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沉浸在剛才豐塵將陳思補駁斥的體無完膚的氣氛中,一些年歲稍輕的隻覺得熱血澎湃。剛才要麵對考查的緊張蕩然無存,居然是想到的是連天烽火,鼓角錚鳴。就見一隊藥童捧著托盤進了一個個隔間,各人才將魂兒拉了迴來。


    豐塵拿起剛才分給自己的號,又抬頭仔細看了看隔間,原來隔間上方皆有號牌對應。就聽千方朗聲說道:“各人對應號牌進自己的隔間,考查第一項辨材!沙漏一停,則第一項考查終止。”


    陳思補,臉色訕訕,打開折扇搖了搖。此時天氣並不熱,也隻是自己覺得很沒麵子。剛扇兩下一陣清冷襲來。‘啊嚏’打了一個噴嚏,眾人大笑。心中惱極,‘啪’的一聲又將折扇合上。邁步來到柳如依跟前的老者麵前,行了一個晚輩之禮,道:“柳三爺,爺爺讓我向您問個好。”


    這柳老三,柳放銘就是安順堂的家主,也是一代名醫柳樸安的第三子。他的兩位哥哥都是當年隨軍邊關為將士治病,因大周陣前失利,不幸犧牲在前線。柳如依就是二房這邊留下的孫一輩的孩子。


    柳放銘哼了一聲。道:“告訴你爺爺,他陳老頭子什麽時候不再為羯趙效力了,我就去安國見他。”


    陳思補笑了笑道:“三爺爺的話,我一定帶到。”轉臉,又道:“這位想必就是如依姑娘了,我爺爺常跟我說起,讓我好生學醫。說如依姑娘打小就要做女中扁鵲,治生靈之病痛,思補常常將如依姑娘的誌向,作為激勵自己學醫的忠告。此次相見,果然名不虛傳。”


    柳如依淡淡的迴道:“我也不過才來考查,又如何有名?既然沒名,又如何虛傳?陳公子誌向遠大,我等小女子如何敢當!抱歉我有幾句話要對豐塵說一下,就不打擾你了。”陳思補被柳如依一陣不清不淡的搶白,說的頗為尷尬。又見她是要去找讓自己顏麵掃地的豐塵,強作歡顏道:“姑娘請便,請便。”


    柳如依輕移蓮步,來到豐塵前,輕聲道:“豐塵,辨材一項是將眾多藥材合在一處,蒙眼、手觸、聞味,需分辨無誤。共分九等,每等九類藥材,到第九等需要辨析八十一道藥材,同樣要求不能錯一個,完成五等即可進入下一關了。”


    豐塵向柳如依拱了拱手,微笑道:“謝柳小姐指點。”豐塵剛說完,就見那陳思補看向自己,那射來一道妒熱仇恨的眼神如同想當場射穿對方。豐塵衝柳如依聳了聳肩,道:“柳小姐,可是讓人恨我更切了啊。”


    柳如依冰雪聰明,聽豐塵言道,知道說的是誰,捂嘴輕笑。她為人冷淡,見到男子更是冷若冰霜,這時候初展笑靨,倒也恍若雪蓮微綻,幽香清遠。周邊幾郡凡是學醫的年輕一輩都以能和柳如依搭上一兩句話為榮,今天看見她展顏微笑,這來考察的年輕人裏盡皆驚詫莫名。心道,即便這次考察不過,能看到柳如依一笑也是值得了。柳放銘看見柳如依對豐塵如此,心中也是駭然,就算是他一年看不到她幾次笑容,更何況是年輕男子了。唉~~可惜可惜,若是這豐塵年歲再大一點,再而不是夥計身份,這兩人倒也是。。。。也算了結二哥當年一個心願啊。算了不作這些無謂之想,還是能將這次考察過了再說。


    “時辰已到,各人按號進入,第一關辨材!”


    豐塵向柳如依示意讓她先行,柳如依頷首,去了她所在隔間。其他眾人依次進入,等待考查。送考而來的人則在隔間之外等候,稍頃剛才一隊藥童陸續端著盤子出來。盤子上皆是放著白色絹帛,大家知道這辨材第一等是所有人全對了。不一會藥童重新端著盤子進入,盤內藥材明顯增多,這第二等可就是十八種藥材了。時間很短,已經有藥童端著盤子出來,盤上依舊放置的是白色絹帛。


    場外有人驚歎道:“這是誰啊,這麽快!這是十六號隔間的,這十六號是誰啊?”


    “誰啊?就是北方陳家的那個陳思補啊。唉,果然是世家啊,不管是大周還是趙國,這辨材第二等他還是最快啊!”有人道


    又有人說:“快有何用,錯一個就退出,不到第五等之後,勝負之分談都不要談。”


    說話間又有個藥童出來了,眾人一看是九號的,那可是柳如依所在隔間。


    “咦,剛才豐塵那個小子呢?看來還是年歲小啊,辯材這一關還是比陳家的和如依丫頭差上一截啊。”百藥道


    千方道:“醫道,還是要沉澱才行,沒有歲月磨礪,是難成名醫啊。不過咱們歐陽會長又另當別論了。”


    到了辯材第三等,已經有的藥童端出來的托盤上放的是紅色絹帛了,那就是出錯要淘汰了。當然排在第一第二的依然是陳思補和柳如依,眾人又是一陣歎息,都道這次第一項考查恐怕就是那個陳思補稍勝一籌啊。本來藥會考查,並無較技之想的,隻是這次來了個咄咄逼人的安國陳家,所以大家心裏不自覺的就存了點較量的意味在裏麵。這第四等就是三十二味藥材,蒙著眼睛,僅僅靠聞和觸兩項。即便是陳思補和柳如依也是用了些時間,才全部辨析完畢。柳如依看著托盤內放置的白色卷帛,暗暗舒了一口氣。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這幾年的醫道求學,總是沒有白白吃苦啊。心道‘三爺爺說這次隻要能過六等,就是非常優異的成績了。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也能過那第五等,下麵還有好多項考查啊。’


    四等一過,幾乎淘汰的隻剩下了一半人數。以往考查被淘汰者皆是搖頭歎息,心情低沉的離開。可這次不同,雖然自己第一關考查沒過五等心情不好,可是無人離開。百藥千方二人相視苦笑,知道眾人是想看看是不是舒州藥會這次會不會被北邊來的陳家弄得難堪。心中誰都希望,這次大周朝的人能勝得陳家一籌才好。可是四等比試下來,還是陳思補強上幾分。


    藥童現在換了個較大的盤子,裏麵藥材又多了九份,依次送進隔間。過了兩炷香的功夫,陳思補又是第一個完成辨材的,盤子裏放置的還是白色卷帛。又一會柳如依隔間的藥童也端著盤子出來,也是白色卷帛。眾人舒了一口氣,知道這二人辨材一節應該不相上下。雖然柳如依稍慢一點,但是並不代表就不如那陳思補。柳家的柳放銘見孫女柳如依第五關也是輕鬆通過,那就是至少可以進入第二關了墨義了,隻要過了第三關脈義,那就是可以入會了。餘下三關,再曆練幾年也當可通盤了。


    辨材五等一過,隻是餘下了五六人,其餘皆被淘汰。可見舒州藥會考查之嚴,不過這治病醫人都是人命關天,嚴格是不為過的。


    百藥長老,道:“千方,你看七號隔間。我看了這一到五等,每次都是緊跟著如依丫頭和那陳家的小子之後。這個,嗬嗬,很反常啊。”


    千方長老,道:“還真是,九味藥材和四十味藥材,他幾乎都是在那二人之後出來。不聲不響,不出風頭,嘿嘿,這鹿死誰手看不出來啊,這次考察有得看了。”


    “快看,辨材六等開始了,五十四味藥材啊,不容易啊!”有人道。


    五六個藥童,端著大盤子順序而入。豐塵,聽見藥童腳步聲由遠及近,剛才五等考核,對他來說早就完成,隻是故意耽誤些時間,免得考查太快被人說有貓膩引起無謂爭執。藥童將盤子放下,豐塵雙眼被蒙上黑布,藥材無需用手仔細觸摸,在鼻尖一聞就知道是何種藥材。要知道當年在天華山的山穀之中,豐塵的各項感官皆是修煉的靈敏異常。德濟堂內滿滿兩麵牆上,幾百個小抽屜裏各種藥材。豐塵隔著抽屜都能知道藥材分類,更別說這放在麵前的了。豐塵每識別一種,即在藥童耳邊輕語藥材名字。那藥童見這五十四味藥材,豐塵也隻是轉瞬全部辨識完畢,無一遺漏無一錯誤。驚的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看著豐塵。在盤子上放好白色卷帛,剛待端盤子出去。豐塵伸手攔住,搖了搖頭,那藥童知道又要等一會再出去了。豐塵聽到外麵有人出去,但是傳來的是一陣歎息,知道有人第六等辨材沒有過關。再過一會,又有人出去了,外麵圍觀的人群已經嘰嘰喳喳的在議論了,稍一凝神,就知道是陳思補已經過了第六等了。再過一會,柳如依那邊也有動靜,應該也是過關了,豐塵這才微笑示意讓藥童出去。外麵眾人一看,這第六等一過淘汰下來的就剩下豐塵、柳如依和陳思補三人了。其餘皆被淘汰,隻是過了五等的,可以參加下一項。


    “嘿,這小子果然不凡啊,同時過了六等,雖然是最後一個出來,比柳如依和陳思補慢了一點,可是也是過了啊,十五歲的年紀,當真難得。不過又是這麽巧的落後片刻啊。”百藥道


    千方道:“餘下三人,出來休息片刻,然後進行第七等辨材。”


    柳如依緩步出來,神情鎮定,不過麵色更加蒼白一點。想來這前六等已經讓她頗耗精力,傷了點神氣。再看陳思補,也是沉靜自如,並未見有什麽異樣,隻是他自己知道。辨材六等,讓他後背已經冒汗了,果然每上一等,難度增加不是一般的大。


    豐塵解開眼前蒙眼黑布,最後出來隔間,環顧了一下四周。臉露微笑,如同隻是在裏麵待了一會,並未參加考察一般。那份沉穩如水的狀態,那等恬淡自如的心態,已經勝過那二人不是一籌了。


    陳思補看了一眼,心中恨恨,道:“這個狗奴才,下賤人,定是裝神弄鬼,這辨材六等讓你僥幸過關。裝什麽淡定,弄什麽姿態。”他不想自己也是出來故作姿態,以免被人瞧不起。那柳放銘心中甚是高興,知道這次柳如依是順利過了六等,這樣的才學也是非常難得了。隻是心中十分好奇,這個叫豐塵的小夥計,到底是哪個藥堂出來的。又究竟是哪個先生教出來的,這般小的年紀,難道從娘胎裏就開始學醫?走道柳如依身邊,拿出一個葫蘆。豐塵見到葫蘆,心中一酸,也是睹物思人,想到了義父常嘯天了。那柳放銘拔開塞子,頓時一股藥香傳了出來,豐塵也被這股藥香吸引。


    柳放銘道:“丫頭,這個喝了,養神的。”柳如依背過身拿起葫蘆,緩緩的喝了下去,拿起香帕拭了拭嘴角。隻覺得剛才的勞神苦思仿佛頓時遠去,有點脹痛的額頭一片清爽。豐塵聞到這股藥香,閉上雙眼,隻覺得眼前,飄過道道藥材。心中緩緩推算,‘嗯,有天門冬好像還有麥門冬,隻是不知是否需要去芯,還有歸身、丹參、貝母,唔。。。好像還有黃連、白術、知母,不對,這個知母似乎酒炒了,哦,還有陳皮、菖蒲、五味子,可最後這個帶了辛氣的是?對一定是薑。哈哈,這個是什麽湯?歐陽先生說過的,應該是養神湯。難怪了,這個可是治勤讀誦,神勞苦,清爽精神的啊。’不自覺的走了過去,向柳放銘鞠了一躬,問道:“老人家,敢問,這湯內的天門冬與麥門冬兩味藥材是否入湯前要去芯嗎?還有知母是否去毛酒炒啊?”


    柳放銘瞪個眼睛,詫異道:“你怎麽知道我這湯裏有這三味藥材的?”


    豐塵道:“剛才您打開塞子,湯內藥香彌漫。我聞了一下,知道這湯內共有一十二味藥材,隻是這三味我不知道是不是如我所說這般。所以特來請教。”


    柳放銘如同看這眼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妖怪一般。道:“是的,你說的沒錯。你能這般大才,還需要過什麽這個辨材一關啊。百藥千方兩人也是個老糊塗。”


    柳如依也是妙目看著豐塵,自己喝都喝不出裏麵有諸般藥材。豐塵僅僅是聞著藥香,居然知道裏麵有十二味藥材,還知道其中三位的製法。這難道是藥王神附體了?要不然怎麽會有這等奇事!!


    豐塵道:“謝老人家指點,那這個湯就是養神湯無疑了。這可對學子或是考查的人大有裨益啊。”


    柳放銘並未接話,隻是嘴裏嘟囔著“妖孽,簡直就是妖孽,這這,怎麽可能。。。。”


    就聽千方長老大聲道:“休息已畢,請三人入場考查辨材第七等。”


    豐塵、柳如依和陳思補進了隔間,各自蒙上眼睛。六個藥童,每個兩個藥童捧著一個更大的托盤,也順序進去。五十六味藥材,堆在一起。別說蒙眼了,就是睜眼在藥堂抓藥的夥計,也不一定立時分辨清晰。柳如依眉頭微蹙,藥材混雜一起,幾十種藥材藥味濃鬱交雜,更是增加了辨識難度。柳如依每一款藥材都是多次辨析才能確認,時間反而比剛才用的更久了。


    陳思補也是沉思凝神,前十味還是很快。過了十味藥材之後,辨別起來也是逐漸變緩,不再快速了,生怕錯了一味就前功盡棄。過了三十味藥材,額頭已經冷汗淋漓,雙手輕按額頭,舒緩一下壓力。場外眾人屏息禁聲,連同百藥千方也是甚為緊張,最近幾年考查,過了六等的都是寥寥幾人。今天一次就有三人過關,看樣子,過了辨材第七等也是會有人出現。隻有柳放銘知道,那個叫豐塵的小子,這關必然順利通過。


    豐塵倒是和前幾次一樣,藥材到鼻尖一聞,即刻知道,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五十六味藥材,也就是轉眼間就全部辨析完畢。又是示意藥童等待其他二人有了動靜再出隔間。約莫又過了兩三炷香的功夫,柳如依的隔間先有動靜。豐塵一聲歎息,知道情況並不理想。每次都是陳思補第一個出來,這次難度加大,反而是柳如依先行出來,這本就有異。果然柳如依麵色蒼白,出了隔間,身形微晃,連忙伸手扶住旁邊隔間木框才穩住身形未倒。


    柳放銘連忙過來扶住孫女,就見藥童捧著托盤出來,托盤上放的是紅色絹帛。這一等,柳如依沒過。柳如依輕聲道:“三爺爺,到第五十味藥材,我辨析錯了。”柳放銘笑道:“很好了,很好了,你父親當年也沒你這般水平啊。”


    豐塵示意了一下藥童,藥童捧著托盤出來了。場外一陣騷動。“出來了,豐塵出來了,你看看是白色。白色的。”仿佛比自己還要通過還要高興一般。


    千方長老嗬嗬笑,道:“我說這小子,果然不同一般。六十三味藥材居然也能過去。很好,哈哈哈很好啊。”


    百藥同樣激動地兩撇白眉毛顫動,笑道:“我們舒州看來要出個藥行裏的人才了,人才難得啊!!”


    陳思補不一會也出了隔間,藥童捧出的托盤中,依舊放置的白色卷帛,意味著陳思補辨材第七等也是順利通過了。


    陳思補見柳如依沒過,心中暗喜。可扭頭一看,知道那個讓自己顏麵掃地的豐塵也過了,心中大恨。自己年長這個小夥計好幾歲,而且自己出身藥道世家,自視很高。這二十多年來,何曾受過這般屈辱。本想自己過了辨材七等,已經是人中龍鳳了,沒想到應該耍威風的時候,卻硬生生的被一個小夥計給奪了去。


    陳思補,大聲道:“你們舒州藥會玩鬼作假,這個夥計就是你們安插的,作弊!!!”


    百藥千方,怒道:“你個小輩,有何證據說我舒州藥會作假?!!”


    陳思補道:“我不信,我不信這個十幾歲的小夥計,就能比我還強,也能過辨材第七等。”


    豐塵笑道:“是不是作假,我們不是還有兩等考查啊。”轉頭對百藥千方道:“二位長老,這下麵兩等,我和這位陳公子出來考查,我辨析的時候,他監督。他辨析的時候,我監督。還有在場的各位前輩共同做個鑒證,到底看看我們舒州藥會是不是公正,我豐塵是不是虛假。”


    “好好好,就這樣,這個方法好!!”場外眾人大聲附道


    百藥千方二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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