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為何非要他們迴王宮不可?”周念霜問,眉頭深鎖。


    “愛妃問得好,本王說過需要時間了解你的徐家公子,差不多是時候了。”


    “王上可否說得明白些?”


    她一心隻想著要幫徐豫書嗎?


    他凝視周念霜好半晌,笑笑鬧鬧地不正經過了這麽多日子,她躺在身邊的夜裏,他其實一夜比一夜睡不安穩。


    對周念霜,他原隻是拿她來當“計劃”用的,順帶消磨消磨無趣的日子,她顯然因為同心機鬼月老打交易,不得不留在他身邊,他也想看看這丫頭要拿什麽招來勾他。


    未料,她好似什麽招也沒使上,他卻依然中招。


    太可恨!她心裏可是有別的男人啊,而那男人,說不定是要跟他一較生死的敵手。


    實在太糟了。


    “愛妃同本王過上大半年日子,仍是丁點不願向著本王?一心惦著你的徐家公子?愛妃是憂心本王調走你徐家公子的得力幫手,落得壞下場嗎?”


    “……”她不語。


    他的話,聽著有些酸。


    “不說便是默認了。”他越想越覺不快,他本無牽無掛,可以活得輕鬆快意的,她既愛別人,他再留著她的人也無趣!


    “愛妃心裏既然始終有徐豫書,光留著你的人過日子沒啥意思,明日李四來,你同他走,迴你徐家公子身邊,你們郎有情妹有意,本王決定成全讓你們做一對幸福鴛鴦。”


    “王上,臣妾不願走,也不能走。”唉,她想太多,能輕易幹脆讓她走,怎可能是招他心動了。


    “為何不能?本王並不為難你,有誰敢為難你?你明日就走。”死王站了起來。


    “澤淵,可以不趕我走嗎?”她是厚著臉皮才說得出這話,她不可能迴徐豫書那兒,得不到死王青睞,她其實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不如留在宮裏,偶爾還能看看他。


    欸,她這樣算是看淡生死嗎?


    “別喊我,你心裏明明有徐豫書,留在宮裏瞎攪和什麽。”他真中招了!呿。


    “澤淵……”她如何告訴他,她憂心的是他?她比誰都清楚阿書在他心裏的“分量”。


    “周念霜!我不碰心裏有別人的女人,要說幾迴?別逼我。你想留在這裏,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把你的心給我才成。”


    “我……”她猶豫起來,難道說了心在他身上,他會立刻信?


    “心不能給我,就別再招我煩!”他跨步要走,打來凡世十餘年,他頭迴如此憋屈。


    “澤淵……若說我的心給了你,你便信我?”


    “好問題,要真如此,誰都能輕易拿言語誆我了。當然不信,你得證明給我看。你喂徐豫書一日三迴血,喂足三日,那才是你的心。想我信你,哼,你大概得要拿命證明,才能讓我信你將老早給徐豫書的心,拿迴來給了我!沒有人是真不怕死的,周念霜,我勸你迴徐豫書身邊容易些,別再招惹我。”


    說完,他頭也不迴地走人。


    太太太憋屈了!他居然跟個女人討愛?呿、呿、呿……


    不管月老跟周念霜交易什麽,讓她非得留在他身邊不可,他都不管了。當初覺著好玩有趣,現下可一點都不好,快快將周念霜趕迴心上人那兒才是上上策,他又可做迴他嘻皮笑臉的王,遊戲人間。


    明明這樣想,心偏偏堵得慌啊!


    她……會迴徐豫書身邊嗎?


    以南汾河與轅朝為界的南蠻,六年前建了國號,稱南國,傳言南國新王是位極為年輕俊美的男子,六年前領著一批輕騎奇襲,擊殺南蠻頭子,短短時間建國立都,整頓幾乎無王法紀律的南蠻荒地。


    傳言,南國新王出身自昔時轅朝皇族……


    徐豫書聽著南方遞迴來的消息,麵色沉凝,議事大堂裏陷入一陣寂靜。


    “消息肯定嗎?”徐豫書問。


    “肯定無誤。”來人垂首抱拳說道,接著由衣襟內袋掏出一小卷畫紙,遞上。


    “這是新王的小像,請公子過目。”


    徐豫書打開畫紙,心頭微震,新王樣貌確實有七分像徐家人。


    “可確認過新王右上臂是否有龍印?”徐澤淵出生那日,聽說夜裏有道紫光照入寧王府,寧王嫡長子誕下後,右上臂即有極似龍形的血紅胎印。


    徐豫書自小與徐澤淵交好,徐澤淵大他三歲,兒時,他特別喜歡跟著徐澤淵。


    寧王就徐澤淵一個兒子,徐澤淵與他投緣,把他當親弟弟似的總護著他,有好的一定分他一份,這在王室是極為少見的,盡避有人說,那是因為他們當時年紀都小……


    徐澤淵自小備受眾人寵愛,一來是他與生俱來的龍印,安熙帝認為那是上天祖宗的祝福,轅朝必定興旺萬代,二來寧王本為太子,將來繼承大統,徐澤淵自然也將是轅朝帝王,可極受疼寵的徐澤淵卻毫無驕氣,對他由始至終都好,甚至在生死關頭前,徐澤淵也護著他。


    他忘不了四王之亂最慘烈的那夜—那年他十歲,徐澤淵十三,外頭傳徐澤淵十歲,那其實是誤傳。


    寧王府上下一百二十餘口,一夜間被王靖屠殺了百餘口,效忠寧王的死士護著徐澤淵由地道逃出府,本該直接出皇城,徐澤淵卻執意先至醇王府。


    王靖的爪牙與徐澤淵幾乎同時抵達醇王府,父王提早一刻知曉寧王府的慘況,正準備將他送出王城,王靖的人殺進府,當時護著徐澤淵的二十名高手,同王靖的人馬打了起來。


    父王將他先趕入地道,徐澤淵為了護他身中數刀,父王讓王府裏十多名死士護著他們,等徐澤淵與其護衛進入地道後,便放火將地道入口的廂房燒了!


    那一夜……不知死了多少人……


    那夜,他扶著重傷的徐澤淵,鮮血浸濕他的衣服。


    徐澤淵還笑著對他說:“阿書弟弟,一會兒出地道我們分頭走,我受傷走得慢,分開走,你可以逃得快些。倘若哥哥活不到能報賊人之仇那日,今日的仇,阿書弟弟一定要記得,徐家的血海深仇,非報不可!”


    “王兄,我不要分開,我們一道走,王兄若死,阿書也不獨活!”


    “不成!扮哥我若活不成,阿書無論如何都得活下去,徐家的仇,不能沒有人報……”


    出了地道,再走上六裏,便出了王城。


    徐澤淵昏迷前,讓身邊一名武藝最強的死士點了他的穴。


    他聽著徐澤淵對死士說:“他傷得比我輕,千萬要護住他!帶他出城安頓,等他養好傷後,把你身上的功夫全教給他,往後你隻能效忠於他。我帶其他人往東北走,阿書,我若還能活,我們一定能再見。記住,咱們徐家的仇一定要報!”


    後來,他被點了昏穴,讓那死士護出了王城,待他醒來已不知徐澤淵去向。


    往事,曆曆在目。


    王兄不是往東北去,而是去了南蠻嗎?


    徐豫書迴想過往,心緒激蕩。


    “南國新王有龍印嗎?”他又問。


    “屬下方才迴過公子了,據服侍過新王的妃子說是有龍印。”


    果真是王兄嗎?徐豫書麵色難掩激動,若南國新王真是徐澤淵……一切,又該不同了!


    “公子,如今我們該如何?兄弟們已經快按捺不住。九月餘過去,難道真要將轅朝江山讓給來路不明的死王?有消息來報,死王已經定下登基日,近日要昭告了。”


    徐豫書暗自歎氣,他早先以為死王是帶著一批無法紀的草莽流寇之徒,誰想死軍是紀律分明的入了京都,九月餘過去,王朝已迴複了模樣,京都城裏的百姓也迴歸了九成之多,如今是一片祥和榮景,比起靖王在位的時期,百姓日子過得似又更為安樂。


    他不得不說,死王是塊當王的料,他入王城隔日便下旨令京都城免半年商業稅、免丁稅一年,並從此免入城稅。


    入城稅是王靖在位,為複建因四王之亂毀了大半王宮而開征的稅。


    非但如此,死王更將上賀書的省避高封一階。


    死王諸多舉措皆在安民撫民,才短短九月餘,十五省省辟全上了賀章。


    這意味,死王不費一兵一卒,不擾民傷民便坐上龍椅,且做得安安穩穩。


    徐豫書其實想過,天下該交到適合的賢君手上,而非徐家人不可。


    死王雖來曆不明,但他的作為甚至比高祖安熙帝更適合帝位。


    徐家的仇,他也報了,死王還幫了一手。


    如今百姓好不容易過上安穩日子,徐豫書對帝位並無野心,他這生最愛的女人,也成了死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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