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別客氣,坐吧,用菜,要是不合胃口盡管吩咐一聲,會讓廚子再另做佳肴。」徐映姚一身桃紅繡金邊的短裳配上千片繡鳳曳裙,麵容清豔奪目,氣度泱泱,教人看得如癡如醉。


    「坐,還站著做什麽?」手被拉了下,周淩春才迴神,趕忙坐迴殷遠身旁。


    「瞧什麽,看得這般入神?」


    「徐當家是個美人胚子。」以往總是聽聞,她不但貌美更極有手段,在商場上與男人鬥狠毫不遜色。


    殷遠哼笑了聲,將剔了刺的魚肉夾進她盤子裏。「愈是豔麗的花愈是毒。」


    「是嗎?」


    「幾年前她還是主事之後,徐家更上層樓是因為她的手段,有時連我也自歎不如。」殷遠說著,餘光瞥見有幾名年輕的男人走到徐映姚身邊伺候著,他看了眼,嘴角掀起譏刺的笑。


    「怎麽了?」瞥見他的諷笑,她不禁看向徐映姚,不敢相信她竟讓兩個男人伺候自己用膳。


    大膽、真是太大膽了!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讓男人喂食,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淩人氣勢。她與家人再怎麽親密那也隻是在家裏頭,隻要出了家的那扇門,兄長們都會謹記分寸,絕不會讓任何寵溺的舉措害她惹人非議。


    而這徐映姚……她該誇她女中豪傑嗎?


    正忖著,下席有人走向徐映姚那桌敬酒,說:「欸,這男人……該不會是待罪之身的小倌吧。」


    「戚老板怎會知道?」徐映姚懶懶托腮問。


    「烙痕啊,這手腕上的烙痕足前朝最愛的酷刑之一,不管犯了何罪總有烙痕,而依其罪烙在不同處,不同烙痕,這半月狀的烙痕……是被判終生為娼為妓的。」


    戚老板指著其中一名小倌的手腕說。


    也不知道是這話題有趣,還是眾人為了巴結徐映姚的喜好,原本該吃飯的人也不吃飯了,全都圍了過來。


    兩名伺候的小倌登時成了被圍觀的珍禽異獸,教周淩春有些食不知味,幹脆筷子一放,揚笑道:「說來,每個國家的習俗不同,同一件事卻有著不同的解釋。」


    話落,不隻殷遠,該說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她這兒。


    「殷夫人有何高見?」徐映姚懶聲問著。


    周淩春笑了笑,拉了下衣袖,翡玉環滑了兩寸,露出她腕間半月狀的烙痕,瞬間臈雀無聲,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忌憚於殷遠在場,沒人敢出言不遜。


    「鄰國大丹有種風俗,在手腕上烙下半月的烙痕象征著向月求姻緣,尋找另一個半月呢,瞧,同樣是半月的烙痕,卻是不大相同的解釋。」


    殷遠垂眼看著她手上的烙痕,無法確定她話中真偽,可她為了小倌而露出自己的烙痕,真是太不值了!


    「我倒是孤陋寡聞了,沒聽過大丹國有這種習俗,殷夫人要是不說,我還以為殷夫人在前朝時曾犯過錯,被烙了罪犯之印。」徐映姚態度溫和客氣,用字卻是尖銳無比。


    「徐當家,畢竟我家中經營的是當鋪,鋪子裏收藏了各國風情習俗的書籍,好比今晚的宴席,就像是數百年前的鍾鳴鼎食,但較不同的是,今晚的宴會是敲鼓入席,以盤盛食,那味道近了,極有數百年前盛世的大富戶風采。」


    徐映姚挑起濃眉,思忖著她話中的褒眨。


    「再者徐當家相當風雅,今兒個的鼓樂用的是幾乎已失傳的薛鼓譜,沉而令人心安,重而令人歡騰,可見徐當家對古樂譜也頗有研究,今兒個一場食宴可以聽到失傳鼓樂,真是教人驚豔。」


    「殷夫人過獎了,哪怕是場食宴也要賓客盡歡。」


    「徐當家要是對樂音有興趣,我鋪子裏還有一本手抄本的燕樂半字譜和天平琵琶譜,趕明兒我差人送來。」


    「燕樂半字譜?」席中有人驚喊,硬是擠到前麵急聲詢問。「難道是前朝宮中的禦樂坊所著?」


    「正是。」


    「這……可真是真品?」


    「當然是真品,當初當進當鋪的人正是宮中的樂師魯狄呢。」


    「魯狄大師!」


    幾個人瘋狂地將周淩春給圍住,不住地追問魯狄,追問宮中樂譜下落,硬是將原本圍繞在小倌身上的話題給巧妙轉移,也奪了主人的光采。


    「殷夫人真是學識豐富,像是沒什麽能難倒她的。」徐映姚走到殷遠身邊,使了個眼色,要他借一步說話。


    殷遠瞧周淩春正與人聊得口沫橫飛,也就不打擾她興致,起身和徐映姚退到廳外廊道上,倚著白石廊柱注意著廳裏的動靜。


    「殷爺倒是疼夫人疼得緊,手上戴的是同樣的翡玉環呢。」


    「命中注定吧。」殷遠笑意不達眼眸,開門見山地問:「徐當家有何高見,想做何買賣?」


    他可不認為他和徐映姚熟識得可以借一步閑話家常,如果可以,他連句話都不想與她交談。


    「咱們之間隻能交易買賣?」徐映姚微噘起紅豔的唇,主動地握住他的手。


    「要不?」他垂著眼問。


    「殷爺不覺得咱們兩家要是聯姻,這王朝第一富戶便可以重現榮景?」她喃問著,輕輕地偎到他的肩頭。


    殷遠不禁低笑出聲。「徐當家似乎忘了我已經娶妻。」兩家聯姻……當初他怎麽沒想到這般好的主意?不,絕非是他漏掉這好主意,純粹是因為徐家人肮髒得教他不屑。


    「周家賴以營生的不過是家小小的當鋪,你要是非留下她,那就讓她當妾吧。」徐映姚眉眼一挑,用著與生倶來的媚態誘惑著。


    「周家有不少兄長呢。」他真是忍不住讚歎了。


    徐映姚果真是個可以做出大事業的女人,隻要能夠利用,能夠派上用場的,就連出賣自己,她都無所謂……簡直就像是另一個自己,真令人作嚼。


    「那又如何?你要是怕麻煩,可以交給我處理。」


    殷遠望向廳裏正專注聆聽,微露笑意的周淩春。「徐當家的美意,殷某心領了,因為殷某向來有原則,唯有一妻相伴,唯有妻歿再娶,沒有共擁妻妾的興致。」如果是以前的他,他會娶了她,再慢慢將徐家產業蠶食鯨吞,但現在的他隻想保有眼前的幸福。


    徐映姚聞言,沒來由地笑眯眼。「是嗎?我突然發覺殷夫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個長壽的人。」


    「什麽意思?」他眸色微冷。


    「沒什麽意思,你也別在意,我隻是想到你連娶了六名妻子都莫名亡故,聽說短則三個月,最久的一個也沒超過一年,就不知道第七任的殷夫人能撐多久。」徐映姚笑得一臉無辜。


    莫名的,不安在心底凝聚,他似乎忘了什麽……


    「欸,殷夫人,你怎麽了?!」


    廳內突然傳來驚叫聲,殷遠抬眼望去就見周淩春搗著嘴,右手還拿著個杯子,不及細想,他衝進廳內將她摟進懷裏。


    「淩春,你喝了什麽?」他一把拿過她手中的杯子。


    周淩春神色有些呆滯,更夾雜了些許的難以置信。


    倒是一旁有人喊著要找大夫,也有人開口解釋著,「殷爺,你別誤會,有些食宴總是會準備甘草湯,這是解毒用的,不是毒啊!」


    殷遠聞言,喝了周淩春杯子裏的茶湯,確定如那人所說無誤。


    的確,有些食宴為免有人從中下毒,確實會在宴席上準備解毒湯,如今他喝下也並無不適,那為什麽……


    「淩春……淩春?!」懷裏的人緩緩滑落,彷佛身體失去了力量,就連搗嘴的手也鬆了開來,露出滿手的血。


    殷遠目訾欲裂,隨即將她打橫抱起,一路直朝徐府的大門而去。


    「爺?」守在馬車邊的歲賜一見他臉色鐵青,再見他橫抱著周淩春,立刻打開了車門。


    站在另一頭的周呈煦迎向前。「姑爺,發生什麽事了?」


    「到周家,快!」殷遠直接鑽進馬車裏喝道。


    「是!」


    周家,異樣的安靜,吊詭的近乎無聲。


    殷遠站在床頭,看著周呈曦專注地診脈,他壓抑滿心的不安等待,但周呈曦鬆開了診脈的手後,卻隻是一臉呆滯地垂著眼。


    「二舅子,到底怎樣?!」殷遠覺得自己像是要失控了般。


    「她喝了黑豆甘草湯……她為什麽會喝下解毒湯?!」周呈曦惱火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殷遠錯愕又不解。


    一旁的周呈陽拉開了周呈曦的手。「呈曦,先想法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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