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又過去三日,長安城風平浪靜。既沒有胡人攻城的消息,也沒在巷子附近看到索大少和他的狗腿子。


    陳子午的傷勢好了大半,已經拆了繃帶;沒事就喜歡坐在大門口的木椅上,跟幾個兄弟吹牛皮打屁。


    但盧夫人和月牙兒還是沒有迴來。久盼未歸,十方便等得有些著急。


    癸醜傳迴來的都是道聽途說的消息。也不知她們在桂宮的生活究竟怎樣。但十方知道,依著幹娘的性子,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早就該迴來了。是出了什麽意外嗎?


    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抱著被子坐起來發呆。看到有一團白絨絨跳上了床,坐在床角衝他“吱吱”叫。


    “唉,肥貓,你也睡不著呀。都三天了,月牙兒她們還不迴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啊?”


    肥貓轉了轉小眼珠,跳上他的被子,低低叫了兩聲,又趴在床上四處亂嗅,然後直起身,用小爪子一個勁拍著胸脯。


    十方驚奇的睜大了眼。“咦,你是說,你能靠氣味找到月牙兒,還能幫我帶消息給她?”


    肥貓用力點了點頭,兩隻小眼珠閃著亮光。


    “哈哈,厲害了兄弟!好啊,那我這就給她們發個消息。”


    他興衝衝下了床。翻箱倒櫃取出小竹箱,從最上麵翻出一疊黃紙剪成的小紙人。取出其中一張,手掐靈訣,灌入一絲靈氣道:“月牙兒呀,你們怎麽還不迴來呀,是不是被人綁架了?要不要我去救你們啊?你叫聲大哥,我就進宮去救你!”


    說完後,手指連點小人額頭和四肢,說了一聲:“疾,附!”小黃人便淩空飄起,緊緊貼附在了肥貓的肚皮上。


    肥貓意氣風發的跳下床,蹦上桌案,又躍上了小窗,用小爪子推開一道縫,鑽出窗外,消失在濃黑的夜色中。


    十方把窗戶關好,想了想還不放心,就穿好僧袍推開門,走到隔壁老和尚的屋門前,輕輕推了推門。


    門“吱呀”一聲就被推開。他探進腦袋看了看,見師父還黑燈瞎火的省錢打坐,便感歎的搖了搖頭,走進去大咧咧坐在床邊。


    “怎麽,又做噩夢了?”老和尚閉著眼問道。


    “沒有,就是睡不著。您說桂宮把娘她們強留在宮裏,是不是咱隔壁老道出的餿主意,故意不讓她們出宮的?


    老和尚睜開眼,微微點頭道:“差不多吧。不過他們心思不壞,於我們暫時也沒有壞處。”


    “還心思不壞?哼,一定是看到月牙兒會法術,他們眼饞了,才故意把人都留在宮裏,想偷學咱們的幻術。”


    老和撚著佛珠道:“其實隻要張真人肯開口,為師便會教他。隻是這門幻術並不完整,少了入門之法。就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尋常人便想學也無法修煉。心胸小的反會疑我藏私。徒生嫌隙,不如不教。”


    十方眼神古怪的瞧著老和尚道:“在首陽村裏人人會幻術,真是人人都有靈力,不用入門修靈力就能學法術?”


    “當然。首陽村人體內都有一道先天靈力,可憑自身靈力施展幻術。老村長如此,李先生如此,二狗子也一樣。為師當時不會探查生機,但想來必不會差。”


    “可您說當時道長也淋雨了,他怎會沒有靈力?”


    “這個麽,為師也奇怪,他怎會沒有靈力?或許不是那場雨,是首陽村裏有神奇?總之你且安心,她們身在桂宮絕對安全,至少不會被小索大人糾纏了。”


    “嘿,那色胚還敢?要不是在長安城,看我不打死他!”十方攥起小拳頭,朝想象中的索色胚揮舞如風,嘴裏還發出”啪啪”的聲響。


    老和尚一臉糾結,看著過度活潑的小徒弟,歎了口氣:“唉,你如今這樣子,為師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十方停下了比劃,疑惑的看著師父道:“怎麽了,我現的狀態有問題嗎?是不是,又快犯病了?”


    老和尚搖頭。“那倒沒有。若是不認識的看到,還會讚你一句,活潑爛漫真性情。”


    “哈哈,真的呀?唉,您也別老這麽誇我,我會驕傲的呀。”十方晃著腦袋,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桂宮西邊有一座庭院,裏麵有一片梅林,滿園的虯枝盡是含苞的梅花。在梅林掩映的盡頭,隱約能看到一座精致的閣樓。


    在二樓的一間屋內,剛剛入睡的月牙兒被一陣熟悉的叫聲吵醒。她睜開眼,看到窗外一片漆黑,以為在做夢,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腦後又傳來“吱吱”的叫聲,在寂靜的夜裏是那樣的清晰。她猛然睜開眼,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黑暗中,有兩團綠豆小的光點在床頭晃動,發出熟悉的叫聲。


    她來不及下床,從枕頭下取出一個木匣,輕輕打開。眼前頓時亮起一片蔚藍的光影。她看到一隻胖倉鼠坐正在床頭,兩隻前爪豎起,開心的向她揮了揮。


    “肥貓?不是吧,你怎麽到這裏了,十方叫你來的嗎?”


    肥貓立刻點了點頭,再次直起身子,露出肚皮下的小黃人給她看。


    “咦,是傀儡小人!”月牙兒雙眼發亮,手掐著玄訣,試探的衝小黃人的額頭疾點了一下。


    小紙片“忽”的飛到半空,在一片光芒中鼓脹起來,“砰”的變成了一個三寸大小的十方。


    三寸小人轉了轉脖子,看到麵前瞪著眼睛的月牙兒,立刻叉著腰說道:“月牙兒呀,你們怎麽還不迴來呀,是不是被人綁架了?要不要我去救你們啊?你叫聲大哥,我就進宮去救你!”


    月牙兒“撲哧”笑出了聲。旋即捂起嘴,警覺的看了看窗外,又盯著懸空的三寸小人道:“嘻嘻,這小家夥就是你說的傳訊紙人?果然和你一樣欠揍呀。但是,我剛才怎麽喚醒它的,這裏是不能施法的呀?”


    正說著,忽然有一道紅影從窗外衝入屋中,撲向了床頭的三寸小人。衝到大床邊,卻被一層若有若無的藍色光影阻攔,裹在一團閃耀的電光裏,如一隻蜂鳥飛速瞬移,不斷的衝擊光影,又被無形的阻力和電光擊飛。


    月牙兒驚慌的直起身,把傀儡小人擋在身後,望著半空飛速移動的紅影問道:“這又是什麽妖怪,肥貓你認得嗎?”


    肥貓盯著那團紅影,兩隻前爪不停比劃,表示它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鬼東西。


    傀儡小人從她肩後探出頭,腦袋隨著那紅影不停轉動,忽然跳上月牙兒的肩頭,指著紅影罵道:“呔!一隻小紅鳥,以為爺爺怕你?還敢衝我瞪眼睛?看不把你的紅毛拔光!”


    小人在她肩頭用力一蹬,衝出藍色光幕;揮起花生豆大小的拳頭,以英勇無比的超人姿勢飛向那團紅影。


    一道細小的金色火柱從紅光裏噴出,射向迎麵飛來的三寸小人。小人立刻被一團火光吞沒,來不及發出一聲叫罵,就被燒成了灰燼。


    月牙兒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三寸的十方被一團火焰包裹,眨眼燒成了灰,又眼看著那紅光飛出窗外,消失在濃黑的夜色中。


    她張著嘴坐在床上,不知該大哭還是大叫幾聲。好半天迴過神,她眨了眨眼,低頭看著一樣表情的肥貓,緊張的問道:“那個,十方,十方他沒事吧?”


    肥貓晃了晃腦袋,整個身子都鑽進月牙兒的被子裏,表示十方很安全,現在正在屋裏唿唿大睡呢。


    月牙兒這才拍了拍胸口,看著木匣裏的藍珠想了好久,輕輕合上了木匣。


    屋子裏頓時恢複了黑暗。肥貓立刻跳上枕頭,發出不滿又討好的哼哼聲。


    月牙兒點著它的腦袋嗤笑道:“你這家夥,跟你家主人一樣,兩個都是受虐狂!來吧,姐姐賞你一道閃電。”


    她打開木匣,漆黑的小屋裏又動蕩起如大海般蔚藍的光影……


    十方在床上慘叫了一聲,用手護住腦袋,才想起看到的衝天火光隻是傀儡小人的經曆,對他來說隻是幻象。


    平複了一下心情,覺得這傀儡術果然神奇,居然還感應到現場的場景,就像開啟了vr虛擬視角,簡直是逼真無比。就是第一次用有點嚇人,還以為真的被火燒死了。


    隻是紅影到底什麽來頭?月牙兒看不清它,他卻能看清那是隻通體火紅的小鳥。以能量為形態,穿房入室,居然還會噴火?堂堂桂宮怎麽會有這種邪祟存在?它又為何要拚命攻擊傀儡小人?


    “唉,怪事一件接一件,真是愁死個人哪!”他披著被子在床上打了個滾,把自己裹成了一隻粽子,不一會兒就沉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不是夢到被天火吞沒,就是夢到被大水淹。他拚命伸手去抓,卻總抓不到那隻救命的手指頭……


    清晨醒來時聽到窗戶輕響,睜眼就看到肥貓竄到了床下,獻寶似的晃著身子。就看到綁在它背上的一節竹管。


    他打了個哈欠,衝那家夥勾了勾手指。肥貓乖巧的跳上床頭,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爬出被窩,解下小竹筒,打開木塞,看到裏麵有張寫滿字的紙片。抖了抖打開,看月牙兒寫的信。一筆一劃的字跡很娟秀。


    “十方,你這個大笨蛋,你的小紙人被宮裏一隻會飛的怪物燒掉了。我的法術在宮裏用不成,又不會總訣的傀儡控術,隻能給你寫信。我們如今住在桂宮,在一座叫梅園的院子裏。隔壁的魏真人和我們住在一個樓裏……”


    “魏真人?”十方皺眉想了想,記起南嶽夫人好像姓魏。果然是被監視居住了。還留了一位大高手在桂宮,真是處心積慮呀。


    他冷哼了一聲,繼續看信。“……魏真人常問起幻術的事,還讓我表演給太子妃看。太子妃的年紀不大,隻比兩位姐姐大一歲。她長得很漂亮,眉心還有顆美人痣。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十方無奈的放下信。感覺月牙兒就坐在對麵,掰著指頭把這幾日的雞毛蒜皮一股腦說出來。不過也好,至少說明她過得還不錯。


    揉了揉眼,耐著性子往下看。“說到法術,娘就不讓我施展,一直在拒絕。其實我偷偷試過,但幻術施展一半就消失了,也不知什麽原因。可昨晚我喚起傀儡小人,卻又成功了。你說奇不奇怪?”


    信的後麵絮絮叨叨,講了許多瑣碎事。十方掃了幾眼大概看完,又折迴來看中間那段,漸漸皺起眉道:“在桂宮不能用法術嗎?難道和那小鳥有關?嗯,藍珠的閃電能克製它。那綠珠和紅珠呢?一個是水,一個是火。小紅鳥會噴火,是不是更怕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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