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照折衝將軍親筆信裏的說辭,他何止不是大焱的叛徒,還得算是大焱的大忠臣,明明剛剛拿下一場大勝,該是班師迴朝享受大戰勝利的鮮花掌聲與喝彩。


    卻願意為了大焱江山的長久,繼續深入寒烏國更西邊的寒地。


    這是何等的銳意進取?


    要知道混跡於朝堂官場,可是有句忠告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但是折衝將軍信中所說如果是真,他這何止是但求無過,而是寧願先背上了違背朝廷軍令的僭越大忌,也要為大焱征戰寒地。


    扼殺掉可能會在將來對大焱形成威脅的寒地大同盟。


    兵部公文裏的內容也不僅僅是徐世威派親衛送來京城說明情況的親筆信,另外還附有一些大焱將領對徐世威親筆信裏的自述行為,從軍事的角度給出的判斷。


    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自然就是大焱的兩位大將軍對於這位最有可能成為第四位大將軍的同僚的叛亂而下的判斷了。


    韋大將軍:“攻城略地,可不是隻有一腔熱血就夠了,驕兵必敗,久戰之兵深入寒地,也同樣難勝。”


    顯然,韋大將軍並不看好折衝將軍的僭越出擊


    蕭大將軍:“擱我在這兒扯犢子呢?”


    在三位大將軍裏最年輕的蕭大將軍,明顯也對折衝將軍的行為頗有微詞。


    至於剩下的最後一位大將軍。


    陳老將軍似乎是為了避嫌,反而沒有給出任何評價。


    張首輔在徐年看完了這封第一時間就送到了他手裏的兵部文書之後,略微笑了笑,如同閑聊般隨口問道:


    “距離抵達皇宮還有點路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徐真人昨天也知道了遠征寒烏理應班師迴朝的那支百萬大軍如今是何動向,再對照一下折衝將軍的這封親筆信的解釋,你覺得折衝將軍和虎賁將軍誰對誰錯?”


    徐年對於軍事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但是他又不是看不懂字。


    至少兩位大將軍的評價,就已經能說明很多事情了。


    “從兩位大將軍的評價來看,他們似乎都不認同徐世威為了戰機,違背朝廷軍令私自帶兵西進……”


    在寒烏國更西邊的是寒地。


    可不是什麽心曠神怡鳥語花香的好地方,百萬大軍剛在寒烏國連番征戰,即便最終結果是大勝,但疲乏總是少不了,這時候不班師迴朝好好休整,而是繼續深入寒地。


    怎麽看都不像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將領能做出的選擇。


    即便真有千載難逢擊寒地大同盟的戰機,但是徐世威率領一支久戰疲憊之師卻依然覺得自己一定能夠擊潰寒地大同盟。


    這不是正是驕兵?


    驕兵有何下場,韋大將軍在評價裏已經清清楚楚地寫了出來。


    張首輔輕輕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我和徐真人都不是率兵打仗的將領,所以就不必從軍事領域來評價,就以徐大真人自己的第一感受,你覺得折衝將軍的解釋有幾分可信度?”


    徐年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道:“如果說虎賁將軍昨日送至京城的那封密信缺少物證,還需要謹慎調查,徐世威的這封親筆信就更是一麵之詞了,甚至考慮到韋大將軍和蕭大將軍的觀點,他為了把握戰機而違背朝廷班師迴朝的軍令,帶著大軍深入寒地的說辭,就更是顯得牽強附會了。”


    張首輔微微頷首,說道:“所以,徐真人覺得折衝將軍有在撒謊?”


    徐年雖然不太確定張首輔何必在這種事情上詢問他的意見。


    畢竟如果陳大將軍都避嫌沒有評價的話。


    他不是更應該避嫌嗎?


    但既然都已經問到這份上了,徐年顯然也沒必要再扭扭捏捏了,用力地點了點頭,給出了一個肯定地答複:“是的,我覺得徐世威有問題。”


    肩挑社稷的老人笑了笑,說道:“其實我也覺得折衝將軍有些問題。”


    “但這裏麵的一個問題是,大焱王朝不止有徐真人和大將軍們,也不是我的一言堂,有多少人相信折衝將軍才是個難題。”


    “畢竟比起鎮國公之孫,功勳赫赫的折衝將軍徐世威忽然就沒頭沒腦地舍棄妻兒不顧背叛了大焱王朝,應該會有不少人寧願相信折衝將軍是為了把握戰機,隻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折衝將軍和虎賁將軍到底誰在撒謊。


    在朝廷派去調查的人手帶迴了準確的消息之前,這都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任何討論其實都不過是基於主見與經驗。


    隻不過相對而言,既然兩位大將軍都不看好折衝將軍的率領大軍貿然西進能夠把握到的戰機,這本身就能夠說明不少問題了。


    皇宮護衛隻是確認了是大焱首輔的馬車後,連車廂裏坐了哪些人都沒有檢查就放行進入了皇宮,來自首輔府邸的馬車在皇宮內依然駛出了很遠一截,直到距離目的地很近了,才緩緩停下。


    “張公,徐真人,聖上已經知曉二位大人要來,已經在禦書房裏等候了,咱家來帶二位大人過去……”


    馬車剛剛停下。


    便已經有一名太監在馬車外等候了。


    雖然不是昨日那位身著禦賜蟒袍的朱公公。


    但是這名太監身上穿著的那件顏色鮮豔的紅袍,徐年也是有幾分眼熟。


    是往日裏負責接送張槐穀往返皇宮與百槐堂的紅袍大太監。


    玄衣衛統領秦高軒留在了馬車附近,沒有繼續跟隨。


    畢竟這裏已是皇宮深處,哪裏還用得著他來護衛呢?


    徐年和張弘正兩人跟著紅袍大太監走在皇宮深處,穿行在大氣磅礴的殿宇之間,不過也沒有走上多久,便來到了懸掛著禦書房門匾的房間門口。


    紅袍大太監俯身輕輕推開了房門,然後躬身站在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


    “張公,徐真人,聖上就在裏麵,二位大人請進。”


    張首輔對於麵聖顯然不陌生。


    紅袍大太監隻是把禦書房的大門輕輕推開到剛剛好可供一人出入的程度,但他隨意伸手便把禦書房大門推得更開,然後慢悠悠地提著不太方的腿腳,邁過了不算低的門檻。


    徐年雖然來的路上就已經猜到了在這皇宮裏會是要見誰,但真到了這會兒多少還是有點小緊張,畢竟這可是一位皇帝。


    無論前世今生,這個名稱都意味著世間權力的巔峰。


    他落後了張首輔小半個身位。


    跟隨走進了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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