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在哪裏和她分手呢?


    她仔細估算著身上的盤纏,隨即苦笑出聲,像她這樣帶災的女人,走到哪同樣惹人嫌吧?突然,她覺得天下雖大,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哎呀!”馬車晃了下,她連忙扶住窗台,出什麽事了嗎?


    隨即發現他把馬車停到一旁,而他掀了垂簾進來了。


    黃崧芸詫異地看著他,他要進來談分手的事嗎?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而他進來後卻直接躺下,半晌才張開一隻眼睛瞧向她,害她又吞了吞口水。


    瞧著她腫了整整一天的眼睛,她到底是怎麽哭的?好好一對漂亮眸子現在隻剩條縫,明明給他重重一擊的人是她,偏心軟想退讓的人卻是他。


    她兔眸瞅著他,他現在是想怎樣?為什麽不給她個痛快呢?


    她才一個恍神,就被他拉了過去,她尖叫一聲,才發現已被他壓在身下。


    “怎……怎麽了?”黃崧芸兩手撐在他胸前。


    徐守軒閉著眼,動作有些粗魯地將她的小手拉到他的腰上,將她抱得更緊些,這樣無措無依又兀自想承擔一切的她,他真的責怪不下去。


    “你……”她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被你那麽一鬧,害我失眠了,剛才差點掉落斜坡。”他低頭睨她一眼,眸裏有著明顯的懊惱和不甘心。


    他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個較讓他憤怒,是這個嚇死人的大秘密,還是她想離開他?


    “啊?”她兩手一鬆,心中好澀,她果然是惹災一把罩。


    “所以我現在要好好睡一覺。”徐守軒又將她的手就定位擺好。


    “那……”也不必抱著她睡呀?


    “天知道會有什麽危險,若有壞人想捉你,至少我會知道。”他閉上眼,疲累地說道。


    和她分手不就沒事了?他何必帶著她這個累贅呢?黃崧芸也閉上眼,萬萬沒想到還會迴到他的懷中,她以為一吐實,就是天南地北再無瓜葛的。


    靜默的時間極長,久到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他卻淡淡地開口。


    “我們一來一往,也算扯平了。”


    她倏地張大眼,什麽扯平了?偏他說完這句話又沉默了。


    “唉!你到底會不會算?”


    “說呀,反正我還沒睡著。”徐守軒閉著眼說道。


    “你瞞的隻是身分,被你騙了雖然不爽,卻不會少塊肉,更不會突然斷條腿,或是被大石壓成肉醬,到底哪裏扯平了?”


    “所以你覺得占了便宜?因為太善良,所以良心不安?”他不甚在意地問。


    “唔……也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碰到的是什麽狀況?”


    “約略。”他換個姿勢,不變的是繼續將她摟得緊緊的。


    “這是很嚴重的事,你一時心軟不肯舍離我,倒黴的是你全家人,你得賠上一輩子,注意喔,是一輩子與災難為伍,你到底搞懂了沒?”她趴在他的胸口用力強調著。


    “停!”


    “啊?”


    “我好不容易才堆砌好堅固的決心,你別來搞破壞啦!”他終於張開眼睨著她。


    她揚起眉,他想過了?


    “災難纏身當然很嚇人,你們全家人一塊瞞著我又逼婚,說難聽點等於是騙婚了,我當然會生氣,對,很氣,所以我一整逃詡不想跟你說話。”


    她理解地點點頭。


    “甚至考慮過你的提案。”因為她把他氣壞了,害他很想如她的願。


    她臉色微白,仍認同地點點頭。


    “但我討厭做毫無意義的假設。什麽早知道就絕對不娶之類的全是屁話。”


    她張大眼,頭一迴聽見他說話這麽粗野。


    “事實是我們已經成親了。”


    “所以你自認倒黴?”他也太老實了吧?


    “你少插話啦!”他火大地捏了她的鼻子一把。


    “噢唔!”她皺著鼻子瞪他。


    “被騙了當然火大,雖還不到攸關生死,卻得時時刻刻等著出事,要能心平靜氣地接受才有鬼呢!”


    “你分析得真好。”冷靜到不像是他親身遭遇似的,太強了,她忍不住想替他鼓鼓掌了。


    “問題是你認為我是遇到麻煩就退縮的人嗎?”他可是愈困難愈想挑戰的人哪!


    “這個麻煩你可以不要的。”


    “怎麽?你很想休了我是不是?”他眯起眼,不悅地睨著她。


    “你少胡說了。”


    “不管當初我們是怎麽成親的,現在你就是我的妻子,是麻煩、是災難,我都不可能因此拋開你。”就算當初想把她扔在揚州老家時,也沒想過將她休離。


    “這個時候人不必太有責任感,你放心,不會有人怪你的。”


    “我聽了半天,隻聽出一個結論,就是你真的很想休了我。”他怒眸鎖著她。


    “啊?”


    “不然你是什麽意思?”


    “我……”


    “你已經知道我身為當朝唯一的武狀元,身手足以排進高手榜前十大,對不對?”他微惱地睨著她。


    “真的嗎?”她張大眼,他真有這麽強?


    “黃崧芸!”他火大地拍了她的屁股一下。


    “啊?”他還真打啊?


    “你的家人雖是富商,畢竟是一般人,他們都能平安和你相處二十載了,那麽憑什麽我就會被災難打敗?”


    “這就是我擔心的事。”


    “喂!”她真把他瞧得這麽扁?


    “我好害怕,我最近招來的災難愈來愈嚴重,你知道嗎?我雖然招災,卻不曾害到自己,現在卻時時活在危險之中,如此推算,我身旁的人就更危險了,你知不知道?”她又氣又急地叫著。


    “你也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冷冷地睨著她。


    “啊?”她差點掉下來的淚當場頓在眼眶裏。


    “你的惹災功力到底有多高深,我是不清楚,但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我很確信最近遇到的麻煩和你無關。”


    “不可能。”


    “山賊不是山賊,巨石也不是自己掉下來的,你也許惹災能力無人能及,但我想你沒這個本事策動陰謀詭計。”


    “陰謀詭計?”黃崧芸張大了眼。


    “所謂的預謀就是這樣吧,至於是誰這樣心狠手辣,我們心知肚明就好。”


    黃崧芸張大了嘴,不會吧?他等於是直接指控那個人了,若是真的,也未免太可怕了。


    “也許你是比較容易遇到麻煩。”


    “是讓身旁的人遇到麻煩。”她連忙指正。


    “又如何?”


    “你不要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啦!”


    徐守軒勾起一抹漂亮的微笑。“所以太鑽牛角尖的人是笨蛋。”


    這就是他想了一天一夜的答案,沒人想到和災難相依隨,但比起少了她,偶爾遇點災厄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雖然心頭仍有股悶火在燒,但他可以原諒她。


    “可是……”真是這樣嗎?


    “所以現在睡覺。”他又閉上眼。


    她是在作夢吧?她真的可以繼續跟著他?


    若是夢,那麽她寧可永遠都別再醒來了。


    “這是哪裏?”黃崧芸坐在涼亭中,欣賞著園中盛開的花兒。


    他們來到一處雅致的別館,而徐守軒不顧她的抗議住了下來。


    “杜家工坊在曹縣的別館。”他難得輕鬆地倚著柱子,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他以為心頭的悶火會燒很久,沒想到幾天過去,他居然也不太在乎了。才相處不到兩個月,他已經習慣有她,更不想瞧見她紅腫著眼睛凝望天空,彷佛棄兒般無助的表情。所以災難……算了,反正遇著遇著也習慣了。


    “杜家工坊?那家很有名的藝坊?”黃崧芸迴眸就見他的視線緊鎖著她,不由自主燒紅了臉,這些天他老是這樣看她,她卻瞧不出他的心思。


    對她還有怨或恨嗎?無論有沒有,她都同樣內疚。


    “是呀!”徐守軒伸伸懶腰。


    “怎麽你跟他們很熟嗎?”她拉迴思緒,心想這裏的總管對他很恭敬,就像在服侍自家主子一般。


    “很熟呀,迴到揚州後,我帶你去見見他們。”


    “有熟到害了他們也不會愧疚的地步?”這是她比較在意的事。


    “就是這麽迴事。”他笑出聲,就不知他們會不會氣得跳腳了。


    “噢唔。”她點點頭。


    “徐公子。”總管在花園口喚著。


    “什麽事?”


    “剛剛大少爺捎信來,他正在前來的途中。”


    “他來視察嗎?”曹縣也有他們的分鋪。


    “不,這些天縣裏出現了一個武功極高的采花賊。”


    “天哪!采花賊是會傳染的嗎?”黃崧芸一臉的挫敗。


    “怎麽?”總管訝異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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