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蕩漾,扁舟隨波而行,絲絲縷縷的青煙從船艙中飄出。


    坐在船艙裏的葛葉皺著眉頭,盯著船家,沉聲說道:“我上船前,你自己怎麽不點?”


    船家幹笑道:“這香用完了還得再買,不然客人們被蚊蟲叮得煩了就不坐我這船了,但在沒客人的時候,我一個跑船起早貪黑才掙幾個錢,哪裏舍得自己用。”


    竟是這麽個原因?


    葛葉冷靜了少許,舒緩了眉頭。


    他這一路上除了奔逃,始終都在想天機奴會是栽了誰的手裏,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徐年的嫌疑最大,如果他做著的最壞打算不是在杞人憂天,想要他性命的人也就是徐年了。


    畢竟天機奴的目標是徐年的那隻妖寵狐狸,如果天機奴真的如他擔心的那樣敗露了,堂堂道門大真人怎麽可能放過他呢?


    但是徐年可怕之處在於他是道門大真人,強在他的修為境界,除此之外不過是孑然一人,沒有龐大的勢力支撐,也就不太可能散布眼線,羅織陷阱。


    盡管以道門大真人的麵子,是有可能找到大權在握的人幫忙,但找人幫忙肯定會耽擱時間,葛葉打一開始斷了和天機奴的聯係時,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離京向西一路奔逃。


    就算徐年找人編了張天羅地網在等自己,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收攏合圍。


    暫時應當是安全的。


    至於和葛葉有前仇舊怨的諸葛台,或許會因為和徐年有交情趁機落井下石。


    但是葛葉沒怎麽把諸葛台放在眼裏。


    意外重逢之後他調查過諸葛台,不過是個遊手好閑的白丁,硬要說有什麽長處,也就是交友廣闊,都能和道門大真人攀上交情。


    但是這又如何呢?


    當年葛葉和諸葛台同舟共濟,但自從分道揚鑣之後,他跟隨義父開拓了眼界,早就不把諸葛台放在眼裏了,放不下清高拉不下底線,手裏握不住權,隻是能說會道巧舌如簧有什麽用。


    真以為靠著一張嘴就能噓枯吹生?


    就如諸葛台熟悉葛葉,葛葉也熟悉諸葛台,所以並不擔心既無官身又無依仗的諸葛台,能給自己造成多大麻煩,恐怕了不起就是在徐年耳邊吹吹風,讓那位道門大真人對自己的殺心更加堅定吧。


    料及這些,葛葉看著有點手足無措的船家,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你把這香滅了吧,我也不用。”


    船家有些詫異:“啊?客人,這香不收您錢的……”


    “但我出了錢,這船上也沒有其他客人,你自己不在乎,那麽我說不用便是不用,不行嗎?”


    “這……行吧,那我就把這香滅了,要是等下蚊蟲多了,客人你覺得受不了,再和我說,我再把這熏香點起來。”


    船家滅了熏香,去了船尾,繼續搖櫓行船。


    點燃沒多久的熏香氣味很快在河麵上散去,葛葉沒有再閉目沉思,而是默默注視著船家會不會有什麽異常舉動,雖然他覺得船家幾乎不可能是徐年的人手,但也不排除這船家本就做著類似黑店的勾當。


    殺人越貨發死人財。


    畢竟在這四下無人的江河之上,本就是拋屍滅跡的絕佳地點。


    也正是出於這樣的顧慮,葛葉才堅持要讓船家滅掉熏香,就是擔心這熏香之中摻了什麽東西,不僅不能安神,還會讓人再也醒不過來。


    秋風徐徐吹皺了河裏的悠悠白雲。


    秋高氣爽,葛葉覺得這興許是個好兆頭,隻要能逃出去,甚至逃到就連義父都找不到的地方,大不了就是從頭開始,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


    倏然。


    河麵無浪,但是腳底這艘不大的舟船卻劇烈搖晃起來,葛葉猝不及防坐都沒坐穩,摔了個狗啃泥,掛在船艙的熏香爐子也打翻在地,沒有燃盡的熏香灑了出來。


    “不……不好啦客人!我、我們遇到水猴子了,水猴子在搖船,要把我們都拖下水吃掉啊!客人你水性怎麽樣?船就要翻了,趕緊準備跳水逃跑吧!”


    在劇烈的搖晃之中,站在船尾的船家也跟著左搖右晃,然後在船翻而沉的刹那棄船跳水。


    一切發生的太突兀,也太快了。


    在船艙裏麵的葛葉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便被翻過來的船壓著,一起向著河底緩緩沉去,他的水性隻能算是普普通通,好在八品武夫的身體素養到底是異於常人,在生死大難麵前用盡全力,最終還是逃出了船艙,避免隨船沉底的厄運。


    水猴子在哪兒?


    葛葉隻感到河麵下的洶湧暗流打在他的身上,鉚足了勁也隻能向上遊去,根本沒有餘力去辨別水猴子亦或者是其他水中精怪的方位,隻能希望於自己能夠遊得更快一點,快到不被抓住。


    但遊了沒一會兒,距離河麵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


    葛葉便感到有一隻冰冷的手爬上了他的腳腕。


    往下一扯。


    本就不精水性的葛葉心神一慌便嗆了水,徒勞的掙紮之後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他終於看見了抓住自己腳的是什麽東西。


    哪裏是什麽水猴子。


    分明是在大喊著遇到了水猴子的船家……


    ……


    “……這還有氣呢,沒有死,隻是嗆水暈過去了,我這就把他弄醒。”


    意識再次恢複的時候,葛葉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胸口壓了幾下,緊接著臉上挨了幾巴掌,他轉頭便連著胃液和河水一起吐了出來。


    吐到幹嘔,大口喘息。


    稍微緩過來後,葛葉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張臉便是船家,而他看清船家身後還站著的兩個人時,心中頓時一沉,生出了絕望。


    徐年和諸葛台。


    兩人站在江風吹來的岸邊,看著剛從河裏出來,真正是如落水狗般的葛葉。


    如果隻是遇到了殺人越貨的船家,葛葉還能想一想該如何脫身,但當這位道門大真人出現在他的麵前,就證明他先前做的那些最壞打算不是杞人憂天,而是真的全都應驗了。


    如此一來,他除了絕望,還能剩下什麽呢?


    還有驚訝。


    “台爺,在下幸不辱命,把這人活著帶到您麵前了!”


    船家走到諸葛台麵前,畢恭畢敬地抱了抱拳。


    葛葉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嗆水之後眼花耳背。


    既看錯又聽說錯了。


    諸葛台這麽一個隻會耍嘴皮子,理應是一無是處的家夥,竟然是這船家口中的“台爺”?


    他不是栽在了道門大真人的手裏。


    而是落在了台爺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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