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憲虎私底下認了個大哥的事情,在陳大將軍府上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說起來,這種私自在外麵認了個大哥的行為,若是家風嚴謹,可不是說說笑笑就能過去的了。


    隻不過陳大將軍府裏的風氣顯然不拘泥於此。


    再者,徐年也不是什麽閑雜人等。


    一位道門大真人,僅憑修行境界就已經足以得到世家望族的尊重。


    不管是去哪一家拜訪喝杯茶,都不太可能遭到拒絕,甚至更有可能是受到熱情款待,世家主動結下這一段善緣。


    況且他和陳大將軍府之間可是還有一樁因果,那日徐府和陳府大婚,天魔教賊人鬧事,他可是出手相助,掃平了陳府外的賊人。


    如果不是陳重山將軍已經率領大軍出征寒烏國,這會兒理應就是這位現如今的陳府當家人出麵迎接。


    如果不是徐年和陳憲虎私交不淺,也不會隻是沈管事出麵迎接,還問他要見誰,而是陳行虎大將軍已經在備茶候客,免得怠慢了道門大真人。


    徐年隻是來送一壇醉蟹,覺得這就要驚動那位大將軍的話未免有些太叨擾了。


    於是沈管事領著他在後堂中坐了一會兒,府上丫鬟當麵沏好的香茗才喝了兩口,便見到一位眸含秋水盡態極妍的少女從側門走了進來。


    起初是端莊大方,見到是徐年之後,落下的腳步便隨意了。


    坐下之時,還打了個哈欠。


    “沈管事與我說府上來客貴客,沒說是誰,隻說得我出麵招待一下。”


    “以往可沒哪位貴客登門是要我來見的,如今父兄雖然出征,但祖父還賦閑在家,理應也是輪不到我。”


    “來的路上我還納悶會是誰,原來這位貴客是徐真人,難怪要我來見了。”


    “隻是不知道……我該不該隨著兄長,也喊一聲徐大哥?”


    說到最後,陳沐婉隨性的笑容之中,也摻雜上三分玩笑。


    她起初也不知道和自己見過三麵,一次在豆腐攤外,一次在九珍樓,一次在擂台,有三麵之緣的徐真人竟然是親哥陳憲虎私下認的大哥。


    如今想想,也算得上是有緣了。


    不過她和徐年的緣分其實又何止這三麵,如果不是係統激活五步五品,徐年這會兒多半已經被迫當了陳大將軍府裏的贅婿,和陳沐婉至少在名義上是一對夫妻了。


    徐年早些時候也不知道當初偶遇到的磕著瓜子的少女就是那樁婚約裏的女方,是在擂台第三次遇見時,聽她在擂台上自報身份才知曉。


    知曉其身份之後,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陳沐婉,思緒難免有些發散,自然是想起那樁婚事。


    想起二人可以算是差點就要拜堂成親。


    如今雖然不是舉案齊眉,但也怎麽都算不上陌生人了。


    他能登門拜訪。


    她也能隨性打趣兩句。


    這麽一段緣分,不僅僅是挺巧,更巧在現在這樣還挺好。


    “稱唿而已,陳小姐怎麽喊著順口就好。”


    徐年一邊說著,一邊從雲水玉佩裏拿了一袋子白糖糕出來。


    陳沐婉好奇問道:“這是什麽糕點?”


    “白糖糕,和那壇醉蟹一樣出自天水城,算是當地特產吧。”


    “有人推薦給我說是好吃,我就買了些迴來。”


    “印象中陳小姐對這類零嘴似乎頗有興趣,隻不過白糖糕登不上台麵,作為禮品有點不合時宜,便想著下次要是見到陳小姐,當麵拿出來便好。”


    陳沐婉拿了一塊白糖糕,放進未施胭脂的兩瓣唇中,牙齒輕咬,隻覺得口中糕點表酥內嫩軟糯香甜。


    比起九珍樓的蛋黃酥是有差距,但也稱得上一聲好吃了。


    是挺好的零嘴。


    “首輔大人之前為了那場擂台的勝負登我家的門,也就隻是拎著隻燒鴨而已。”


    “如今徐大哥帶來的這白糖糕,又哪裏會是登不上我家的台麵呢?”


    陳沐婉也不端著,覺得這白糖糕確實好吃,便當著徐年的麵接連吃了三塊,還輕笑著解釋了一句。


    “正好剛起來不久,肚內空空……”


    之後兩人在後堂裏閑聊幾句,喝完了一盞茶。


    不算大婚那日作為賓客,徐年這次初次登門徐府,陳沐婉便領著他在這座大將軍府上轉了轉。


    盡管陳家的家風不怎麽講究排場,但到了武將極致這一份上,想要清貧寡欲的陋室空堂都難。


    假山出自哪位名家之手,遊園又有哪位大家傾注心血,如果是沈管事領著登門貴客多半是要介紹這些的。


    但幾乎從不待客的陳沐婉沒說這些。


    經過假山時,她伸手指了指旁邊高聳的亭台。


    “小時候我哥他不想讀書,為了逃課爬到這亭子頂上躲著,先生沒找到他,結果我哥他在上麵趴著睡著了,到了飯點都沒見到人,把先生和一眾仆人都急壞了,最後是爹爹將他拎了下來,一頓好打。”


    走過亭台沒幾步,有一棵粗壯老樹。


    樹幹得要三人環抱。


    陳沐婉一隻手拿著塊已經吃了一半的白糖糕,另一隻手便指了指這棵老樹,精確到了其中的某一根樹杈上。


    “當時我爹打我哥,用的就是這棵樹上折下來的枝條……”


    不得不說,陳家貴女這生而吐納且先天開一竅的謫仙之姿確實不凡,連她哥小時候挨打的糗事都記得這麽清楚。


    “這片花叢裏缺了的這一塊,是不是像個躺下來的大字?這是我爹有次喝醉了,就倒在這裏唿唿大睡,我娘尋他見到那一幕後笑得樂不可支,當即就把這花叢修剪一番,留出這麽個大字空缺,紀念我爹那次喝醉……”


    “這塊石墩是我祖父習武用過,他老人家在十四歲時就能舉起來,我爹則是十五歲,我哥他在十二歲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硬是要舉,結果閃了腰在床上躺了半個月,躺著的第一天他還樂嗬嗬覺得至少不用讀書了,結果第二天先生就抱著書坐在他的床前……”


    “這池塘裏是我娘養的魚,不過不是觀賞,是用來吃的,有段時日我娘她還想在裏麵養螃蟹,但是沒經驗不知道螃蟹可以離水,結果螃蟹全爬了出來,氣得我娘大開殺戒,我們連續吃了十多天的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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