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程懶得理他,手臂微抬,腕部稍揚,掌心便不輕不重地落到了宋臨景的臉頰上:“滾。”


    宋臨景卻一副甘之如飴的受虐狂做派,眉宇間蕩著的愉悅濃得快要漾出來了,他像隻習慣性討好著主人的大型寵物,握住景程的手腕,溫順又乖巧地蹭著對方,討好般地說道:“你先眯一會,我去買早餐,吃過之後再迴家好好休息,不然胃裏空,睡醒該難受了。”


    景程沒讚同也沒反對,隻是將手緩慢地抽了迴來,他翻了個身,背對著宋臨景,像是有些不想麵對對方的臉一般。


    沉默良久後,景程才再次出了聲,他語氣平常,聽不出什麽多餘情緒:“我要吃栗子酥。”


    宋臨景微微一怔,卻並沒打算提出任何異議:“好。”


    “李叔應該起來了,我去他店裏取。”宋臨景好脾氣道,“還要別的什麽麽?”


    景程沒再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好。”宋臨景理了兩下被壓出細密褶皺的西裝褲,又俯身與閉著眼睛的景程接了個吻,才終於舍得打開車門,“天氣冷,你別亂跑。”


    “等我迴來。”


    ……


    栗子酥做工雖然不算複雜,但前前後後到底也耽誤了快一個鍾頭,宋臨景趁這個間隙,窩在李叔的店裏,把原本要趕去臨市開的會線上聽了個大概。


    子公司的這個項目出現了不少失誤,原本相關負責人,都做好被這位向來不留情麵的宋總冷嘲熱諷的心理建設了,卻沒想到對方隻是簡單提醒了幾句,在簡單詢問了一下彌補方案後,便沒打算再繼續追究了,儼然一副“心情極佳”的寬容模樣。


    宋臨景確實心情很好。


    畢竟多年夙願達成,任誰都很難在這樣一個清晨繃出平日裏的不苟言笑來。


    隻可惜,這種好心情隻持續到他拎著熱騰騰的糕點迴到停車場的那刻。


    宋臨景小心翼翼地將車門拉開條縫隙,不敢發出太大聲音般地緩慢探了個頭進去,可就在他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間,宋臨景原本神色中的鬆弛頓時蕩然無存。


    柔軟的毛毯堆在角落,景程與地上散亂的衣物一起消失了,熄了火的車子空調也停了,與戶外氣溫持平的體感昭示著對方已經離開很久。


    宋臨景眉心緊蹙,陰沉著臉彎腰撿起被扔在座椅上的字條,熟悉的字跡簡潔又輕盈,是與它的主人如出一轍的張揚隨性:


    [緩兩天,別聯係我。


    ——景程]


    第70章


    “景程,喂!景程!”


    容希盈拖著長音在景程耳邊喊了好幾聲,才終於讓有些走神的對方將注意力重新移迴自己身上。


    “別叫了祖宗,我頭疼。”景程眉宇間蘊著明顯的疲憊,鬆垮的v領毛衣露出大片印有紅紫色痕跡的皮膚,是隻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窺見幾分精彩私生活的程度,但他卻坦蕩得很,半點想遮掩的意思都沒有。


    “少裝,你昨天又沒喝酒,頭疼個——”容希盈話還沒說完,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她目光在景程身上遊移了片刻……


    亂糟糟的頭發,淡淡的黑眼圈,有些紅腫的眼睛,隨手套上的衣服,沒來得及換掉的昨晚那雙鞋,以及用來遮掩憔悴的粗框平光鏡。


    “嘶……”容希盈若有所思地與景程對視著,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昨晚沒迴家?”


    對於這種明知故問,景程連眼皮都懶得抬,帶著幾分譏諷,隨口哼了一聲。


    “跟人鬼混了一整夜?”容希盈循序漸進道。


    景程斜了她一眼,深知好友真正感興趣的點的他言簡意賅:“你直接問我跟宋臨景是不是睡了就得了。”


    容希盈“嘿嘿”笑了兩聲,漂亮的眼睛好脾氣地一彎:“我這不是怕你尷尬嘛。”


    “有什麽尷尬的。”景程撇撇嘴,故作滿不在意的樣子,“沒自控力到跟我這種人上床,宋總才是該抬不起頭的那個。”


    “幹嘛呀,不許這麽說自己,你最好了,你不管跟誰在一起都算對方占便宜。”容希盈聽著景程字裏行間半真半假的自嘲,立馬假裝生氣地皺著眉頭,扁了扁嘴,“宋臨景那麽悶,性格也無趣,我看你配他綽綽有餘著呢。”


    “他其實不悶,隻是比較慢熱。”沒經過思考,景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維護道。


    一聽這話,容希盈的表情頓時變得複雜又微妙:“景哥……”


    她微微停頓片刻,將手頭的工作進行了個簡單收尾後,迅速合上了電腦,抬起頭沉默著與微挑著眉尾表情跋扈的景程對視了好一會後,才敲了倆下桌麵,陰陽怪氣地揶揄道:“你超愛。”


    “……我看你也病得不清。”景程無語地嘀咕道。


    容希盈眨了眨眼睛,裏麵閃爍著的“想聽八卦”都快具化出實體了:“所以你們……哎呀!”


    “你不是說你倆是什麽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家人,這輩子睡不了一點兒麽?”容希盈掰著手指,複述著景程從前常常掛在嘴邊用來解釋兩人關係的說辭,“不活了?準備直接快進到下輩子了?”


    過去“大言不慚”的迴憶,被容希盈帶著調侃意味的逗弄喚醒,景程光是想想以前他摟著宋臨景的肩膀,笑盈盈地領到各色亂七八糟的人麵前做出的介紹,就不免覺得一個頭八個大。


    他雖然暫時有點不太想麵對宋臨景,但目前也沒有要跟對方斷了的意思,既然如此,等過段時間這點不適應的小別扭調整好了,他還是不可避免的要在自己的圈子裏跟宋臨景公開一下。


    畢竟從昨晚那些交/纏時帶著濃烈醋味兒的奇怪問題,以及對方那些惡劣露/骨的葷話和故意磨人、折騰人的過分行徑中,就不難看出,姓宋的前二十多年那點兒清心寡欲、莊重自持、雲淡風輕,都是裝出來的,是假的。


    虛浮軀殼下宋臨景的內核,跟那些個腦子長在下半身的男人沒多大區別,甚至還更危險一些。


    畢竟像景程這種把“會玩愛玩”寫在臉上的,約等於是在直接晾了底牌,而宋臨景這種無時無刻不風光霽月、人模人樣、道貌岸然的東西,最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他算計你的時候根本猜不到這人骨子裏是個壞坯,等被“溫水煮青蛙”式地緩慢滲透了個徹底後,對方說翻臉就翻臉,等反應過來上當受騙了,自己已經扶著腰捂著頭帶著一身吻/痕牙印和一顆受到震撼的心,連襪子都跑丟了一隻地慌裏慌張地抱著髒兮兮的衣物無助跑路了。


    景程想起自己深受其害的過程,忍不住想開口惡狠狠地痛罵幾句宋姓傻逼,可才要張嘴,宋臨景昨晚一邊用著勁兒掠奪一邊耳鬢廝磨說情話的模樣,卻不講道理地浮現在景程的眼前。


    “我從一開始就不想隻做你的朋友……”宋臨景無比眷戀地將下巴埋在景程的肩窩裏,牙齒輕咬他的耳廓,舌尖若有似無地舔/弄挑/逗景程,力道沒有半分緩和的意思,甚至還愈發重了起來,“十六歲想抱你,二十六歲想親你,十六歲荒唐的夢裏是你,二十六歲自我慰藉時看見的依然是你。”


    “景程,別退迴去。”


    “我想正大光明地愛你。”


    ……


    操……


    昨晚蝕骨的歡愉中雜著的記憶侵襲湧動,景程光是簡單想想都覺得皮膚發燙。


    宋臨景從哪學的啊。


    憋了這麽多年,才剛開葷,就直接要鬧出點一鳴驚人的架勢。


    可怕得很!


    景程腹誹著。


    他不自然地搓了搓臉頰,欲蓋彌彰似的偏開了視線,別別扭扭地沒好氣兒道:“少管我,他上趕著在我身邊黏了這麽多年,我睡他幾次怎麽了?”


    “他活該的。”景程破罐子破摔般胡言亂語道。


    容希盈顯然瞧出了景程這次的狀態微妙,卻也隻是頗有興趣地勾了勾唇角,看破不說破地用玩笑話轉移著話題:“好好好,對對對,宋臨景活該,你倆睡不了一點兒,因為你倆要大睡特睡。”


    景程:……


    服了。


    他表情複雜地看著容希盈,用食指點了兩下腦袋,語氣真摯,態度誠懇地建議道:“真的,你要不趁早去醫院看看吧。”


    容希盈翻著白眼,抬手就把身側的抱枕扔了過去,景程被砸得歪了歪身子,晃悠了兩下便順勢趴到了桌麵上,一副“今天沒個兩百萬你別想走出這個門”的訛人架勢。


    正當倆個幼稚鬼小學生般笑得前仰後合時,景程的手機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做賊心虛的景程被嚇得一激靈,脊背頓時繃得溜直,下巴微昂,牙關緊咬,仿佛已然做好了接受審判的準備似的。


    反應了幾秒,終於想起來自己逃跑過程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宋臨景設置成了免打擾的景程,這才泄了氣般地鬆弛下來。


    他從口袋中摸索出手機,在確認屏幕上閃動著的備注是“司天歌”三個大字後,總算徹底放心按了接聽。


    “喲,司博士百忙之中親自聯絡我啊,怎麽,想我了?我過兩天就去找——”景程的調侃還沒說完,就被司天歌倉促打斷了。


    她焦灼的態度中關切的意味明顯,可細品的話,語調卻又是上揚的,被努力克製著的好奇與興奮到底是沒太藏幹淨,被字裏行間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輕盈暴露了個徹底:“景程,怎麽迴事啊?”


    “宋臨景剛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聽起來特難過特委屈特不甘心。”


    “他說,得找你討個說法,還說啊……”司天歌稍作停頓,顯然是在調整心態努力尋找把後半句補全需要的心理支點,但顯然,這套業務是在不太熟練,最終還是失敗了個徹底,一個沒繃住,直接嗤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咳咳。”司天歌很不走心地道著歉,清了清嗓子,故意拗出副“伸張正義”的大義凜然之士的嚴肅口吻,不能更不真誠了地“批判道”,“作為你的朋友,我還是決定站在弱勢方的這邊,堅決要對你進行道德與倫理上的雙重譴責,如宋總所泣訴……”


    “你怎麽可以在把他裏裏外外、翻來覆去睡了個遍之後,趁人家天還沒亮不辭辛勞地頂著暴風雪給你買早餐時,連招唿都不打,提上褲子紮上腰帶就跑了呢?”


    景程:……


    不是,我,沒有,他,不是的,這,我……


    ……啊???


    第71章


    什麽東西啊……


    景程對於宋臨景這番“惡人先告狀”的胡說八道,每個字都覺得有必要辯駁一下,可解釋的話才散亂地逛到嘴邊,就因匯不成完整的句子而悶迴了胸腔裏。


    真假摻半、虛實結合的,這怎麽解釋啊!


    說不清楚了……


    景程煩躁地抓抓頭發,隻覺得本就酸痛的腰背此刻脹得更難受了。


    姓宋的絕對病得不輕。


    景程腹誹道。


    可奇怪的是,他竟然都能想象出宋臨景說這些話時的語氣,平平淡淡的音調裏纏繞著一絲又一縷的委屈,任誰聽了都能從那副溫順姿態裏,品出些許渾然天成的弱勢與可憐。


    想著想著,宋臨景眸色低垂、小心翼翼試探著牽他手指的畫麵便浮現在景程的麵前。


    他甚至都能猜出,如果此刻自己心軟聯係對方,宋臨景追來後會說些什麽——


    “景程,你別生氣。”


    “我隻是太喜歡你了……”


    “原諒我吧,好不好?”


    ……


    景程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可不能這麽容易就被宋臨景騙到,不然他一大早忍著身體不適玩兒消失的意義在哪?


    顯得他可太好拿捏了,絕對不行。


    再說了……


    景程迴憶了一下,由司天歌轉述的那些話,隻覺得渾身骨頭都快被折騰散架了的自己才更可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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