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邊的一群禦醫,撚著胡須喋喋不休,就是不開方,夏相國心急如焚,目光落在院中那群礙眼的仆婦們身上,又是一陣心煩,正要喝令她們散去。


    忽然目光掃視了一圈,心中一動,問道:“金嬤嬤呢?”


    一個二等小丫鬟,小心翼翼地道:“金嬤嬤前陣子身子不爽快,已經好一陣沒過來了。”


    夏相國皺眉:“既然身體不好,怎麽也沒見稟報?可叫了大夫看了?”


    小丫鬟怯怯地搖頭:“嬤嬤不讓叫。”


    “胡鬧!”夏相國看了一眼廊下那群一時半會還商量不出結果的禦醫們,低聲對夏少元囑咐道:“你在這裏看著些,我過去看看。”


    夏少元微微點頭,心想這金嬤嬤也許是病得有些重了,不然玉珠都病成這樣了,也沒見她來看望,照顧一下。


    “父親可要帶位禦醫過去,順便給金嬤嬤把把脈?”夏少元問了一句。


    夏相國微一沉吟:“為父先去探望一下,金嬤嬤不喜人打擾,還是為父我見了她再說吧,至於這裏,你看緊了這群庸醫,讓他們務必盡心醫治。”


    夏少元躬身稱是,夏相國轉身,揮退了要跟上來的隨從,獨自一人大步向金嬤嬤的小院走去。


    瑞苑,


    楚非緋站在老太太身邊將穿好的針線遞過去,老太太對著光,眯著眼,手中的繃子上,一副雙燕歸巢已經差不多完成。


    一旁的彩娥勸道:“這繡活太費眼睛,老太太想要什麽,還不是說一聲就好,要是不合心意就讓她們重做就是。”


    老太太放下手中繡了大半的帕子,抬眼瞅著楚非緋歎了口氣:“可看清楚了?這柳葉哪怕是平針也不是一針下來的,中間要多次換線。”


    楚非緋暗暗吐舌,今天老太太忽然興致起來,要看她的女紅如何,楚非緋哪裏會什麽女紅,她能知道如何穿針就不錯了。


    才趕鴨子上架地刺了兩針,就被老太太眼角直抽地奪了下來:“原來信明身所也不是樣樣都教,一看你就是半點都沒學過。”


    楚非緋連忙點頭:“老太太明鑒,確實沒教過,非緋一直覺得這刺繡是大家小姐才做的事呢。”


    老太太微微一笑:“誰說的,難道普通人家就不用做衣裳,就不用繡花了?”


    然後老太太也是今天精神好,非拉著楚非緋指導她的刺繡技巧。


    楚非緋耐著性子繡了一會,養了一迴神的老太太過來檢查,看罷歎口氣:“罷了,不用繡了。”


    楚非緋一聽大喜:“老太太可是餓了?非緋去小廚房做些新鮮的茶點來可好?”


    老太太看著楚非緋亮晶晶的眼睛,無奈地道:“這就大概是所謂的人無全人了,也罷,女紅這條,過不去也就過不去了,左右又不是......”


    老太太在心裏歎口氣,左右又不是正妻,隻要她能伺候得少元高興就好。


    這時,有人進來稟報道:“老太太,珠苑的玉珠表小姐不好了,禦醫們都隻搖頭,不肯開方呢。”


    老太太聞言也變了顏色:“這可怎麽是好,好端端的,怎麽會就......”


    楚非緋心中微楞,難道是玉珠又招惹了方雪晴?讓方雪晴忍不住下狠手了?


    老太太道:“快去看看日子,明天可就是初一?”


    一側的大丫鬟連忙答道:“明日正是初一。”


    “趕緊預備一下,明天一早咱們就去進香。”老太太蹙著眉,不知想到了什麽,喃喃地道:“竟然是天意嗎?娘娘,咱們,總是拚不過天命啊......“


    珠苑,靠近東北角的小樹林後,有一間僻靜的院子。


    夏相國快步走到院門前,看了眼微掩的院門,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


    庭院中央,那片嬌豔的鳳仙花已經凋謝了大半,夏相國淡淡地看了一眼,微微搖頭,邁步向廊下走去。


    廊簷下,仍然整片地掛著竹簾,夏相國微微皺眉,揚聲道:“金嬤嬤在嗎?”


    竹簾內傳出一個淡淡的聲音:“相國來了,請進吧。”


    那聲音全然沒有一個仆婦對相爺的尊重,夏相國也毫不在意,自己伸手打開簾子,走了進去。


    正房的房門大開著,金嬤嬤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衣裙,站在屋子中央,看到相國進來,福了一福:“相國。”


    夏相國微微還禮,稱了一聲:“金嬤嬤。”


    說罷兩人分賓主落座,夏相國打量了金嬤嬤幾眼:“國濤聽說嬤嬤近日身體不太舒服?”


    金嬤嬤淡淡地道:“年齡大了,骨頭懶了。”


    夏相國嘴角直抽,金嬤嬤之所以叫嬤嬤,倒不是因為年紀大,而是一種對宮中有職位的女官的尊稱,要說年紀,這位嬤嬤也就三十多歲,正是女人最鼎盛的時期。


    夏相國見金嬤嬤看上去不像是生病的樣子,便不由得蹙起了眉:“嬤嬤可知道前麵的玉珠已經命在旦夕了嗎?”


    金嬤嬤淡淡地道:“哦?”


    夏相國微微變色:“嬤嬤你?”


    金嬤嬤轉向夏相國,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相國大人,這麽關心這玉珠是為了什麽?”


    “自然是因為......”夏相國額頭青筋亂跳,這金嬤嬤今天是瘋魔了不成,玉珠眼看就要藥石無醫,她居然不為所動,還問出這種話來!


    金嬤嬤冷笑著替他答道:“因為那孩子是我從宮裏帶出來的是麽?”


    夏相國不答,緊緊地盯著金嬤嬤:“難道不是?當時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分明說過,這孩子就是宮裏的那位。”


    金嬤嬤淡淡一笑:“相國大人,你再仔細想一想,我當時是確實說了是宮裏的那位,還是隻是說這孩子是我從宮裏帶出來的?”


    夏國濤皺起眉開始迴想那晚的情景,那一晚,他奉命監察禁衛軍清剿餘孽,不一會就有人稟報說,抓到了一個宮女帶著一個女嬰,夏相國當時心中一動,連忙趕過去查看,見到那宮女竟然是皇後身邊的貼身宮女,心裏就已經明白了大半,上前低聲詢問了一句:“這孩子?”


    那宮女淡淡地道:“宮裏帶出來的。”


    當時情況緊急,又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夏國濤也不能細問,隻是命人將這宮女和嬰兒關了起來,後又想辦法將人換了出來,藏在了相府裏。


    那女嬰就當做了表小姐玉珠養大,而珍珠,則是他手下一個副將的幼女,那副將為國捐軀後,夏國濤將那孤女也收養在了相府,一則是和玉珠作伴,二則也是寥盡寸心。


    夏相國想到這裏,忽然悚然一驚:“金嬤嬤,你什麽意思?難道這玉珠竟然不是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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