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周呈陽的保證,她放心多了。


    周呈曦見她沒再追問,端來藥碗,微攙起她。「把這帖藥再喝下,看明兒個狀況如何,我再琢磨著怎麽下藥。」


    「有勞二哥了。」


    「說那什麽話?你是我的妹子。」


    她虛弱地笑了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惜,喝了藥之後,她又昏昏沉沉的,沒能想出個結果便再度沉沉睡去。


    待她再清醒時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不過相較之下,身子似乎有了點力氣,不至於連動都動不了。


    她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窗外射入些許光芒,大概已是晌午,周呈煦就在臨窗的榻上閉目養神,瞧他一臉疲憊,她也不忍心喚他,隻是疑惑為何這次醒來還是沒瞧見殷遠。


    是他還在忙,還是她醒來的時間總這般不湊巧?,


    想來,是殷遠見狀況不對,趕緊將她送迴周府讓二哥醫治她,倒沒想到二哥真能及時救她一命,隻是為何二哥沒追問她喝下解毒湯的事?


    對了,這就是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就算殷遠跟他們提過了,但他們難道都沒起疑,沒發覺兇手就在府裏?


    她的弱點唯有周家人才知道啊。


    聽見房門推開的聲響,她本要張眼卻聽見——


    「小聲點,不知道淩春在靜養嗎?」本在閉目養神的周呈煦低聲斥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犯得著這麽兇嗎?」周繡春沒好氣地道。「淩春姊是你妹子,難道我就不是嗎?」


    「你是,但你從小不需要人擔心。」


    「怎麽,不需要被擔心的就注定得被冷落?」


    「你……」


    「四哥,繡春。」周淩春佯裝才清醒,打住兩人未竟的話。


    「嘿,二哥真是神人了,他算過,說你在掌燈之前定會醒來,這會覺得如何?想不想吃點東西?三哥昨兒個晚上才和人到翻江裏抓了一些墨魚迴來呢。」


    「……六月了?」周淩春難以置信地道。


    墨魚最早也得要六月時才捕得到,徐家食宴那是五月初耶。


    「嗯,二哥說你虛耗太多,所以才會老是昏睡。」


    周淩春話到嘴邊,但瞧周繡春在旁,於是轉了話題。「對了,四哥,我家相公沒有來探望我嗎?」


    「他……」


    「他休書都寫了,還來探望你做什麽?」


    「周繍春!」爆開的惱意讓周呈煦的娃娃臉覆上戾氣。


    周淩春怔愣著,疑惑自己聽見什麽……休書?為什麽相公寫了休書?


    「我說錯了嗎?淩春姊又不是孩子了,還瞞著做什麽?她早晚會知道,長痛不如短痛。」


    「你說夠了沒,別逼我打人!」就算要說,也得要等到淩春的元氣再恢複一些,要知道她之前可是命懸一線,好不容易拉迴的一條命,豈是短短一個月就能補迴原樣?


    二哥說了,至少得用一年的時間,而且這期間絕不能大喜大悲,再重創一次元氣的,她挑這當頭說分明是要逼死淩春!


    「我又沒說錯!」


    「好了,兩個都別吵!四哥,你不準開口,到一邊去。」周淩春一動氣胸口緊了起來,就連唿吸都變得急促,但她還是執意要問。「繡春,為何你姊夫寫了休書?」


    「我怎會知道,那晚姊夫把你送迴府,在場的就隻有三位兄長和姊夫,當晚姊夫就寫了休書,離開之後就不曾再踏進家裏了。」


    「當晚……」為什麽?她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讓他這麽做。


    「這事問四哥,反正他在場,不過我猜想你無端喝了解毒湯,該不會就是姊夫和徐當家共謀的。」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地道。


    「要不,為何姊夫當晚無端寫了休書,而昨兒個城裏還傳出姊夫要迎娶徐當家呢。」


    「周繡春!」周呈煦簡直想要將她活活掐死。


    從沒見過一個女人這般不長眼又不長腦袋的!什麽話能說不能說,難道她真的一點都分不清楚嗎?


    周繡春一雙大眼橫瞪過去。「你吼那麽大聲做什麽?!還是你逼姊夫寫休書的?外頭都傳說姊夫克妻,姊夫休書一寫,淩春姊的脈象就好轉了,要說是巧合,也真是巧合得教人心驚膽跳了。」


    「你給我閉嘴!」


    房門突地被推開,周呈曦鐵青著臉走進,周繡春嚇得趕忙縮到一旁。


    「這是怎麽著?在前頭都聽見你倆的聲響了,不是說了淩春得靜養,一切得靜,你們這是在幹麽?」周呈曦狠狠地怒瞪兩人,半晌臉色稍霽地走到床邊,勉強揚笑道:「淩春,別多想,現在你得要好生靜養才成。」


    「二哥,我要見殷遠。」


    「淩春……」


    「他如果不來見我,我去見他。」


    「在胡說什麽,你現在根本不能下床,你——」周呈曦歎了口氣。「淩春,你肚子裏有孩子,你得要安胎。」


    「孩子?」她瞠圓眼。


    「是啊,為了孩子你要忍耐一點,因為屆時生產會耗掉你不少血,所以你得要趁現在趕緊補點元氣,懂不?」


    「……殷遠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嗎?」


    周呈曦頓了下,哽在胸口的那口氣好半晌才籲出。「他知道。」


    周淩春困惑地皺起眉。「為什麽他明知道卻還寫了休書?」為何她一覺醒來,人事全非?


    「他……」周呈曦頭痛的說不出話。


    如果照實說,淩春得知殷遠是為救她而寫休書,那麽淩春永遠也割舍不下這段情,而要他鐵著心腸說謊,他無所謂,但就怕淩春承受不住。


    「二哥,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她要問他為什麽不要她。


    「見他又有什麽用,他下個月就要迎娶徐當家了。」


    周淩春胸口一窒,覺得自己快要唿吸不上來,渾身冰涼得似要死去。「怎麽可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她破碎喃問。


    「也許那徐家食宴就是他和徐當家設的局,是存心要害死你的。」周呈陽昧著良心,順著周繡春的猜想。


    「不是!我在食宴上喝的是黑豆甘草湯,不是一般的甘草湯。從小我跟著爹娘參加大小食宴,豈會不知道宴上會放解毒湯?可就算放也是一般甘草湯,傷我也是有限。」她是因為如此才放大膽喝的,豈料竟讓她喝到一模一樣的味道!


    周呈曦怔了下。「怎麽可能……誰想害你?」他這才發覺古怪之處,藥物相克,但要致命,分量得放到十足,而且缺一不可,這事隻有周家人才會知道……會讓周家人得知,就是為了避免讓淩春誤食啊!


    周呈煦聞言,大眼望向躲在角落的周繍春,就連周呈曦在第一時間也認定兇手是她。


    「為什麽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不是我,傷了淩春姊,對我有什麽好處?!」周繡春一臉委屈地吼道。


    「你們在說什麽?」外頭周呈陽和周錦春相偕走來,見裏頭劍拔弩張的氛圍,立即環顧眾人。


    「沒事,繡春多嘴,把殷遠下個月要迎娶徐當家的事說了出來。」周呈曦以眼示意要周呈煦別道出方才的事。


    周家有鬼,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


    「繡春。」周呈陽不甚認同地斥道。


    周繡春扁著嘴,滿臉委屈地跑到外頭去,周錦春見狀隻能趕緊跟上。


    「三哥,我要見殷遠,你帶我去殷府好不好?」周淩春啞聲央求著。


    周呈陽歎了口氣,坐在床頭。「淩春,你現在的身子骨不能隨意移動,除非你不想要你肚子裏的孩子。」


    「我……」


    「孩子是無辜的,是周家的骨肉,是我的外甥,我會視為己出的疼愛,而你現在隻需要靜心安胎,其它的都不要多想。」


    「我怎能不想,三哥,我一覺醒來天地變色,早知如此,不如讓我一睡不醒。」何必再跟小公子做什麽約定,她那時早該死了,如此一來就不會連累任何人,更不會讓她明白愛上一個人,會讓人如此傷痛。


    渾渾噩噩,周淩春總是半夢半醒,意識像是飄浮著,明明活著,但虛浮得像已離世,教她沉在夢裏不願醒。


    睡著多好,她不用想,不會痛,就這樣長睡不起該有多好。


    「淩春姊,該起來用膳了。」


    周淩春蝶翼般的長睫輕眨了幾下,虛弱的張眼,就見周錦春坐在床畔。


    「我吃不下。」


    「淩春姊不能不吃,不然肚子裏的孩子怎麽熬得下去。」


    一想起腹中胎兒,就算一點食欲皆無,她還是強迫自己坐起身,接過周錦春遞來的鮮魚粥。


    「淩春姊,待會我替你梳發,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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