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張天天趴在案桌上倏然發出了笑聲。


    似乎是笑聲沒掩飾住後,有點自暴自棄,便也不矜持了,捧腹大笑。


    笑得花枝亂顫,前俯後仰。


    一隻胳膊都搭在了徐年肩上。


    這突如其來且不合群的動靜,不說是何大先生有點嚇著了,不知這位來頭可不算小的姑娘何故笑得如此開懷。


    就連白玲兒這隻化形狐妖都有點驚為天人,哪怕是她也知道在這儒家吵架吵到氣氛正凝重的場合,大笑出聲可有些太不合時宜了。


    她都沒好意思這樣做。


    這小姑娘可真行!


    張天天似乎也知道這樣子不太對,所以笑得差不多緩過來之後,她道歉並做出解釋:“不好意思,哈哈——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人笑點其實很高的,如果不是實在繃不住了,我……哈哈,我也不想笑。”


    “實在是你們這一個個說的都太好笑,太有意思啦!”


    這不解釋,幾位享譽天下的大儒還隻是皺著眉頭看著不知何故發笑的張天天,既有疑惑也有不滿,但解釋完之後,這些疑惑便都轉化為了不滿,衍生成了憤怒。


    不以脾氣見好的李夷吾率先發難:“黃毛丫頭,不知儒家大義,卻在這裏發笑,輕蔑我等?”


    張天天笑道:“唉,我真不是故意的,沒忍住而已,還是說你的儒家大義還不準我一個什麽都不懂的黃毛丫頭,笑上一笑了嗎?哈哈哈……”


    梅子理不動聲色地瞥了未有動作的徐年一眼,思忖一瞬開口:“小姑娘,此事關乎到千萬人性命,我不知你何故會覺得好笑,但這的確不是什麽值得捧腹大笑的笑料,而是累累白骨的悲哀,所以……安靜點吧。”


    老人甕聲之餘,儒家五品境的深厚修為顯露而出,浩然氣如清風吹拂而過,把沉聲的言語化作了更為沉重的類似天地法則般的力量,要讓張天天閉上嘴,停止她的笑聲。


    但這言出法隨的安靜法則還沒落在張天天的身上,徐年屈指叩響桌案,何大先生親手釀親自倒上的竹葉青酒隻在碗中蕩起點點漣漪,可是屈指之間放出來的靈力卻是淵渟嶽峙般難以鬥量,輕而易舉便將言出法隨之力淹沒。


    消弭於無形之中。


    雖然是無形之間的較量,但這畢竟是兩位五品境的鬥法,如果不是他們倆人都沒想在這儒家聖地裏大張旗鼓地大打出手,僅僅隻需要一次試探激蕩出來的餘威,都夠讓這間庭院毀於一旦了,


    梅子理麵色驟然一變,根據剛才李夷吾的遭遇,他猜到這位俊逸年輕的徐先生恐怕是一位返老還童的道門大真人,但卻沒想到這一身靈力竟然深厚到了此等地步。


    這應當是已經隨時都可能突破四品境了吧?


    徐年端起酒杯,看向了梅子理。


    他喝了一口酒,冷漠地開口問道:“梅大先生,對吧?”


    梅子理縱然心驚,但麵色很快歸於平靜,他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苦梅書院的梅子理見過真人,不知真人是在何方修行?說不定你我之間雖然未曾謀麵,但長輩之中卻有交情。”


    照理說這天下五品境都有數,不可能憑空冒出來,梅子理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不說個個都認識,但至少見麵後也多少能猜出點根底。


    隻是這位徐先生,卻是怎麽也看不出來他從何而來。


    體內靈力沒有四大觀標誌性的四相氣息,難道是道一宗的那些山上之人,除了天下行走之外,這一代裏還有位大真人也極其少見的下山入世了?


    放在別處可能性極低,過去即便是王朝覆滅生靈塗炭也沒見那群山上人下山匡扶過大世,但有鹿書院畢竟是一品境的儒家聖人留下的傳承,說不定和道一宗有什麽隱秘聯係來往……


    徐年聲音淡漠:“你想讓天天安靜一點,我倒是想問問,為何不能是你們安靜一點呢?”


    不答反問。


    這算是目中無人,還是我行我素?


    這行事作風倒是有些像是道一宗的風格了……


    梅子理正尋思著,倏然察覺到不對,這聲音並非是從遠處傳來。


    而是從近處傳出。


    是李夷吾!


    他的臉,不知何時變成了徐年的臉。


    還有嚴海立、鄔子穗他們這些人,也都變成了一張徐年的臉。


    “遠道而來,來者是客,但你們這般作態可像是惡客。”


    “冠冕堂皇,包藏禍心……”


    梅子理得到了和李夷吾同樣的待遇。


    不過他畢竟是五品境,比李夷吾要好很多,雖然仍然沒注意到自己是中的招,但在中招之後,他起碼不用借助外人嗬醒,僅憑自身便掙脫了這詭異的夢境。


    睜開了眼。


    梅子理困在夢境裏的時間也很短,就一個唿吸不到,除了李夷吾有前車之鑒多看了一眼,沒人發現他的異樣,他也沒有刻意去說,隻是再望向徐年時,看著徐年端著酒杯喝酒似乎無事發生的模樣,他那張老臉上的凝重之色愈發沉痛。


    “梅兄,你剛才難道也?”


    “是啊。”


    梅子理點頭承認了,現在隻能慶幸那位徐先生雖然何奇事稱其為先生,但畢竟不是儒門中人,他們這些追隨聖人與先賢腳步的學生以儒家大義來辯經,總歸是輪不到一位道門大真人置喙。


    在短暫的夢境之外,徐年隻是端起酒杯,沒有說話。


    但是張天天可沒有安靜下來。


    “……我知道打仗要死很多很多人,娘親沒有了兒子,婦人沒有了丈夫,孩子沒有爹爹……這都是很沉痛的悲劇,悲到說書先生一般都不會說這種故事,免得掃了客官們的雅興。”


    “我隻是覺得你們這些所謂的大儒有些好笑……真的,隻是覺得你們好笑而已。”


    “說我是黃毛丫頭不知什麽大義,意思是你們懂得多對吧?什麽大義什麽大道理,一定懂得很多很多吧?”


    “由此可見你們裝傻充愣的本領也一定很強。”


    “所以才能在明明懂得那麽多大義道理之後,還能在這裏振振有詞冠冕堂皇,張口蒼生白骨閉口塗炭生靈,趕明兒不立個廟把你們都請進去供著,我這都於心有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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