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馬上的魁梧老人,正是大焱三位大將軍之一的陳行虎,老將軍不怒而威的視線從自己一手拉扯起來的虎嘯騎們身上掃過,然後便落在了孫兒的臉上。


    與孫女陳沐婉不同,老人即便是看到了陳憲虎臉上那道蔓延到脖頸的傷疤,卻視若無物,麵色沒有一絲動容。


    “陳憲虎,我要是沒記錯,你現在應當率領著虎嘯騎在寒烏國的戰場上聽從虎賁將軍的軍令,為何會領著全部人馬,出現在這裏啊?”


    陳憲虎深吸了口氣,在家中的祖父陳行虎和在外的陳大將軍簡直是判若兩人,三言兩語間帶給他的壓力便讓胸口都有些發悶。


    他和馬叢渡等人一樣單膝跪地,作出恭候軍令的模樣兒。


    “稟大將軍,虎賁將軍命我率領虎嘯騎截斷敵軍糧草,目標是一支運糧隊伍,隻是事後尋覓到了敵軍一處糧倉駐防空虛,唯恐一來一迴錯失戰機,所以未曾迴營請過軍令便自行前往,燒毀了敵軍糧倉,之後……”


    未等陳憲虎說完,陳大將軍便哼了一聲打斷了他的陳述,這哼的一聲落在馬叢渡等虎嘯騎的耳中,無異於倏然炸開了一聲驚雷,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之後你們就一路上自行捕捉戰機,憑借著虎嘯騎的迅猛,在寒烏國前線後方如入無人之境,一路上以戰養戰,見到寒烏國的運糧隊伍和糧倉就先搶夠了自己的份,然後一把火燒個精光?”


    陳憲虎低著頭,雖然是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但是這嘴巴倒也不是不爭不辨:


    “也沒有,先判斷敵方數量和當地地形,再考慮上附近其他敵軍支援的可能性,綜合判斷下來至少有個七八成的把握才會動手,所以不是見了敵軍糧草就燒,還是放過了不少。”


    陳大將軍微微抬了下眼皮,這麽一個細小的動作,在陳憲虎的感覺中就好像是一頭睡虎睜開了眼睛,眸子裏麵已經牢牢倒映出了他的身形。


    “這麽說,還得怪你爹和你爺爺把你教得好,第一次上戰場就知道審時度勢,不至於貪功冒進了?”


    陳憲虎撓了撓頭,這他都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了,隻好搖擺一下,用連他自己都不大確定地口吻,把聲調拖得很長,緩緩說道:“應該……算是吧?”


    陳大將軍似乎不太滿意,沉聲說道:“嬉皮笑臉!你以為這是在玉京城的陳大將軍府裏嗎?一戰成敗,關乎到江山社稷盛衰興廢,得牽扯到多少百姓生計,豈能容你糊弄?”


    陳憲虎先是重重地點頭應下,然後據理力爭:“稟大將軍,我等沒有糊弄過戰事,從頭到尾都是全心全力截斷敵軍糧草,不敢說取得了多大的功勞,但倘若是有十分力就斷然沒有隻出九成。”


    “那你倒是說說,你們在寒烏國戰場上出力,怎麽會跑來此地?這裏距離寒烏國路途遙遙何止萬裏,莫非這裏也有寒烏國的糧草需要你們來燒?”


    陳憲虎對答了幾句話之後,已經差不多適應了陳大將軍不怒而威帶來的壓力,胸悶的感覺已經好了不少,不卑不亢地答道:


    “在敵後把能燒的糧草都燒光後,我等沒法原路返迴隻能繞路,為了避開寒烏國的防線先走的東北方向再南下,但途中不甚遺失了地圖,我等也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麽地方,還得請大將軍指明此地位置。”


    “丟了地圖?這麽說來,你們這一路奔襲最後雖然功成身退,但在退的時候迷路至此?”


    “大將軍明鑒,我們確實是迷路了。”


    陳大將軍哼了哼似乎對這麽個理由不太相信,他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虎嘯騎的指揮使馬叢渡身上,沉聲說道:“馬叢渡,你來說說,陳憲虎所言可有虛假?”


    “這……”


    忽然被點了名,馬叢渡感覺自己背上冷汗都要出來了,他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老將軍攔在這裏,究竟是要保小將軍呢,還是說軍令不容私情。


    硬著頭皮一咬牙,抱拳過頭頂,開口說道:


    “稟大將軍,陳憲虎所言屬實,在下身為指揮使未能保管好地圖和精確辨認方向,以至於虎嘯騎迷路至此貽誤戰事有所失職,請大將軍責罰!”


    這也確實是實話。


    敵軍糧草燒了個夠,地圖確實丟了。


    他也確實沒能精確辨出方向。


    陳大將軍審視著馬叢渡,馬叢渡隻感覺一座大山壓在自己頭上。


    脖子都抬不起來。


    過了一陣,這股壓力才陡然一鬆。


    “貽誤戰事?嗬,這倒是沒有。”


    “寒烏國前線糧草供應不足,韓子荊不得不破釜沉舟棄守轉攻,結果在懸殊的兵力差距麵前輸得毫無懸念。”


    “如今的寒烏國已無抵抗之力,大焱百萬大軍攻城拔寨勢如破竹,不日後就能打進寒烏國的皇城了。”


    雖然是突然聽聞了大捷戰報,但陳憲虎和馬叢渡他們都是從那片戰場殺了一遭才退出來,自然清楚這樣的結果其實是在情理之中。


    韓子荊雖然是兵道無雙,可從一開始也就隻是能拖上多久的問題。


    要能翻盤,那得是兵仙下凡才行了。


    虎嘯騎在敵後燒了一圈糧草,要說是勝負手其實還遠遠算不上,不過是縮短了寒烏國敗亡的日程而已。


    陳憲虎倒是眼睛一亮,急忙問道:“韓子荊呢?我爹他們擒住了沒有?”


    “什麽你爹,戰場之上豈是你們合家歡樂的地方,你該是叫虎賁將軍才對。”陳行虎先是點了一句,然後高坐馬上,緩緩說道,“韓子荊這次跑得挺快,給寒烏國做了殊死一搏的最後部署,還沒敗呢就已經跑了,目前去向不明。”


    陳憲虎不無遺憾地表示道:“可惜了,我爹……咳,虎賁將軍要是能擒住韓子荊,這可不僅僅是大功一件,還能名揚天下了。”


    “兵力懸殊,必贏的一戰,能揚出什麽名?若是有朝一日,能在勢均力敵的兵力下擊敗韓子荊,那才值得高興。”


    魁梧老人搖了搖頭。


    轉而說道:“剛剛的對話都記清楚了?之後不管誰問,記得都要這麽答,可別前後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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