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吹散血霧,撕裂著一張張人臉。


    曹明火眸光深沉,凝望著風沙之中充滿神性的身影,他身上的肉芽不斷結出的肉果子,猶如飛蛾撲火般不斷撲向那道神性身影。


    陰氣鬼蜮綿綿不絕,風卷黃沙漫天飛舞。


    就在這兩種力量相互消耗的僵持過程中,讓漕幫總舵這一段的滄江水麵都上漲了一線的連天大雨,忽然就從勢若傾盆變成了淅淅瀝瀝,不過幾個唿吸後就連一滴雨水都不見落地了。


    仿佛決堤了的天河都已經流盡了。


    落日金黃刺透了雨幕,照亮了那一張張血霧人臉,雖然天魔之氣凝聚出來的殘魂不至於這麽簡簡單單便被陽光驅散,但這意味著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


    曹明火麵色猛然一變。


    但是大祭司哪裏會給他變通的機會,瞅準時機提杖上前,一步邁出便已經跨過層層血霧,沿途掀起層層狂風吹飛了人臉,蘊含著長生天之力的權杖猛然敲在了曹明火的頭上。


    “砰!”


    當頭一棒。


    風沙灌體,蘊含著神明之力的巫力把曹明火的血肉魂魄統統撕裂,曹明火別無他法,隻能咬牙催動著天魔之力不斷追著風沙修複著傷勢。


    魂魄的聚散肉眼難見,但卻可以看見他的血肉筋骨不斷震動,以至於在皮膚上都蕩起了層層漣漪,詭異至極。


    如果還像先前一樣,曹明火借助著彌天大夢,能夠有充足的力量不斷催動著天魔之力,這充其量不過又是一次還不足以分出結果的對拚而已。


    但是大雨已經停了。


    當頭一棒之後,血霧人臉紛紛撲向大祭司,大祭司自是後退一步便走出了血霧包圍的範圍內,但是血霧人臉卻沒有隨之調轉方向,繼而紛紛撲在了曹明火的身上。


    這些殘魂凝聚而成的血霧人臉沒有撕咬曹明火的魂魄,而是要與他融為一體。


    血肉相合,魂魄相融。


    隻是……


    千人千張臉,更何況是魂魄?


    就像是一昧把不同顏色潑在同一張畫布上,得到的結果不會是因為色彩多而鮮豔,隻會是一張亂糟糟的廢紙而已。


    “唔、哈哈……啊啊啊——”


    曹明火變成這麽一張廢紙,承受著與身魂撕裂截然不同的痛楚。


    裏裏外外都因為血霧人臉的強行相融發生了畸變。


    三魂七魄與眾多殘魂攪和在一起已經連成了一片。


    筋骨血肉不斷生長但卻已經錯位,白骨刺破了皮膚,血肉掛在了皮膚之外,就連五官都已然不成人樣,多長出來些眼口耳鼻還不一定長在頭上。


    眨眼之間,曹明火便像是被上百雙手按照各自意誌亂捏了一下的泥人,已經看不出原樣了。


    這是天魔之力的反噬。


    曹明火每使用一次天魔之力,他的體內就已經累積了一次反噬,隻不過靠著彌天大夢的力量,他強行把反噬壓了下去而已,但當彌天大夢破滅了,積累的反噬之力一次性爆發,便猶如洪水決堤,勢不可擋。


    使用天魔之力的人絕大多數都難逃這種下場。


    隻不過根據每個人覺醒的天魔之力效果不同,遭到反噬的表現也迥然不同,但往往越是詭異強大的天魔之力,反噬起來也越是慘不忍睹。


    不過大祭司什麽風風雨雨沒見過,可不會不忍直視,他一直睜著眼睛看著曹明火的身體與魂魄都在這種強行融合下步入毀滅,然後在達到臨界點的刹那。


    權杖向前一點。


    蒼鷹之影長嘯一聲,卷起的風沙便把積累到了極點,即將傾瀉出來的天魔之力打散了。


    曹明火自然是難以幸免。


    他就像是個被塞了太多太多棉花的布玩偶,已經被撐開了線,而當這些棉花又被一股腦拿走,布玩偶也已經幹癟空洞,變不迴原樣了。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渾身是血沒個人形的漕幫副幫主躺在地上,那雙還沒有閉上的眼睛沒有去看一步步向他走來的大祭司,而是望向了那條滄江。


    盡管以他的角度,其實看不到滄江河水。


    大祭司輕聲說道:“看來你是有遺言要講?”


    曹明火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


    該講的早就已經與奚天闊講完了,即便到頭來還是和預計中的一樣沒能幫奚天闊達成所願,但自己也算是拚盡了所有,也不曾辜負自小便帶著他這個跟屁蟲的大哥哥了。


    從小就在望著奚天闊的背影,今後倒是可以歇著了……


    大祭司看了一眼死在天魔之力反噬下的曹明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默然搖了搖頭也沒有多做耽擱,向著漕幫總舵水寨深處疾馳而去,找到了徐大真人。


    徐年已經破了陣,之所以沒有去找大祭司,是因為正在勉力維持著渾天盤內的小天地。


    陰渾子雖然沒有了混沌氣,但依然是四品境的道門大真人,即便徐年不斷消耗靈力修補著渾天盤內的小天地,但距離陰渾子破開小天地迴到現世,也隻不過是早上一會兒或者晚上一會兒的差別。


    不過既然大祭司已經解決掉了曹明火,這就不是問題了。


    大可以打開籠子,把狗放出來打。


    徐年解釋道:“大祭司,渾天盤裏裏是陰渾子的一具四品境化身,關不住他太久,我們得準備再打一場。”


    大祭司並不意外陰渾子的來襲,他隱隱就猜到了陰渾子肯定不會缺席,反倒是有點驚訝徐大真人竟然又搗鼓出了渾天盤的新用法,竟然能把目標單獨收入小天地。


    滎原王家花了那麽多錢財研究渾天盤,到頭來遠不如徐大真人會用。


    大祭司沉吟片刻,說道:“若是對付陰渾子,不妨請陳大將軍他們助一臂之力,陳大將軍若是能親自領著虎嘯騎與你我合擊陰渾子,即便他這具化身是四品境,猝不及防之下也有可能一個照麵便被殺死。”


    徐年聽了大祭司的提議也不多言,直接便禦空而起,飛去找陳大將軍商量。


    陳大將軍正是手癢,一聽能夠合擊四品境,連滎原王家的重寶渾天盤為什麽會在徐大真人手上都沒在乎,直接就答應了下來,當即便從實力不足以應付四品境的陳憲虎手裏搶過了一馬當先的位置。


    大將軍指揮著虎嘯騎擺開陣型。


    殘陽照鐵衣,列陣待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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