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關於王守德的審判結果公布了。


    王家數十口人被推到刑場處決。


    李純佑以及家人被發配到西北邊境戍邊。


    顧長誌、劉甚等人全部被打入王守德同黨,被判抄家戍邊。


    洛陽案官員名單足足有兩百三十八人,從京畿路到京西北路,從朝堂侍郎到主事,從三省六部九卿到地方提舉學事司、嵩陽書院教授,再到孔家,全麵涵蓋。


    全部被判抄家,戍邊。


    最後牽涉到的人,足足有兩萬多人。


    舊黨從東京到西京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除掉。


    新上任的官員,已經不敢再反對新政。


    執行新政,在靖康五年的大宋朝堂第一次達成了共識。


    這也多虧了金國的幫助。


    而隨著太子的出局,康王的迴歸,秦檜進入政事堂,大宋朝新的朝局正在逐步形成。


    耐人尋味的是,蔡懋依然在尚書左丞的位置上坐得穩穩的。


    十月初三一大早,趙寧剛到文德殿,看見文德殿外跪著一個人。


    趙寧淡淡說道:“進去說話。”


    “是。”


    李擢爬起來,顫顫驚驚走了進去。


    他不敢站著,隻敢跪著。


    趙寧拿著李擢的審問書,片刻後才說道:“這麽多人想讓你死,你平時得罪的人不少啊?”


    李擢說道:“陛下恕罪,臣與那王守德並無關聯,實在是冤枉。”


    趙官家話鋒忽然一轉,說道:“你覺得秦檜這麽人如何?”


    李擢跪在那裏,心思飛轉,皇帝陛下問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


    “秦相公忠君體國,實乃社稷之臣。”


    “嗯?”


    李擢顫抖了一下,心裏道:莫非自己說錯了?


    他又試探地說道:“隻是秦相公殺氣頗重了些。”


    “還有呢?”


    見趙官家繼續問,李擢又試探性地小聲說道:“有結黨弄權之嫌。”


    “還有呢?”


    “以權謀私。”


    “繼續說下去。”


    “私心甚重。”李擢這句話說完,趙官家沉默了片刻。


    李擢心頭感覺壓力巨大,仿佛喘不過氣來。


    “你這樣說秦相公,是要公報私仇嗎?”


    “不不,臣隻是實話實說。”


    趙寧這才拿起他的審問書,說道:“朕覺得你是被冤枉的。”


    李擢愣了一下,抬頭看著趙官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說道:“臣願意為陛下粉身碎骨。”


    “起來吧,以後在諫院還是要多注意一些。”


    諫院?


    李擢心頭頓時狂喜,趙官家這不僅不殺自己了,還要讓自己官複原職?


    “臣謝陛下天恩!”


    秦檜並不知道,自己上位後,趙官家已經給他挖好坑,甚至連天天盯著他的人也安排好了。


    轉眼已經到了十月十五日,政事堂對外頒布《京畿路新農貸條則》,開始在京畿路嚐試推行農業貸。


    當然,範圍局限在均田承租,也就是新農政的範圍裏,這是為了控製金融壞賬風險,做到局麵可控。


    這是一次大膽的嚐試,如果成功,則巡視在七路推開。


    如果大範圍推行也能順利,則意味著北方的民力恢複時間可以大大縮短。


    這對滅夏抗金,都能起到關鍵性作用。


    當然,這個時候,趙構顯然成了大宋朝上炙手可熱的人物之一。


    倒是我們的高太尉,一直默默無聞、任勞任怨,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比如這個月到處跑,今天抄這家,明天抄那家,錢拿到手軟。


    晚上還要去城南安慰安慰張寡婦,甚至有時候還要加班去王寡婦那裏。


    以至於蹴鞠事業竟然有些荒廢了。


    十月二十日,走了一趟西北,又跑了一趟河東的陳規迴來了。


    與陳規一同迴來的還有宗澤。


    還有一個叫王傳茂的民間商人。


    一份詳細的敵情偵查匯報擺在趙寧的桌上,他仔仔細細看完後,說道:“太原缺糧?”


    宗澤說道:“臣派人多方探查過,這幾個月,太原城內有商人南下到交穀、汾州買糧,而且頗為頻繁。”


    趙寧問道:“會不會是金軍在囤積糧食準備發動戰爭?”


    宗澤說道:“起初臣也是這麽想的,吳玠派斥候混入城中打探過,後來臣也派人潛入打探過,太原城內的糧價已經高達三貫一石,許多人根本買不起糧食,一些商人隻好頭頭南下買糧。”


    趙寧立刻讓人去傳召趙鼎前來。


    趙鼎來後,趙寧將那份匯報給他看了一遍。


    趙鼎提出疑惑,“太原城為何突然缺糧食?”


    金國並沒有糧荒,燕雲十六州都在金國手裏,太原府也有耕地,不應該缺糧食才對。


    宗澤說道:“陛下,臣帶迴來一個叫王傳茂的汾州商人,他曾經賣了不少糧食到太原,您可以問問他。”


    “快傳!”


    不多時,那王傳茂被帶到了文德殿內。


    “草民王傳茂參見陛下,萬歲!”


    趙鼎問道:“你是汾州人?”


    “草民是。”


    “你賣給太原多少糧食?”


    “從今年六月開始,每個月賣一千百石。”


    “之前呢?”


    “之前沒有賣過。”


    “為何?”


    王傳茂說道:“太原不缺糧,也是今年六月突然有人跑來找我說太原有糧食買賣可做。”


    “這是為何?太原為何突然缺糧了?”


    王傳茂小心翼翼說道:“聽從太原城逃出來的人說,今年五月,金國換了太原守將,之前的守將被替換後,太原的賦稅增了三倍,今年夏稅收完後,八九月,不僅僅太原城缺糧,太原周圍的州縣百姓都沒有糧食吃了。”


    眾人神色一怔,麵麵相覷。


    趙寧問道:“現在太原守將是何人?”


    宗澤說道:“是完顏闍母。”


    “之前的呢?”


    “之前的是完顏撒離喝。”


    完顏闍母?


    這就說得通了。


    金國最殘暴的將領是誰?


    就是完顏闍母。


    趙寧繼續問道:“完顏闍母為人殘暴,為何金國會突然派他到太原?”


    宗澤說道:“陛下,依臣看,此人今年五月到太原,可能是金國當時想借著我朝與西夏用兵,趁機南下,所以換的此人前來。”


    宗澤這麽一說,邏輯還真就通順了。


    今年年初,宋齊之戰,宋夏之戰爆發。


    金國國內主戰派抬頭,完顏宗翰名義上西征耶律大石,但實際上想屯兵燕京,以圖大宋。


    而太原作為伐宋的前哨,是肯定會最先做出行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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