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珍樓的蛋黃酥可不好買。


    一道點心能作為酒樓的招牌,可見這蛋黃酥有多麽不俗,而且就算是京兆府府尹來了都得老老實實排隊購買,還是現做現賣。


    還限量。


    每天就賣那麽多,賣完就沒了。


    至於為什麽不多做點?


    九珍樓的迴答是原材料有限,隻做得出這麽多。


    甭管製作蛋黃酥的主要原材料小麥、豆沙、雞蛋、豬油,究竟有哪一樣在這玉京城是買不到足夠數量的稀缺物資,但九珍樓就是這麽說的。


    信也好,不信也罷,九珍樓從來不多作解釋。


    也不是沒人因為乘興而來結果沒吃到蛋黃酥,心生不滿而鬧事。


    但九珍樓的掌櫃是六品修行者,但凡誰喝高了敢來這裏找茬,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會不會把找茬變成找死。


    也有其他地方的高門子弟來了玉京城,聞名來到九珍樓,卻沒能滿足口腹之欲,大抵是覺得落了麵子,又覺得以自己的家世不至於在六品修行者麵前低聲下氣。


    於是就大膽發泄不滿。


    結果,九珍樓的掌櫃是沒直接動手,但秉公執法的京兆府把高門子弟抓進了牢裏。


    之後在在牢裏走了一遭的高門子弟灰溜溜離了京城迴了家,卻遇上了家中大門莫名奇妙被人給拆了,整個家族更是稀裏糊塗就在當地官場落了個誰都不待見的下場。


    處處碰壁,哪都不順,因此一蹶不振,家道中落。


    再也沒機會吃九珍樓的蛋黃酥了。


    也正是在鬧事的高門子弟稀裏糊塗就變的窮困潦倒之後,大家都看了出來了,九珍樓背後那位幾乎從不露麵的東家,定然非同尋常大有來頭。


    這麽難買的蛋黃酥。


    別人專程來買,都不一定趕得上趟,張天天臨時起意跟著徐年來這一趟,到了九珍樓時,蛋黃酥已經不出意外的今日售罄了。


    “……啊,已經賣完了?”


    九珍樓的夥計說道:“您看這真不趕巧,確實是已經賣完了,要是非吃這蛋黃酥不可,還得麻煩您明兒個多跑一趟,早些來了。”


    明兒個來不來,不一定。


    但今天這趟就不是專門衝著蛋黃酥來的,沒了就沒了吧。


    來見九珍樓的掌櫃,如果光是指名道姓要見人,非親非故互不相識似乎少了點禮數,點上一餐菜肴才像是打過招唿,盡到起碼的禮數。


    蛋黃酥雖然今日已售罄的,但大堂裏正好還有一桌空位。


    也算幸運。


    在大堂裏坐下來之後,徐年與張天天一共點了三菜一湯。


    九珍樓規矩不小名氣也大,但菜肴並非隻有山珍海味,而是囊括了各大菜係豐儉由君。


    或許是在百槐堂吃慣了這裏的精致菜肴,難得登門來吃一次,兩人不約而同都點了偏家常口的菜肴。


    麻婆豆腐、地三鮮、木須肉、絲瓜芙蓉湯。


    換換口味。


    等到夥計端著四道菜走過來,徐年才趁勢問這夥計:“我想見一見你們的掌櫃鬱芸紡,不知可否通報一聲?”


    你是哪來的阿貓阿狗,也想見我們的掌櫃?


    九珍樓雖然背景不凡,但是在這做事的夥計卻沒有趾高氣昂的破毛病。


    夥計把菜端上桌,臉上的笑容依舊客氣:“請問公子您找我們掌櫃有什麽事嗎?”


    張天天先盛了半碗湯,說道:“我們是百槐堂來的,打聽點從前的事情。”


    “好嘞,您二位稍等,我會如實和掌櫃的說一聲,不過掌櫃她有沒有空來見二位,這就不是我能打包票的了……”


    點的菜已經上齊。


    一邊吃,一邊等著九珍樓掌櫃的答複。


    “你是……徐年?”


    突然聽到別人喊出自己的名字,徐年轉過頭,看到一名錦衣公子。


    錦衣公子的臉上帶著些許的遲疑。


    與其說是認不準是不是徐年,倒不是說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徐年。


    徐年自記憶裏翻找了一下:“是桐木縣程員外家的程伯舟,程少爺?”


    桐木縣是距離河竹村最近的縣,程員外家裏做的是竹筆的生意。


    河竹村之所以叫做河竹村,便是因為繞過小村的河旁有一片竹林,程員外以前經常派人到河竹村收竹子,不過如今那片竹林已經光禿禿的了,不知多少年才能長迴來。


    徐年在和李叔那裏學了進山采藥的手藝之前,也砍過竹子賣給程員外,減輕娘親的負擔。


    不過在竹林砍禿之後,程員外和程伯舟這對父子還去過一趟河竹村。


    是向李叔求藥。


    徐年印象非常深刻,至今還記得。


    有個縣裏的員外曾向李叔要個藥方,大言不慚地說診金不是問題,隻要能讓他滿足十四房小妾,結果自然是遭到了李叔的拒診。


    畢竟徐年從前想問李叔要副壯陽藥方掙點外快,都被數落不務正業了。


    可以見得李叔很反感開這種藥方。


    這個想滿足十四房小妾的員外,正是程伯舟的爹。


    徐年倒是能體諒力不從心的遺憾。


    可是程員外想要這種藥方的時候,當兒子的程伯舟也在場,徐年還記得當時程公子臉上的尷尬,顯然是沒法和親爹感同身受。


    程伯舟沒認錯人,笑容一下子就有了底氣:“哈哈,沒想到能在這京城見到你,看來我倆也算是有緣分。”


    徐年禮貌地點點頭:“是吧,是有緣分。”


    程伯舟看向端碗喝湯的張天天:“這位姑娘是?”


    “親妹妹。”


    張天天脫口而出,徐年也沒有糾正。


    “哦,原來是徐年的妹妹……”


    程伯舟不疑有他。


    歸根結底是因為程伯舟和徐年根本算不上熟悉,他一個縣城員外的公子能和徐年有多少交集?能喊得出個名字就已經很不錯了,哪能記得徐年有沒有兄弟姐妹。


    這也是為什麽幾句寒暄的開場白幹巴巴得很,沒什麽真情流露,單純隻是為了後麵的話題做個鋪墊罷了。


    程伯舟在寒暄時就已經不動聲色的打量過了,這兩人的桌上不是什麽山珍海味,身上穿的也隻能算是得體,便覺得這徐年大概是擺脫了山村貧苦。


    但也僅僅是擺脫了貧苦而已了。


    未得富貴。


    程伯舟便放心開啟下個了話題。


    這才是他明明和徐年談不上交情,卻硬要來一出鄉遇故友的真實原因。


    “徐年,我們打個商量,你和你妹妹把這桌菜打包,換個地方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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