。眾士兵連忙喝令,可是依舊不能止住軍馬的不安,急欲離開這莫名的恐怖之地。


    歐陽德急匆匆的趕到安順堂,問道:“柳三爺,豐塵可曾走了?”


    柳放銘道:“歐陽會長,豐塵走了快個把時辰了。”


    歐陽德一拍大腿,道:“還是晚了一步,這麽一打岔,東西忘記給他戴上了。”


    柳放銘問道:“什麽東西這麽要緊?”


    歐陽德從懷裏掏出一個五彩斑斕的彩石,道:“柳三爺可識得此物?”


    柳放銘拿過來仔細端詳起來,疑慮道:“這莫不是七彩障石,可防天下任何毒障?”


    歐陽德道:“正是!他此行遠去,這個辟邪驅祟,給他也許能有用處。”


    柳放銘道:“這真是聚自然之精華,千年難尋的寶物啊”


    柳如依衣袖飄飄,從後走來,道:“歐陽先生,要不把這個給我。剛才聽豐塵說他們要去揚州淮陰,我正好北上應該能尋得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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