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唿嘯的天空。


    毫無波瀾。


    沒有降下接引眾生前往淨土的階梯。


    也不見從天而降的怒目金剛降服鬼王。


    “這也沒後續動靜呀?那他們不是白折騰了嗎?”


    張天天遺憾地放下高舉酥酥的雙手。


    不過對於旁觀者而言,也就是熱鬧沒到預期而已。


    但對於宗元良他們。


    這可就是實實在在的失敗了。


    還是難以接受的失敗。


    “……寂長大師,這是怎麽迴事?”


    宗元良深吸一口氣,暫且壓下了心中的惱火與憤懣。


    他不是沒考慮過失敗。


    但是跋山涉水千辛萬苦,在逢聖雪原現場養了這麽一隻鬼王出來,極樂淨土卻好像不存在一樣,半點迴應都沒有。


    這可就讓宗元良有些難以接受了。


    一番心血到了最後。


    可以是打了水漂。


    一場空。


    但心血都已經砸下去了。


    走了多少路,死了多少人,吃了多少苦。


    這是什麽結果?


    打水漂還看得到幾朵浪花。


    他們這是連一點漣漪都沒見到。


    這換了誰來,心態能不出問題?


    宗元良之所以是向寂長大師發難,因為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用當麵養鬼激發出來的惡氣來刺激佛門淨土的計劃,正是這位已然開悟的轉世高僧提供出來的思路。


    盤坐在石頭上的寂長大師卻沒有去看話語裏明顯帶著責問意味的宗元良。


    他停下了誦經。


    木然抬頭,望著天空。


    說出的話。


    不知該算是喃喃自語,還是在給出一個交代。


    “鬼祟當道,淨土不出……”


    “佛陀啊——”


    “能否告訴我,我佛門聖地之中究竟出了什麽樣的變故。”


    “莫非是從今往後,世間當真再無淨土了嗎?”


    宗元良眉頭緊皺,走近一步,再次問道:


    “寂長大師,能否說清楚點,什麽叫世間再無淨土?”


    他們跋山涉水來到逢聖雪原若是毫無收獲。


    結果會是什麽?


    凜冬、風嘯、百熊,對抗寒盟的寒地三國,都將亡國滅種!


    他們的親友家國,都將毀於戰火!


    寂長大師看了情緒明顯有些激動的宗元良一眼。


    這位佛門轉世高僧露出了悲憫之情。


    卻是沉默無言。


    宗元良見狀,頓時有些上頭。


    他再度上前一步,想要揪住盤坐在石頭上的轉世高僧的衣領問個清楚,到底什麽叫做世間無淨土?旁邊的甘衡眼疾手快了一迴,連忙攔下了怒氣難遏的凜冬太子殿下。


    “宗大哥,冷靜冷靜,寂長大師他就這麽個性子,我們著急也沒用,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吧。”


    “冷靜又有什麽用?甘衡你別攔著我!”


    “唉唉唉,宗大哥啊!極樂淨土杳無迴應,這意味著佛門肯定是出大問題了,寂長大師他是佛門中人,他自己心裏肯定也很焦急,不知所措……寂長大師!寂長大師,我知道你心中憂慮淨土,但事情成了這樣,多少還是解釋一下,讓我們知道發生了什麽吧?”


    黎錦安沒有參與到這場衝突中。


    她的注意力都在天上那尊她親自喂養出來的鬼王之上。


    沒有佛門金剛來降服鬼王。


    她總不得把鬼王喂出來扔在這雪原裏麵就不管了。


    那可就是真造孽了。


    是收是殺。


    總得要有個妥善處理。


    甘衡攔了兩下,宗元良也很快冷靜下來,哼了一聲不再動手,不過他依然對著寂長大師怒目而視。


    等著一個解釋。


    忠誠的金刀衛也適時圍攏了過來,用既無聲而又直接的方式,為他們的太子殿下撐威。


    畢竟這些金刀衛也無一不是凜冬國的出身。


    進不了極樂淨土。


    請不出佛門主持公道平息戰火。


    他們的家中老小,又豈能幸免於難?


    “唉,這事兒鬧的……大師,寂長大師!”


    “你也說句話吧,現在這事是怎麽迴事,是哪裏錯了如何彌補,接下來還能做些什麽……”


    “寂長大師你可是佛門高僧轉世,現在什麽情況你比我們都心中有數,好歹說一說,別讓我們在這裏瞎猜吧?”


    興許是甘衡苦口婆心的勸說起了效果。


    或者是圍攏過來的金刀衛的刀足夠鋒利。


    又或者是寂長大師也到現在才理清思緒。


    “唉——”


    一聲長歎之後。


    寂長大師走下了石頭,雙手合十朝著眾人行了一禮,輕聲說道:


    “世間無淨土,這就已經是貧僧想說的全部了。”


    “貧僧雖然不知道淨土之中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卻知道聖地裏的僧眾不可能對淨土門前的鬼物置之不理。”


    “既然在這佛陀點化眾生的雪原裏,當麵養出了一隻鬼王都不能引起極樂淨土的迴應。”


    “貧僧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宗元良皺緊了眉頭,問道:“最壞的打算?”


    “阿彌陀佛——”


    寂長大師這一聲佛語已經分不清是長誦還是長歎了。


    他望著天。


    映入眼中的隻有風雪。


    沒有淨土。


    “最壞的打算,便是極樂淨土已經分崩離析,佛門聖地裏的高僧們都已經隨淨土而葬。”


    “所以……世間再無淨土。”


    宗元良麵色一白。


    如果說之前他激起的情緒是憤怒。


    那麽現在,就是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佛門。


    這可是天下三教之一啊!


    寒地人不管是信佛的也好,不信佛的也罷。


    佛門聖地極樂淨土在他們的心中,一直都如同永冬寒地的風雪一樣。


    亙古長存。


    現在卻說可能分崩離析,化為烏有?


    何止是宗元良難以接受。


    甘衡、黎錦安,以及周圍按刀不言的金刀衛們,第一反應都是荒誕。


    這怎麽可能呢?


    但是轉世高僧寂長大師臉上的悲憫與哀痛。


    都在證明著。


    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甘衡瞳孔劇震,他不知所措,愣愣地說道:


    “佛門要是沒了,那我們……我們豈不是做什麽都沒用了?”


    “千辛萬苦來到這雪原的意義是什麽?”


    “我……我還不如就留在百熊國,與父皇並肩作戰,哪怕我殺不了幾個人,但能夠死在戰場上,也算對得起我的姓氏了,死後也能有臉去見老祖宗。”


    “但是現在這樣,我……家國危在旦夕,我卻什麽都沒做到。”


    “連拋頭顱灑熱血都沒做到。”


    “我、我有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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