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的在海上航行,是一件相當無聊的事情。


    碧海藍天再怎麽波瀾壯闊,但如果時時刻刻看到的都隻有碧海藍天,很快就會覺得厭煩與枯燥。


    何況在這已經異變了的大海之中。


    看見的可不是碧藍。


    而是血紅。


    就仿佛承載起艦船不是海水,而是天地流出來的血。


    在甲板上站崗放哨的將士們先後都出現了惡心嘔吐的情況,看起來就像是暈船,但是韋大將軍麾下這三萬精兵雖然不是水師,但以前也有過在水麵上作過戰的經曆,可沒這麽多不諳水性的旱鴨子。


    況且這症狀隻集中出現在甲板上,船艙內就幾乎沒有了。


    韋大將軍自己也有惡心感。


    所以她十分確定不是暈船,而是源自於對這片異化後的大海發自內心的感到不適應。


    就好像這不是他們該來的地方。


    即便會發動襲擊的觸手已經被徐大真人的定海陣穩穩壓製住了,但是這異化後的大海對他們這些闖入者的惡意卻綿綿不息令人作嘔。


    至於船艙內能夠隔絕這種惡意,或許是因為不用直麵血霧朦朧的天地?


    就像是有些人小時候怕黑,總覺得黑暗裏會有魑魅魍魎,要吃掉不聽話的小孩。


    睡覺時也怕。


    但是總不能開著燈睡覺,於是就會把腦袋都埋在被褥裏麵來獲取沒來由的安心感,就仿佛一床被褥就能阻隔黑暗,擋住黑暗裏的魑魅魍魎。


    在這片異化過的大海之中,大抵船艙就起到了被褥的作用?


    在意識到海上異象裏的惡意之後,韋大將軍當即就縮減了站崗放哨的人數。


    畢竟在這海上異象之中大概率不會遭遇到敵襲。


    至於為什麽是縮減而不是幹脆取消,除了考慮到萬一之外,更是要提防著這片大海本身是否還會出現更進一步的異變。


    治軍嚴格,這可以說是一位良將的基本素養之一了。


    隻不過有些經驗不足或者幹脆就是才能不足的將領似乎都搞不清楚治軍嚴格和體恤下屬並不衝突。


    有苦讓將士們吃苦。


    沒苦就創造出苦來讓將士們吃。


    這種沒苦硬吃的將軍,在韋大將軍眼裏都是些不入流的庸才,何況在海上航行本來就算不上輕鬆,畢竟這是在行軍,不是在遊山玩水,乘坐的是大焱艦船,而不是畫舫樓船。


    即便是最大的七層艦船,因為船上共有兩千多人,平均下來每個人能分到多少位置呢?一人一間房那是癡人說夢,躺下之後連翻身都困難的大通鋪才是現實。


    韋大將軍乘坐的七層艦船都是這麽個情況,其他那些更小的艦船自然是更不用說了。


    能夠有單獨的一間房,這得是高級將領才有的待遇。


    韋大將軍自己都不是獨占一間房,不過這倒不是她與麾下將士同甘共苦,士卒們都得擠一擠她也要跟著擠一擠,而是因為她是和自己的親信屬下“青鸞”同住。


    至於船上那些並非是大焱將士的其他人。


    海刹國公主洛清芝和她的護衛總共七人,一共分給了他們三間房,即便洛清芝不一個人占一間,也依舊不夠兩人一間的,不過具體怎麽分就是他們自己內部商量了。


    百羽王朝的使者們待遇要好一點,五個人或者說五個妖分了三間房,這就是按照長官單間,其餘兩人一間的標準來的了。


    徐年他們的待遇就要更好一點了,直接分到了三間房。


    甚至韋大將軍還專門問過需不需要再單獨給酥酥也準備一間房,隻不過酥酥更喜歡趴在徐年身邊,用不上單獨房間。


    沒人覺得這樣的優待有何不妥。


    徐年在這支船隊裏的有多重要自然是毋庸置疑。


    說句不好聽的,徐年如果貪圖享樂,要求帶幾個擅長伺候人的煙柳河花魁一起上船,沒事就讓她們唱個曲跳個舞甚至白日宣淫,哪怕有礙觀瞻擾亂軍紀,韋大將軍都會捏著鼻子認了。


    不為了別的,就為了徐大真人的定海陣,都得把這些都當成是行軍路上的困難,克服一下。


    不過韋大將軍會給他們一人一間房,也不全是看在徐大真人的麵子上。


    倒不是徐大真人這麵子還不夠大,而是張天天和李施診這兩位也都自帶著麵子,一個是行醫濟世的遊方神醫李施診,一個是百槐堂張神醫之女。


    李神醫在江湖之上可是享譽盛名,真正意義上的很多人都欠他一條命。


    張神醫就更特殊了,雖然沒有禦醫的職位,但他可是實際意義上的禦醫。


    兩位神醫好像還是同門師兄弟。


    韋大將軍第一次見到抱著狐狸紮著羊角辮的少女時,還以為她是徐大真人的徒弟、女眷甚至是侍女呢,第二次見麵前,她還是和張首輔聊了聊才知道這丫頭不簡單,不僅僅是來曆不凡,還是潛龍榜上排在十二名的天驕。


    能醫能武,未來可期。


    “……阿嚏!”


    能醫能武的張天天捂著嘴巴打了個噴嚏,免得嘴裏的點心渣子噴出來落在棋盤上。


    徐年笑著問道:“著涼了?”


    張天天先是嚼完嘴裏的桃酥咽了下去,然後說道:“嗨,徐哥你這說得,我還能著涼?估計是誰在念叨我吧,我懷疑……是老張!準是他自己不來,等我們走了他又覺得冷冷清清被拋下了,在背後說我壞話呢!”


    徐年笑了笑。


    不過著涼這事兒確實不可能發生在張天天身上。


    不說她這七品境武夫的體魄,醫者不能自醫這種事情也不至於出現在一個小小的著涼上。


    “……啊呀,我下錯了,悔一步悔一步。”


    “吱吱吱!”


    “一步,就一步嘛。”


    “吱吱——”


    “好好好,我不悔。”


    酥酥叫的超兇的,小爪子也拍得棋盤都在響,原本想悔棋的白玲兒當即舉手投降。


    徐年原本是在修行,酥酥在他旁邊趴著打盹,張天天抱著棋盤來找他玩。


    不是圍棋,而是象棋。


    下了兩局,白玲兒過來串門,看得手癢。


    慢慢就變成了白玲兒和酥酥在下棋。


    酥酥不怎麽會下。


    但白玲兒似乎更臭棋簍子一點。


    不過歸根結底,還是這海上確實枯燥無味。


    若是蔚藍大海還好一點,在船上海釣也是一種新奇體驗嘛,要是再無聊一點,以他們的修為還能下海玩玩,但在這片活化大海之中,就連這不多的趣味也剝奪幹淨了。


    張天天拿出來兩塊桃酥,遞給了徐年一塊:“徐哥,我們是冬至前能到海刹國對吧?”


    徐年自然而然地接過桃酥,一邊吃著一邊點了點頭:“嗯,若是路上沒有意外,那就是冬至前能到。”


    張天天擺了擺手指頭:“距離冬至這還有十幾天啊……”


    ……


    風雪怒號,大地覆霜。


    即便冬至還沒到,但一年四季就連陽光都不多見的永冬寒地,早就已經是銀裝素裹了。


    “……一直以來我都希望海刹國能夠放下對於彼此的成見,加入我們寒地大同盟,同心協力隻願寒地之上再無餓死凍死之人,但是時至今日海刹國始終包藏異心不肯迴頭,不把我們這些同在寒地出生長大的兄弟姐妹們當成是自己人,反而要去給外麵的人當狗!”


    “海刹國要把他們的新主子引來生我們養我們的這片大地上。”


    “搶走我們的魚羊珠寶和妻兒,拆毀我們的寺廟!”


    “兄弟姐妹們,你們說這我們能同意嗎?”


    “不同意!”


    “不同意——”


    “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盟主也不同意!所以,盟主已經下命令了,冬至之日,希望我們這片大地上再無海刹國,眼下距離冬至之日雖然隻有十幾天了,但海刹國的國都也已經近在眼前,兄弟姐們告訴我,你們會怎麽做?”


    “殺!殺!殺……”


    聽到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喊殺聲,寒地大同盟的副盟主莫天奉高舉起手中戰斧,喝道:“殺!率先登上城門者,賞!率先闖入海刹皇宮者,賞!斬下海刹國王首級者,重重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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