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醜雖然難以啟齒,但陸不池還是言簡意賅將他如何發現典裕背叛鎮魔司再到被追殺後鋌而走險殺了個迴馬槍的經過都說了一遍,以便讓徐大真人快速理解當前的局勢。


    不過讓陸不池意外的是,徐大真人似乎並不驚訝典裕的背叛。


    隻是發出了一聲感慨。


    “坐鎮江揚郡的金衣果然已經和漕幫廝混到一起了……”


    陸不池好奇道:“原來徐大真人都已經知道了?”


    “我不過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所以才會過來看看,也算是驗明一下。”


    徐年瞥了典裕和馬思淳一人一眼。


    馬思淳麵如死灰如喪考妣,在道門大真人的威壓下身心皆顫。


    典裕倒是比他鎮定許多,隻是麵色灰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聽到道門大真人說他和漕幫廝混到一起,他甚至嘴角還揚起來了一下,流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不屑與嘲諷。


    他在譏笑什麽呢?


    陸不池很想知道這名曾經共過生死的同僚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什麽。


    背叛鎮魔司和大焱朝廷,助漕為虐威脅到江揚郡數百萬百姓的生死,他怎麽還能是一副為天下公義而身先士卒壯烈犧牲的神情呢?


    徐年看向了麵帶譏笑的典裕,淡淡地問道:“典金衣似乎不太瞧得起我?”


    典裕嗤笑道:“嗬嗬,大真人言重了,若論成王敗寇,我不過是敗寇而已,哪裏有資格瞧不起您這位彈指之間便能鎮壓天地的道門大真人呢?”


    徐年微微頷首,語氣淡如清風:“若論成王敗寇,言外之意便是若不止於成敗,還有大義公道什麽的話,你便站在道德高處,能夠俯瞰我了?”


    典裕沒有迴答,隻是笑了一下,但他的表情已經把他心中所想的話說盡了。


    “不然呢?”


    陸不池見著典裕這副樣子便有些莫名火大。


    背叛鎮魔司的典裕要是能夠占著大義公道。


    那麽他們鎮魔司算什麽?


    一直鎮壓著天魔教,為這天下流了多少血,反倒是不義之徒嗎?


    “典裕,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


    陸不池長槍一掃,抵住了典裕的咽喉。


    槍尖都在微微顫抖。


    可見握槍的人火大到了何等程度。


    典裕看向共事多年的陸不池,他的神情倒是有些許的變化,不再那麽譏笑,多出了一抹極深的悲哀。


    他自己再如何清醒,也喊不醒沉醉其中的人。


    “陸大人,這句話其實應當是我問你才對,你一直以為自己守護的是天下蒼生,可你……真的知道自己都守護了些什麽嗎?”


    陸不池守護了什麽?


    大焱江山百姓社稷,乃至天下間千千萬萬的人族還能在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沒有像上古時期一樣淪為天魔飼養的家禽,就算鎮魔司沒占著最大的功勞。


    難道輪得到你典裕投靠的漕幫位居首功?


    可笑至極!


    徐年問道:“你好像認出了我是誰?”


    麵對道門大真人,典裕的神情倒是又轉迴了不屑:“徐大真人入京不過幾個月就已經聲名鵲起名滿京城了,還有鎮魔司首座大人親自贈予的那塊金牌,我這敗寇雖然人在江揚郡,但也是如雷貫耳,聽聞過多次了。”


    徐年又問道:“既然認出了我,你身為鎮魔司金衣就應當知曉我在京城也曾與你們鎮魔司馮首座、有鹿書院何大先生等人一起鎮壓過天魔,這應該足以證明我們不會與天魔為伍。”


    典裕譏笑道:“隻想要天魔之力,不想要釋放出天魔,這兩件事不衝突,隻是前朝的教訓刻骨銘心,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敢忘,我這種隨波逐流的小人物可忘不了。”


    本來應該是圍繞著漕幫舉旗造反的話題,驟然間扯到了天魔身上。


    陸不池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想到了一個之前怎麽都想不明白的疑點。


    理由。


    柳百元的背叛,是為了其昏迷不醒的妻子。


    典裕又能是為了什麽呢?


    陸不池沉聲喝問:“典裕你把話都說清楚,天魔之力和你的背叛有什麽關係?你難道把我們都當成了天魔教的賊人?”


    典裕搖了搖頭,說道:“若是天魔教,那就不止是貪圖天魔之力了,其次也不是你們……陸大人,你還沒明白我在說什麽嗎?還是你覺得他一位道門大真人,能和你一樣被蒙在鼓裏,稀裏糊塗給人當槍使,跑來這江揚郡拯救黎民百姓?”


    陸不池握槍的手微微一抬。


    進了一分的槍尖,劃破了典裕的脖頸肌膚,流出了血。


    他咬著牙,聲如寒冰:“我再說一遍,把話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不要再打啞謎了!”


    典裕對抵在他脖子上的長槍視若無物,隻是看著陸不池那張憤怒到極點的柔美麵容,輕聲笑道:“我說清楚,你會信嗎?”


    “信不信是我的事情,但你現在命都在我手上,我要你說清楚……你聽不懂嗎?”


    典裕笑著說道:“哈哈哈,隻要這位大真人不阻止我,我說給你聽就是了,其實先前陸大人你來見我的時候,我就想說給你聽了,隻是你動手太快,都沒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陸不池竭力克製著他心中升騰而起的火氣。


    徐年輕聲說道:“你說就是了,我也想聽聽你會怎麽說。”


    從鎮魔司金衣典裕這兒聽來的解釋,與江家老祖說過的那些大差不離。


    重點便是天子鎮天魔這件事情裏有貓膩。


    看似是鎮天魔,其實是監守自盜,大焱天子和天魔教一樣都在使用天魔之力。


    繼續放任下去,將會重蹈前朝天魔之禍的覆轍。


    “……一派胡言!”


    陸不池神情激動的否認在典裕的預料之中。


    他悲哀的搖了搖頭,就像看著一個叫不醒的人:“我就知道說了你也不會信,不過看來陸大人你確實是蒙在鼓裏,而不是在天子與百姓之間選擇了天子……不過這樣一來,我倒是害了陸大人你了,聽我說了這麽多,這位大真人恐怕不會放過你了吧?”


    徐年沉吟了片刻,有些費解:“暫且不說天子是不是與天魔為伍了,你怎麽會覺得我一定是與天子一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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