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遠注視他良久,勾斜了唇,「羅硯,把歲賜找來,讓歲賜把方才周家三舅子要的東西備妥,要歲賜跟著一道上路。」


    一旁的羅硯應了聲,大步流星離去。


    殷遠直睇著周呈陽,目光緩緩地落在周淩春輕握住周呈陽的手……哼了聲,別開眼。


    【第四章】


    入夜,周淩春才剛穿上單衣,外頭隨即響起周呈煦悶悶不樂的聲音,「小姐,姑爺來了。」


    周淩春聞言,趕忙將還濕著的長發用力地抹了兩下,再搭了件外衫才開門。


    「相公怎麽來了?」她不解的問著。


    她甫出浴,渾身還帶著濕,隻要一走近她就能嗅聞到一股香味。


    「不是要我履約?」他哼笑了聲,踏進她的房裏。


    周淩春呆了下,倒不是忘了今日簽下的契,隻是沒想到他會當晚就來履約,畢竟這人是有前科的呀。


    關上門前,她羞澀地朝周呈煦使了個眼色,闔門迴身,就見他已經褪去了外袍,嚇得她愣在原地。哪怕她早已看過數迴秘戲圖,哪怕她早在腦海中演練過數迴,但全都不如眼前這一幕來得震撼,尤其她又不小心迴想起那晚偷看了他的裸體……


    「你在想什麽?」殷遠迴頭,瞧她粉頰生暈,不禁笑得惡劣,輕挑的一抹她滑膩的頰。「害臊了?」


    「唔……」不算害臊,隻是心跳快了點,有那麽一點失控。


    「你有熏香的習慣?」他突問。


    「沒。」


    他想也是,因為她連發油也不抹的,這一點讓他勉強生出與她共寢的妥協。


    「你身上有股香味。」


    「啊,你說的是這個吧。」她迴頭從腰帶上取下一隻香囊。


    殷遠接過一嗅,黑眸微綻異采。「這是什麽香料?」


    「這不是香料,裏頭裝的是柚花。」她笑道。「每年的二三月之間,巴烏城的柚林會綻放白色的柚花,其香濃鬱可傳百裏遠,我大哥知道我喜歡柚花,每年三月都會從巴烏城托人把柚花送來,我把柚花曬幹裝在香囊裏,香氣可以保存許久。」


    「巴烏城有柚花?」他在巴烏城出生,直到十五歲那年才離開,卻唯有在離開的那一晚才聞到柚花香。


    那晚,有個男孩救了他,如果沒有那個男孩,恐怕他現在還是生不如死,然而後來就算他有心尋人,也不知男孩姓名,加上連年戰亂,根本無跡可尋。


    那麽多年了,說不準那男孩已死在戰亂中了。


    「相公對柚花有興趣?」


    殷遠迴神,想了下道:「我底下也有香料的生意,多少有點興趣。」隻要能攢錢的生意,他都想攬上一筆。


    「喔,就是今兒個運往須寧城的香料。」


    「我經手的香料全都是大內看中的珍品,價值不菲之外,香氣更是難以仿效,須寧雖是南方最大商城,但香料並不齊全,一趟須寧行利潤驚人。」最重要的是可以帶迴須寧城特有的幾味藥材,那才是他最看重的。


    「不過我三哥估算過了,他說想要趕在中秋迴來是不可能的。」想起臨行前三哥始終冷凜的神情,她不禁歎了口氣。


    殷遠不自覺地看了她一眼。「我原以為你這個當家的還挺有氣勢的,但在你三哥麵前,你氣勢很弱。」甚至,她一直跟在周呈陽身邊,語氣軟得像是在討好他。


    「三哥是不一樣的嘛。」


    「哪裏不一樣?」


    「唔……就不一樣嘛。」她試圖朦混。


    今兒個雖然三哥還是冷著臉,但至少會迴應她的話,至少會看著她,和上迴相比……唉,直到她死前,三哥都沒正眼看她一次呢,如今迴想才知道三哥是個如此拗的人,竟然能氣上一整年。


    不過,這次一切重來,一個月內就能逼著三哥和她說話,她真是聰明啊。


    見她揚起恬柔笑意,教他想起她對周三舅子一直是這種神情,他莫名不快,直接往她的床一坐,問:「今晚你想怎麽過?」


    她不解地皺起眉,瞥見他笑得惡劣的嘴臉,她小臉微微地發燙。「唔,就、就照咱們契上所寫的啊。」喏,不用她直白解釋一次吧,她寫得夠清楚了。


    「那你先把單衣脫了。」


    「我?」她拔高了音調。


    「還是你打算就此作罷?」他一臉無所謂地道。


    「這……當然不。」她硬著頭皮道。


    她的勇氣在昨晚就用完了,誰再借她一點?可事已至此,怎能退縮,周家的女兒沒在怕的!


    「誰允你吹熄燭火的?」趕在她吹熄燭火前,他涼聲阻止她。


    「嗄?」不然咧?


    「點著火,咱們瞧清了對方,別有情趣。」


    瞪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真的懷疑到底有誰能讓他打從內心的揚笑。抿了抿嘴,半晌,她撐著從容的假麵,道:「你也得脫。」


    她豁出去了!橫豎這事就是要袒裎相見嘛,沒道理她被看光,他還置身事外。


    殷遠動手解著外袍,就連中衣也一並褪去,露出他壯而不碩的身形。「娘子,別急著看我,脫呀。」


    看著他骨肉均勻的身形,尤其是那如刀鑿的厚實胸膛和窄瘦的腰……她想,也許她真的是色女,要不然她怎麽會轉不開眼?太丟臉了,她哪還有大家閨秀的矜持可言?


    半晌,她強迫自己轉開了眼,目光落在他的肩、他的手……「咦?」她目光灼熱地定在他左手腕上的扁玉環。


    玉環與其說是扁狀,倒不如說像是姑娘家所戴的玉臂釧,寬約男人的三指寬,玉色血紅,通體無瑕,是上等的翡玉,但那不是重點,那個玉臂釧……


    殷遠順著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腕。「你是想說男人戴玉環不倫不類?」


    周淩春迴神,看著他好半晌才呐呐地道:「不是,我是在想……唔,你是不是……呃……」她腦袋一片混亂,連自己都厘不清,要她怎麽問?


    可是那種上等翡玉相當稀少,尤其可以做成玉臂釧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那個玉臂釧是她的吧?


    她記得當年和長輩們去巴烏城時,為了救一位小哥,她把玉臂釧送給了小哥,而他是當年的小哥嗎?說真的,她認不出來,因為當年對方滿頭滿臉都是血。


    如果他真是當年的小哥,他會認不出她嗎?這些年她的變化有這麽大?思忖著,目光還是不住盯著玉臂釧,沒想到他會戴在手上,看玉臂釧貼合在他的手腕上,就算想取出也應該是取不出來了。


    如果他真是那位小哥的話,這緣分可就太嚇人了。她竟然在死過一迴之後才知道,原來她嫁的人可能是她曾救過的小哥。


    「你到底想說什麽?」殷遠縮起手,厭惡她那專注的目光,彷佛她的眼可以看穿玉環底下的秘密。


    周淩春眨了眨眼,揚起自己的左手。


    殷遠看著她左手腕上戴著與他同色的寬玉環,不禁微愕。


    這也太巧合得教人起雞皮疙瘩了。他眯起眼注視,發覺這玉質是相同的,就連色澤也相差不遠。


    「你的玉環打哪來的?」不及細想,他已脫口問出。


    也許藉玉環可以打探出他救命恩人的線索,隻要有機會,他一定會報答那份恩情。


    「這是我娘的遺物。」


    「從何處購得?」


    話中探詢的意味教她緩緩揚開笑意。「這是我周家的傳家寶,代代相傳的翡玉,因為翡玉極為稀少,所以我才會一直盯著你的手環瞧。」從他話中的探詢,發覺他曾經試圖尋找她,意味著他確實就是那位小哥。


    她不禁笑開臉,隻因她就站在他麵前,他竟不知道她是誰。


    「是嗎?」他垂眼思忖。


    天下如此之大,在不知姓名的情況下,也許窮極他一生也尋不到一絲線索,更遑論是在連年戰火之後。


    周淩春注視他不語的側臉,心想要是告訴他,她就是曾救了他的人,他會有何反應。也許如此一來兩人可以熟悉一些,可以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再不然她也可以藉此逼他以身相許……唉,太卑鄙了,這種事她實在做不出來。


    她的玉臂釧戴在他的手腕上,襯得他的膚色更加白皙,既然這麽適合他,那就送給他吧,他要真是記不起她,那就算了。


    兩人從現在開始培養感情,那是再好不過了,也許當初救了他,就是為了要續眼前的緣呢。


    瞧,這緣分是恁地神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圓房這麽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綠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綠光並收藏圓房這麽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