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滋——


    境武夫的滾燙熱血化作血霧包圍了石老鬼的殘魂,在一連串油脂煎烤的劇烈聲響當中,這些本該四散而逃的殘魂絕大部分都被武夫血氣蒸發掉了。


    隻剩下了一小股。


    難成氣候。


    卻還是帶著近乎本能的反應,衝向了黃瀚。


    “快給我——讓我迴到戒指裏……不,不夠,把你的身體給我——”


    黃瀚一動不能動,眼睜睜看著殘魂臨身。


    臉色慘白如紙。


    就在這時。


    一片澄淨威嚴的金色佛光倏然照亮了黃瀚的慘白麵容,石老鬼的最後一這小股殘魂自然也置身在了佛光之下。


    單論對鬼魂之流的克製效果。


    佛光更在武夫血氣之上。


    “佛光……佛陀?!不……啊啊啊啊……這怎麽可能——”


    石老鬼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不僅僅是殘魂湮滅的痛苦。


    對徹底死亡的恐懼。


    還有對發生在眼前的變故感到匪夷所思帶來的驚駭!


    徐年。


    這個剛剛還在與孔瘋子廝殺的道門大真人,無論他與孔瘋子的打鬥是不是在演給誰看,至少方才接二連三施展出來的道門神通全都做不了假。


    石老鬼還有些驚訝,這後生道修的底蘊深厚,竟然能夠連續施展各不相同的神通。


    但是你一個道修……


    哪來的佛道寶光呢?


    尤其是這寶光之中還有佛陀的氣息,這是實實在在足以誅千邪鎮萬鬼的偉力!


    道門與佛門兼修?


    不對!


    在這徐年身上,分明隻有道修境界。


    徒有佛光。


    卻沒有佛門境界。


    這可真是見了鬼了……


    一個都快要踏上之境的道修,為什麽能夠得到佛陀的青睞,擁有如此純粹的一輪寶光呢?


    石老鬼曾經也算是風雲人物。


    見識匪淺。


    諸多大場麵他不僅僅是見過,甚至那些大事件中還有他的身影。


    但一位道修身懷佛陀寶光……


    他注定是想不明白這一問題了。


    隨著最後這一股殘魂在佛光下灰飛煙滅,石老鬼的意識也在逐漸消亡,在最後的關頭,就連怨恨憤懣之類的情緒都已經剝離之後,在他空空蕩蕩即將枯竭的識海當中,泛起了最後一絲漣漪。


    剛剛黃瀚這廝還說這徐年身世曲折是私生子。


    如今年僅二十歲。


    騙鬼呢?


    那些佛門高僧。


    苦修二十年、二百年都不一定能修成正果,凝聚寶光!


    況且這還是佛陀寶光。


    更何況,這還是不是他自身的修行之道。


    他的修為根基分明是道門!


    修的是飛升成仙,與天地同壽!


    還已經修到了四品境。


    二十歲。


    也就是哪怕從娘胎裏就開始修行了,十月懷胎滿打滿算也不過修行了二十一年……


    這可能嗎?


    黃瀚還說,世人皆是這麽傳。


    若真是如此。


    也隻能證明如今世人皆愚昧!竟然信這種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當這最後一縷念頭在識海中翻起的漣漪也消失之後。


    石老鬼便徹底的身死魂消。


    再無複生之理了。


    “……你這瓜娃子,端的是古怪。”


    武瘋子追著石老鬼的殘魂而來。


    如果徐年剛剛沒有除惡務盡,他也會再潑一次血,把這石老鬼送下地府。


    這位仍然立足境的武夫滿身是血,這些熱血在冬日裏散發出一陣陣肉眼可見的白霧,偶爾還滋滋作響冒出一陣青煙。


    這是因為剛剛手撕石老鬼的魂魄時,大巫魂飛魄散釋放出來的怨氣糾纏在了他的身上。


    正在以血氣洗清。


    不過武瘋子此時的狀態仿佛剛剛從無間煉獄的屍山血海中廝殺出來。


    但他的神態卻比之前平和多了。


    正在打量著徐年。


    “修的是仙道,身懷儒家浩然氣,背後還有佛門寶光。”


    “我就沒見過有誰修的有你這麽雜,偏偏還都修出了極為不俗的成果,哦對,差點忘了,你這肉身裏麵蘊含的血氣之力雖然相比起來不太夠看,但也夠和六品五品的武夫比一比了。”


    “你這瓜娃子修道,到底是修的什麽道?怎麽感覺什麽都要沾一點?不會你還藏著巫道的成果,隻是沒露出來吧?”


    “我以前倒是見過想要三教合一兼修三道的狂人,但現在看來,前人確實是不如後人,那些狂人都沒你這瓜娃子這麽瘋,你這繼續修下去,不會是想要弄個五道俱全出來吧……”


    有一說一。


    徐年確實沒藏著掖著,巫道的成果他確實沒有。


    不過被這看起來已經並不怎麽瘋的武瘋子,點評為比前人更瘋,雖然徐年隱約察覺得到從武瘋子口裏能說出這樣的話,應該算是一個相當高的評價了,但卻難免覺得這話有些微妙。


    乍一聽像是在罵人。


    徐年問道:“前輩這是想起了些事情,清醒些了?”


    自封沉睡過久的人,在蘇醒時往往會有些渾渾噩噩記憶不全,有的可以慢慢迴憶起來,有的就真的想不起來了。


    王家老祖就是怕自己忘記了重要的事情,才會把要事都付諸白紙黑字。


    如今那本筆記,還在徐年的儲物法寶裏麵放著,看完之後幫他增長了不少見識。


    “是啊,是想起了些事……”


    武瘋子漸漸收斂了血氣,那張須發淩亂的臉上浮現出些許追憶之色。


    “比如剛剛的老鬼,我一般是喊他石老鬼,以前他就因為用一座城的人來祭煉法寶,被我找上門殺了,不過沒殺幹淨,讓他苟到現在活了過來,如今魂飛魄散,可真是好死。”


    “你這瓜娃子也別喊什麽前輩不前輩的了,我又不是沒有名字。”


    “我姓孔,單名一個武字。”


    “現在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卻喊我武瘋子,倒是沒喊錯,因為這些知道我是誰的人,也會喊我瘋子,隻不過喊的是姓而已。”


    “以前我很執拗,做什麽事都得跟人先講通道理,別人煩不勝煩說我是瘋子,後來我看開了,不和人講道理直接講拳頭了,打死了不少人,他們還是說我是瘋子。”


    “既然講理不講理,都當我是瘋子,那我便當個武瘋子得了。”


    “不過呢後來有了儒家。”


    “我就不想當武夫了,想當個儒生。”


    “因為儒家聖人他是真能和人講道理,而且還講得通,不像我,講道理講到最後難免得動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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