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原本還以為朱公公會想要保下王煜之的性命。


    畢竟是滎原王家的嫡長子,將來很有可能會是王家的下一任家主,他要是死在玉京城裏,滎原王家肯定是心生不滿,哪怕他的死和朝廷無關,也會要向朝廷討個說法。


    誰讓人就死在天子腳下呢?


    朝廷尚有反叛的折衝將軍需要處理,如果身為大焱第一世家的滎原王家也在這時候鬧騰起來,那可就是內外交困了。


    但是朱公公卻沒有一丁點要保下王煜之的想法。


    如果說是朝廷在滎原王家的穩定和徐大真人的好感間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者,堅信他一個人就的價值就勝過了大焱第一世家。


    那也隻需要袖手旁觀就行了。


    不說人死在京城,朝廷真能夠撇清幹係,至少也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是滎原王家要與徐年為敵招致的惡果。


    但讓朱公公送這最後一程……


    可就實實在在變成是朝廷殺了滎原王家的嫡長子。


    這意義可就完全不同了。


    徐年疑惑道:“這樣好嗎?”


    朱公公笑著說道:“隻要徐真人不介意,那就是好。”


    徐年當然沒有非得親手摘下王煜之人頭的需求。


    於是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朱公公看向了王煜之。


    依然是那副溫和笑容,似乎隨時都準備好了悉聽君命,弘揚大焱天威。


    王煜之臉色劇變。


    額頭青筋爆起,與露出了與方才截然不同的猙獰麵孔,厲聲說道:“你……你們不能殺我!”


    朱公公輕聲問道:“王公子何出此言?”


    王煜之一邊在朱公公的視線下,不由得後退,一邊尖聲說道:“因為我是王煜之,是滎原王家的嫡長子!”


    朱公公眯了眯眼:“因為滎原王家?”


    王煜之高聲說道:“當然!”


    死到臨頭,王煜之也已經豁出去了,隻想保命,色厲內荏地說出了京城之行的目的。


    “朱公公,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要迴渾天盤也好,向九公主殿下提親也好,其實都是王家在試探朝廷的虛實,畢竟都說皇帝陛下已經痊愈了,但我們可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迴光返照!”


    所以王煜之才很囂張,很妄為,本質上就是要逼得朝廷出手。


    這倒也符合他的紈絝名聲。


    隻是沒想到,不光徐年狠到直接打上了門,就連大焱朝廷也像是看不清局勢一樣,竟然不僅不保下王煜之的性命,還要送他最後一程。


    既然大焱朝廷看不清,王煜之就隻好告訴大焱朝廷這樣做的後果。


    “我和王靈宸若是都活著迴去,便意味著朝廷外強中幹,已經到了軟弱可欺的地步,我們王家便該更進一步,攫取更大的利益了!”


    “要是王靈宸死了,我活著迴去,王家接下來就會繼續蟄伏,不會輕舉妄動。”


    “但要是我和王靈宸都死在了玉京城……”


    “不管朝廷是外強中幹強撐著還是皇帝陛下確實痊愈底氣很足,都證明朝廷已經容不下王家了,隨時都會對王家出手。”


    “但王家可不會坐以待斃…….所以,如果我也死在玉京城,滎原郡乃至大焱江山,也會跟著亂起來了!”


    王煜之把這些話挑明,等於是把王家的謀劃透露給了朝廷。


    但在朱公公的麵前,他也隻能亮出王家的底細,來為自己謀一條活路了。


    朱公公微微頷首:“這應該是王公子自己琢磨出來,不是令尊告訴你的吧?”


    王煜之說道:“當然,但我是王家嫡長子,我了解王家,也了解我父親,我的這些判斷……不會有錯!”


    朱公公忽然笑了笑,說道:“這般看來,都說王公子是大焱數一數二的紈絝子弟,如今看來倒也沒那麽紈絝,起碼是分得清局勢的嘛。”


    王煜之冷汗都流了下來。


    聽這意思,朝廷並非不知道這是試探,卻依然選擇了最激進,最有可能招來動亂的做法。


    這是……何意呢?


    朱公公拂塵輕輕掃了一下,掃去空氣裏的塵埃,輕聲說道:“不過王公子這話裏可有些偏頗了,為何不能是隻殺了你,而讓王真人活下來呢?”


    王煜之咬了咬。


    他沒說這種結果,當然是因為這對他而言是最差的結果。


    王煜之和王靈宸。


    無論誰死在玉京城,都可以作為了王家為這場帶有冒犯的試探支付的代價。


    一條命,這就是滎原王家在心裏已經定好的價碼。


    再高,就不正常了。


    為什麽是他們兩人?


    一個是不可能繼承家主之位的嫡長子。


    一個是晉級不了四品境的道門大真人。


    現價足夠。


    但已經沒什麽提價的空間了。


    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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