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淡然的嗓音如同微風拂過有鹿書院的大門,一道俊逸出塵的身影旁若無人般越過了錦衣公子的龐大車隊。


    他僅僅是孤身一人,卻仿佛在冥冥之中占去了這方天地間的所有光彩。


    就連有鹿書院的青山似乎都黯然失色。


    無論是何霄還是海刹公主的目光,都在瞬間便舍棄了錦衣公子,落在了這道俊逸身影的身上。


    錦衣公子發現馬車一動不動,自顧自地再扯了幾下韁繩,卻依然沒有得到一丁點反應,就好像手中韁繩所套中的馬,已經變成了不會動彈的石頭馬。


    天地之力的威壓下,再駿的馬兒也莫敢動彈。


    不過即便馬車如錦衣公子所想的一樣撞向了何霄,何霄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氣書生,他剛剛都已經醞釀好言出法隨了,隻不過看見信步走來的俊逸身影,這點已經不必要的醞釀便散去了。


    把錦衣公子及其麾下百人規模的龐大仆人隊伍都視作了不存在。


    魁梧書生徑直快走幾步,迎向了信步而來的俊逸身影。


    “讓徐兄見笑了。”


    “我也不知道這家夥是誰,但估計他這腦子是不太好使。”


    “顯擺威風竟然顯擺到有鹿書院來了。”


    何霄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來書院門口就是等徐年的,哪能想到還會撞上自視甚高的錦衣公子,吐槽道:


    “這種奇葩事情幾十年都難得遇到個幾迴,偏生讓我遇上了,我現在這心情就像是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踩了狗屎……”


    魁梧書生有些鬱悶的話音剛剛落下。


    一道極為激動的嗓音卻隨之響起。


    “……狗東西!你在罵誰?”


    錦衣公子的臉色倏然漲紅怒罵了一聲,扔下韁繩跳下馬車,鏗鏘一聲,直接從最近的一名護衛腰間扯出了其佩刀,紅著眼睛掄起佩刀便劈向何霄。


    雖然有徐年在,這刀當然劈不到何霄。


    舉到空中就沒能落下來。


    但是何霄也不禁嚇了一跳,倒不是說他剛剛受到了生命威脅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這點兇險還不至於,隻是這錦衣公子突然抽刀欲殺人的反應也太過於反常了,帶來的驚訝大過了危險。


    這可是在有鹿書院的門口。


    這都不止於囂張的範疇了,莫不是就是個腦子有病的瘋子吧?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你們都給我拔刀!一個個都不聽話,全愣著幹什麽?顧忌有鹿書院的威名是嗎?行啊,你們怕在書院門口殺人事後追責,難道就不怕我生氣起來,殺你們全家?!”


    錦衣公子的刀劈不下來,但他的嘴還在輸出。


    殺全家的威脅一出來,原本還是杵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在書院門口拔刀的車隊護衛們,一個個都咬著牙拔出了佩刀衝向了何霄。


    在書院門口拔刀可能會死。


    即便是主家也未必保得住他們。


    但如果不拔刀,這自小便被寵上了天,予取予求百無禁忌的錦衣公子,是一定會言出必行,說殺了他們全家,就真的會殺了他們全家來泄憤。


    “……在書院門口拔刀,爾等就不覺得手中兵刃燙手嗎?”


    從書院深處,傳來了何大先生鏗鏘有力的聲音。


    言出法隨。


    抽刀在手的車隊護衛們,頓時感覺到手中的刀柄變得前所未有的滾燙,一個個都因為手掌燙傷吃痛而下意識地鬆開了手,霎時間隻聽見叮鈴咣當一陣密集的兵刃墜地之聲。


    這群在車隊當中負責保護安全的護衛,雖然稱得上是訓練有素,但修行境界不是七品境就是八品境,雖然是通俗意義上的江湖高手範圍,但在一位五品境大儒的言出法隨之下,自然是毫無抵抗之力。


    不過何大先生也僅僅是施展了言出法隨,並未現身。


    錦衣公子也是掌心一燙鬆開了刀柄,但仍舊是不甘心就這樣收場,他紅著眼睛伸手指著何霄,喉舌湧動似乎還有話不說不快,但這一次還沒來得及出聲,便有一名同樣身披錦服的老人出現在他身旁。


    錦服老人伸手輕輕按下了錦衣公子指向何霄的那隻手。


    錦衣公子嘴是閉上了,不過他似乎仍然有些不服氣,一把甩開了錦服老人的手以示自己的不滿。


    錦服老人對這份不滿視若無睹,沒有給出任何反應,隻是在默默轉身迴到他所乘的那輛馬車上之前略微頓足,眯眼打量了一小會兒。


    沒有望向書院深處,也沒有在意何霄,而是看向了徐年。


    錦衣公子從頭到腳都寫著不爽。


    卻也無從發泄。


    隻能不去看何霄,悶頭就往有鹿書院裏走。


    何霄看著已然是氣急敗壞錦衣公子竟然還要進書院,他自己幾乎是氣笑了。


    這人是真的腦子有病吧?


    何霄橫豎想不通,他和這錦衣公子素不相識剛剛就這麽幾句話的交集,雖然帶著點刺,但犯得著突然就激化到拔刀相向要死要活的地步嗎?


    還拿殺全家來威脅自己的護衛。


    現在刀都已經拔過了,卻又要悶著頭往書院裏走。


    這就不像是一個腦子正常的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原本其實沒打算理會錦衣公子的何霄立即橫移一步。


    擋在了錦衣公子的麵前。


    錦衣公子猛然抬頭,那張原本也能算是英英玉立的麵容,因為雙眼通紅和咬牙切齒而隻剩下了猙獰,冷聲說到:“我已經放你一馬,沒取你性命了,你還要攔我,是找死不成?”


    何霄這下真氣笑了:“嗬嗬,你都在書院門前動刀了,還厚著臉皮進書院,是想做什麽?”


    如果這隻是個自視甚高目中無人的富家公子,何霄才懶得管他,在有鹿書院鬧騰生事自然能夠領教到儒家道德的厚重,但如果放進去的是一個說殺人就殺人的瘋子,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雖然說有鹿書院裏不隻是朗朗讀書聲,但凡事也都怕個萬一。


    “你們書院大門敞開著,不就是讓人進的嗎?本公子想進就進,進去做什麽又關你屁事。”


    錦衣公子動不了手,他看著一襲儒衫都不怎麽得體的何霄,放言嗤笑道:“好好迴去讀你的四書五經吧。”


    “寒窗苦讀書,賣給帝王家,可別現在隻能在書院大門接人,十幾年幾十年後也隻能給朝廷看門……當然,更別在你入仕後,讓本公子知曉了你是在哪裏做官。”


    “不然,本公子可能會忍不住去給你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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