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十方跟師父念完了經文,便匆匆跑迴屋子,關好了屋門。


    看到肥貓乖乖的趴在小窩裏睡覺,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坐在床上晃著小短腿,從懷裏掏出了那頁金紙,仔細看了起來。


    認真通讀了兩遍,才驚奇的坐直身子。這上麵寫的,不就是烏雲無影飛刀嗎?好家夥,這人不是傻了吧,這麽寶貝的東西都能送人?難道是昨晚催眠過度,真把人給整瘋了?


    他迴憶一遍當時的情形,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看來烏雲最珍貴的東西不是金銀財寶,而是這頁紙?唉,失策!不過飛刀不用錢買,也能省下好多錢呢。”


    他蹬掉鞋子,躺在大床上看那張紙,心裏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遺憾。這秘籍在旁人看或許很神奇,在他眼中也不過如此。不過怎麽說也算飛劍術,和劍仙沾點邊,先看看再說吧。


    他專注的盯著那些古老金文,在腦海中不斷迴憶,仿佛又迴到了和李先生坐席學卜辭的日子。再一抬頭,屋內的光線已有些暗淡。


    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有種小時候解開數學難題的喜悅和成就感。揉了揉眼又伸了個懶腰,想起秘籍裏的內容,臉上露出欣喜又古怪的笑容。


    原來如此,這篇金紙沒頭沒尾,通篇隻記了一招劍術,斬雲訣第三式——流光。


    名字不錯,淬劍之法也很詳細。就是用某種靈力在體內氣海淬煉劍芒,再從食指與中指指尖逼出。兩道劍芒合二為一,凝成一道淩厲如實質劍氣。一道流光飛出,百步內殺人無形。


    隻是關於經脈的描述越看越眼熟,要辟出正經十二脈中的手陽明大腸經與手厥陰心包經。這不是六脈神劍的中衝劍與關衝劍了?


    他仰頭無語望天。上輩子少年時他也算個武俠迷,不但愛看小說,還喜歡在網上收集練氣心法和武功秘籍,還傻乎乎的研究過好久。


    後來成年,才明白所謂吳鉤霜雪、紅爐沽酒終究隻是少年一場幻夢。等少年長大成路人甲,曾經的幻想也就成了現實中的醬醋油茶。偶爾抬頭,月在中天,隻能仰望。


    可如今,這場隔世的少年夢居然成真了。流光飛劍術,是純粹的巧合嗎?


    肚子裏一陣“咕嚕”響。這才感到饑腸轆轆,整個人餓得發慌。他出門走到前院的廚房,見裏麵炊煙升起,段九圍著圍裙、哼著家鄉小調,正在灶台前做飯。


    “哎呦,咱家小少爺這麽快就餓了?”陳子午從身後晃悠著走進廚房,掀開旁邊的蒸籠,拿出一個熱騰騰的窩頭,倒著手吃了起來。


    十方搬了個小凳坐在旁邊,笑嘻嘻的問道:“陳大叔,你傷都好了嗎?”


    陣子午揉著胸口,豪爽的大笑道:“你陳叔這體格比牛還壯,早幾天就好了!嘿,不是我誇口,要下次再遇到那瞎子……”


    “你能咋樣?”段九給十方盛了碗熱騰騰的疙瘩湯,放在旁邊的小案上,又擺了盤青菜和熱窩頭。轉頭奚落道,“還能打他一頓出氣?”


    陳子午不敢太吹牛,撇著嘴冷笑道:“你還別氣我。打不過咱還跑不過?老子先就地十八滾,再拿大盾護住全身。他飛刀再厲害,還能繞過大盾紮我屁股?嘿,要不是飛刀看不到,看老子不打死他各球!”


    吃飯的十方被嗆了一口,用力捶了幾下胸口。要是陳子午知道流光飛刀真能繞過大盾紮他屁股,不知道會是什麽精彩表情?


    吃完飯,十方迴後院溜達著消食。想起那“流光”飛劍隻能由一門“水月心法”淬煉,再以淬煉的靈力凝刀,心裏便有些氣悶。就像車馬載人,既然車輛完好,還在乎拉車的是牛是馬麽?


    何況,他體內的那道靈力不是現成的嗎?心念一動,腦海中靈光閃過,興衝衝迴到屋裏關好了門。


    爬上床榻坐好,以手掐訣,按金文中記載的方法,將一道靈力從心下的靈湖內引出,遊至臍下的氣海湖泊內緩緩淬煉劍芒。隻是才剛行氣,小腹裏就有一陣陰冷的劇痛。


    他心中一驚,忙將氣息複原,停了下來。把金文劍訣又仔細迴想一遍,發現了一處古怪:明明人身有三處丹田,劍訣中卻隻提了一處,還是臍下的氣海。


    而他的臍下氣海中隻有無名真氣,肯定是無法淬煉靈劍的。他想要淬煉飛劍,隻能是在聚集了靈力的心下靈湖。


    打定了主意,便再次盤膝坐定,開始在心下靈湖內淬煉靈力。這次就格外順暢,靈氣不斷在心湖收縮凝聚,漸漸凝出兩道鋒芒。他心中一陣歡喜,心髒猛然狂跳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從喉嚨蹦出來。


    凝出的兩道劍芒卻無法消退,在丹田靈湖內翻滾跳躍。他咬緊牙關,加快淬煉兩道漸漸成型的鋒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劍芒即將成型的一刻,心口劇烈絞痛,凝聚的兩團劍芒砰然炸開。痛得他眼前一黑,撲倒在床上。


    他捂著胸口大汗淋漓的喘氣。嘴裏發鹹又發苦。費力的抬起手,在嘴裏抹了一下,竟是殷紅的血跡。嚇得他心肝發顫,忙運轉起保命的無名心法。


    行功兩個周天,難熬絞痛竟然漸漸消退,身體也恢複了一些力氣。他靠著牆,心有餘悸的擦了擦汗,在心底哀歎:難道飛劍術和摸魚訣一樣,隻能看不能玩嗎?


    真晦氣啊!他靠在牆上發呆半天,覺得好不甘心。忽然記起無名心法可催動真氣,代替靈力施展幻術的事。


    之前的禪功真氣早被煉化,或許還吸了小魚妖的靈力,連額心的靈印似乎也更強了。要不要用無名心法融合靈印的力量,再試最後一次?


    打定主意,他推開門吹了幾聲口哨。不一會兒肥貓就從小花園裏跑了進來。


    他抱起肥貓放在床上,仔細囑咐它就坐在旁邊守著自己,萬一出事就去隔壁喊師父救命。


    肥貓坐直身子,堅定的點了點頭。


    十方活動了一下脖子,重新盤腿坐好,凝神靜氣。從額頭湧出一絲冰涼的氣息,沿著氣息長河運轉周天,再沉入心下靈湖,探查靈湖的損壞程度。


    他猛然震驚的睜開了眼。在靈湖之內,一顆從未見過的碧綠丹丸散發著瑩瑩光華。在丹丸附近懸浮著即將破碎、卻有九分成型的兩道劍芒。


    在絲絲靈力縈繞下,兩道劍芒飛速的凝聚修複,竟在眨眼間淬煉完畢,在靈湖中陡然綻放出淩厲的光芒。


    他心中狂喜,顧不得再探查究竟,從靈湖內引出那兩道極細極亮的劍芒,沿著右手的手陽明大腸經與手厥陰心包經,迅速湧向指尖。


    右邊手臂一陣酸麻脹痛,胳膊隨著劍氣流動浮腫了一圈。兩道劍氣眨眼到了指尖部位。他心念微動,揮指點向屋角的地麵。


    地磚砰然悶響,一陣煙塵飛散,地麵現出兩個相連的小洞。


    他開心得大笑,再次將心神沉入靈湖,淬煉靈力。片刻後兩道劍芒淬成,沒有絲毫凝滯,簡直比第一次淬劍快了十倍。


    飛劍出體的一瞬,他能“看”到有兩個極亮的光點在兩指尖匯成一道劍光,閃電般刺入地麵,炸出一個小洞。


    “哈哈,我成功了!”他欣喜的舉起右手,發現蓮藕般的手臂也漸漸恢複了原狀。心裏又暗自慶幸,還好沒變成麒麟臂,不然可就太醜了。


    興奮的推開屋門,才發現已是深夜。天空有片烏雲遮住了皎皎月光。他心情歡暢的跑到後院花叢裏撒歡,不斷的揮指發劍,辣手摧花。


    隨著一聲聲悶響,土地上被炸出一個又一個土坑。幾株老樹也跟著遭了秧,枯枝落葉掉了一地。


    他連發出二十一道劍氣,便氣喘籲籲的蹲在了地上。想不到飛劍這麽累,簡直像衝刺跑了幾十裏山路一樣。


    他費力的走到水池邊,看到肥貓蹲在旁邊看熱鬧,就挑了挑眉問道:“怎麽樣,你大哥厲害不?能看到我發的飛劍不?”


    肥貓的身體抖了一下,嘴角翹出一個弧度,露出兩顆好大的門牙,諂媚的連連點頭。


    “嗯?你能看到我的飛劍?”


    肥貓愣了一下,趕緊搖了搖頭。


    “嘿嘿,你說我的飛劍不厲害?”


    肥貓慌忙用前爪捂住嘴巴,用力點了點頭。發覺不對,又搖了搖頭,一雙小眼睛滴溜亂轉,差點變成對眼。


    他捂著肚子差點笑出眼淚,拍著肥貓的腦袋道:“哈哈,不逗你了。大哥撐不住了,快累死了。”


    精疲力盡的走迴屋。爬上床時,把金紙取了出來,小心的放在枕頭底下。蓋上被子,明明身體極度疲乏,精神卻依然亢奮。


    想起心下靈湖的古怪,再凝神查看,卻隻能察覺靈湖內有靈力波動,那顆碧綠的丹丸卻憑空消失了。


    他皺起眉頭,再次將一絲靈印的氣息逼入心湖。一陣漣漪後,丹丸竟神奇的再次浮現出來。


    隨著丹丸綻放出瑩瑩光華,原本消耗一空的靈力仿佛喝了十全大補湯,頃刻間便恢複了一半。丹丸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


    “咦,還能這麽操作?這綠丸是什麽東西,有點眼熟。奇怪啊……”他嘟囔了幾句,眼皮漸漸合攏沉入夢鄉,唿唿大睡起來。再睜眼,天色已經大亮。


    伸了個懶腰,還是腰酸背痛,全身的精力像被抽去了大半。扭過頭看到肥貓的臉正湊在臉前,小眼睛裏透著說不出的驚恐。


    “哎呀呀!你幹嘛呀,一大早就嚇人。”他伸手把這搗蛋的家夥扒拉到床下。


    肥貓蹬著床單又爬了上來,立起身子一陣的手舞足蹈。一會兒學躡手躡腳作推門的樣子,一會兒又指著枕頭下嘰嘰亂叫。


    十方的臉色漸漸凝重。他坐起身,抱著被子退後兩步,猛地一把掀起了枕頭。


    枕頭下麵赫然出現一個錦囊,原先的金紙卻不見了。他瞪圓了眼珠,腦袋裏嗡嗡亂響,像被人敲了一悶棍。


    呆了一陣兒,他光腳跳下床,從櫃子下取出一隻竹棍,在錦囊上輕輕敲了敲。裏麵有硬物撞擊的砰砰作響。


    他皺起眉頭。轉身翻出小竹箱,摸出一隻傀儡小人,在額頭上點了一指。


    小紙人瞬間膨脹,化作一個三寸十方站在他手裏。他指了指那隻錦囊,讓小人兒過去打開。


    傀儡小人蹦跳著跑了過去。解開那隻藍色的錦囊,從裏麵掏出了一顆墨綠珠子,開心的抱在懷裏,過來給他看。


    他伸手想去拿,卻停在半空。揮手收迴了小紙人。看著那顆墨綠的珠子滾落在床上,通體閃著幽冷的綠光。


    “陷阱嗎?”他眯起眼睛。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用屁股想也知道是烏雲又潛迴了屋裏,還在他腦袋下放了一顆珠子。真是細思極恐啊,他居然悶頭睡到天亮,還能活蹦亂跳的?


    “師父,師父完蛋啦!”他帶著哭腔跑到隔壁門前,跳著腳用力砸門。屋門被一把推開,裏麵卻沒有老和尚。


    “你這家夥,一大早亂喊什麽,師父怎麽就完蛋了?”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他撲過去揪住老和尚的袍袖,大喊道:“師父完了!昨晚那瞎子又跑進我屋裏了。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老和尚上完茅廁一身輕鬆。聽到徒弟這麽喊,不由皺眉道:“烏雲又來了?怎麽可能,你怎麽知道他昨晚來過?”


    十方撓著頭,期期艾艾道:“那個,那個他給我的一頁秘籍不見了,換成了一顆珠子。看著好滲人呀,不知道是不是有毒?”


    “嗯?什麽亂七八糟的。他何時給過你秘籍?為師怎麽不知道?”


    他歎著氣,苦惱道:“唉,就是那天晚上呀。師父你出門後,我又和他多說了幾句。最後還特意囑咐他,要有什麽珍奇寶貝,記得給最喜歡的人分點。”


    老和尚愣了幾秒,抬手給了他一暴栗。“你這孽障!那烏雲來曆神秘,心思縝密多疑,你怎麽如此貪心,還讓他分你珍寶?你就不怕他事後起疑,看破了咱們的布置?”


    他心虛的看了師父一眼,低頭認錯道:“我想,他應該還沒起疑吧。不然怎麽會白給我換一顆珠子?”


    “唉,貪念是五毒之首。你隨為師修行這麽久,還放不下嗎?”老和尚搖著頭走進他小屋,盯著床上的綠珠看了看,伸手就想拿起來。


    “小心有毒啊!”他在旁邊好心提醒。


    老和尚瞪了他一眼。


    “現在知道害怕了?你不是說,他要看破咱們的幻術,又怎會半夜來換一顆珠子嗎?你說的沒錯,這珠子應該沒事。”


    老和尚拾起綠珠,臉色微微訝異,也瞧不出底細。


    遞給他道:“這珠子寒氣逼人,比你挖的幾顆略小,也該是難得的寶物。你且收好了。還有,那秘籍怎麽迴事?”


    他不敢再隱瞞,把昨天的事老實交代了一遍,隻是隱去了修煉的細節和那古怪丹丸的事。


    “原來無名心法這麽厲害,還能禦飛劍?”


    十方眨了眨眼,心說這無名心法最多算監工,真正出力幹活的可是那古怪的丹丸呀。


    “師父你想不想學,我可以教你呀?”他試探的問道。


    老和尚卻笑了。“那流光是殺人之術。為師從不殺生,學之何用?況且烏雲從神秘之地帶出金紙,你又恰好學過金文。一切宛如天意。這是你的緣法,為師不能奪。”


    十方鬆了口氣。要是師父真想學,他又從哪裏去找第二顆綠丹出來?


    心中一動,又問道:“師父說這是天意,不會是被人蓄意安排的?”


    “哈哈哈,十方啊,咱們做了這麽多事,遇到這麽多人,若都能被刻意安排,那安排你命運之人豈非神靈?你和神靈很熟嗎?”


    十方愣了一下,也笑了起來。這亂世死了多少人也沒見一個神靈救人。哪個神靈吃飽撐的,會跑來安排他一個小和尚的人生?他很特別嗎?呃,從某個角度看,是很特別。就像一個……侵入人體的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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